第17章 交心
村支部办公室里，老德寿和福来在交谈。
是的，整个大院里除了看门的老刘头，今天就只有他们二人，村干们没有任务一般都是在家各忙各的，有事了才临时召集。农村干部大多没有工资，只有一些补贴，村里经济好的补贴会多一些，经济差的补贴就少一些，甚至会拖欠。农业税没有取消以前，村里还能提留一部分钱粮自用；农业税取消以后，很多没有集体经济实体的村子就过得很难，毕竟县上的拨款一年也没有多少，这也导致很多年轻人不愿意担任村干部，他们在外面工厂里上班，一年少的也有两三万，技术好的能挣五六万，甚至更多，谁会稀罕村里给的三瓜俩枣？
农村干部普遍年龄偏大，像福来和妇女主任姚美玲四十多岁已经算是年轻干部了。干部队伍老龄化，导致战斗力下降，喜欢维持现状，其实也只能维持现状，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出生的地方，虽然淳朴实诚却也思维保守，他们习惯了听从命令努力执行，缺乏独立思考，没有开拓精神，缺乏开放的眼光，没有创新的能力，农村在他们的主持下没有了生机，只能慢慢的落寞，日渐破败。
福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老德寿，已经快七十岁了，还得为村里的事务奔忙；那些支委们的年纪更大，好几个都是福来的爷爷辈了，像八十七岁的刘前进，老人家曾是刘志丹将军东征山西时参军的红小鬼，虽然身体还硬朗，责任心也很高，每次支部开会都积极参加，可常常会还没有开完，人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德寿叔，我想了好几天了，有件事不太好开口，却又不得不说。”福来边说边在心里斟酌着词句。
老德寿乐呵呵地看着福来，这个年轻人他是越看越喜欢，年轻有朝气，身上有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下笑着说道：“有甚不好说的？这里就咱们俩，没什么忌讳，什么都好说。”
“那我说了您可不要心里有啥想法。”
“今天咋这么不痛快？你就是现在要我让位，我也毫无二话，说实话我还巴不得你早点接了我的班呢。”老德寿颇不在意地说着。
“呵呵，德寿叔，您现在还走不得。我在前边冲锋陷阵，还需要您给我提供后勤保障，挡下一些明枪暗箭，以您的资历，恐怕上级领导们也会给些面子的。”福来可不想老德寿现在就撂挑子，自己的计划刚刚才有了雏形，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自己全力施为，倘若再来一堆杂七杂八的麻烦事掣肘，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开，老德寿担任村领导多年道高望重是最好的盾牌。
老德寿听了福来的话心里很受用，虽然他很正直，可也喜欢听顺耳的恭维，尤其是上了年纪更爱听好话，毕竟谁听了堵心的话也不会开心，圣人怕也做不到，否则孔子就不会去杀少正卯了。当下笑着说道：“这个没问题。上次支部会上不是定了嘛，务实的事情你做，务虚的事情我来，扶上马我再送你一程，直到我干不动了为止。”
福来听了老德寿的肺腑之言，心下也颇为感动，这个老支书人品绝对无可挑剔。
“德寿叔，有您的支持我一定全力以赴。学校和敬老院的建设年前就要铺开，争取明年九月一日开学让娃们住上新教室。至于全村的规划改造，我已经聘请王局长做咱们村的建设顾问，等他一两天来了以后再详谈。还有就是经济合作社也得尽快定下基调，现在上面有政策，咱们村也有这个需求，那就宜早不宜迟，争取做全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样也可能争取到更多的政策和资金帮扶，会省力不少。这要做的事情很多，每一样都需要人才，，可咱们的干部明显不足，而且也年龄偏大了些，我想补充一些年轻干部，您看怎么样？”福来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德寿。
老德寿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问题是没人啊。想当年我担任村支部书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刘算盘比我还小一岁，其他村干部也都是正当年。年轻就是好啊，那时大伙儿都有干劲，也有胆气，都想干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业。咱们村是全地区第一个实行包产到户的村子，也是全县第一个摘了贫困帽子的村子，曾受到过省里的特别嘉奖。那时村里有砖厂、机械修理厂、骡马运输队，都很红火了一阵，可后来都黄了，有本事有技术的都跑出去自己挣大钱了，老实木讷的都玩不转那些企业，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倒闭。说实话，要不是你回来办厂，咱村的年轻人都要走光了，那还有人才，人都要走光了。”
福来也很是感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不想到那些繁华的地方去生活，就一个娃娃的教育问题就逼得人们不得不往城里跑。可我既然当了咱们村的村长，就要把村子的经济搞起来，把跑出去的人拉回来，我可不想只当个空心村的村长。说一千道一万，人才问题才是我们村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所以我想先发个招贤榜，不但要往里挖，更要向外挖，不拘一格招人才。”
老德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说道：“说起人才我想起了一件事，上个月在乡里开会，说县里要搞大学生村官的试点，分配给乡里五个名额，可大伙儿觉得弄些娃娃来能干甚？哪村也不想要，结果只好都留在乡里打杂了。”
福来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问道：“都是大学生？您干嘛不要啊，又不要咱们发工资，而且这些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特别单纯，好、好塑造。”其实福来是想说特别好忽悠来着，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又给咽回去了。
老德寿也吧嗒过滋味来了，拍了拍脑门懊悔地说道：“也是啊，县里给发工资，咱不用白不用啊。”
福来眼睛泛光：“那您快打电话问问啊，要是人还在全给咱弄过来，这可都是宝贝啊。”
老德寿忙给乡里打电话，听了几句转头对福来说道：“就剩一个了，还是个女娃，要不要？”
“要啊，干嘛不要，不要说女的，就是瘸的咱也要，只要他是大学生。”都要把福来后悔死了，为什么不早几天说这事呢，说不定五个都能留住。
老德寿放下电话，惋惜地说道：“好了，说定了，明天到，让咱给安排吃住。说是省农大毕业的，还是啥重点大学？”
福来鼓掌大笑：“德寿叔，咱怕是捡到宝了。您知道省农大是啥级别？那是一本大学，咱省唯一的一所农业大学，要搁在十年前，省农大的毕业生分配到乡里直接就是科技副乡长，跟郑乾一个级别，您就偷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