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街头议论
“啊喂,刘家堡村的全体村民们注意了,今日是咱村村委会民主选举的大日子,希望在家的男女老少积极踊跃前来村委会投票;也希望不在家的亲戚朋友相互转告,尽量回来参加投票。八点钟开始投票,不要误了,不要误了。”一大早,高音喇叭里就响起了村广播员老刘头一字一板抑扬顿挫的声音。
此时,虽然天还显早,可十字路口已经聚拢了很多人,村民们正在热烈地议论着今天的大事。
狗剩老汉坐在电线杆旁的石墩上轻轻磕了几下铜烟锅,重重地大咳了几声,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才张开干瘪的嘴露出仅有的两颗牙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都以为今日的选举是三国演义,我看却是龙虎争霸,最后到底谁能一统天下,嘿嘿,不好说不好说呀。”
狗剩老汉是个老光棍,八十多岁了,对生活早就无欲无求,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戏听书好为人讲古,时不时就蹦出几句戏文书词,当下引得周围一阵嘘声。
颇有几分文人气质的许老师不屑地戏谑道:“你个老光棍,就喜欢耸人听闻,你知道甚内部消息了?还又是三国演义,又是龙虎争霸,我看你就是单田芳说评书——尽瞎诌。”看着两个老头抬起杠来,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狗剩老汉不以为意地打个哈哈:“许老师啊,咋是我瞎编了?倒是你还看不透这社会呀。别看你文化高,人人都喊你许老师,可这为人处事你比我呀,差远了。哈哈。”
许老师当过多年的民办教师,可因为家庭问题最终也没能转正,但在老辈人中却是少有的文化人,所以村里人都尊称他一声“许老师”。其实几十年的苦难磨砺,除了略显文弱的外形,他的生活与一般老农已没有多少差别了。
许老师嘿嘿冷笑:“你个老不羞,长得也不胖呀,咋还喘上了?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人们又是一阵哄笑。这两老头一见面就抬杠,不管什么话题也能乱掐一气。
狗剩老汉却是出名的脸皮厚,从来都是任你嬉笑怒骂,我只嘻嘻哈哈,对上许老师还从没输过。
当下笑道:“哎呀,许老师,还别不服气,要是跟我讲孔子,那我肯定说不过你,你读书多嘛,我又不识字。不过要是讲老子,嘿嘿,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许老师奇道:“你个老光棍还懂老子?”
狗剩老汉得意地笑道:“老子就是江湖啊,老子乃打虎武松也,老子乃花和尚鲁达鲁智深是也。”
人们顿时哄堂大笑。
许老师也给气乐了:“哦,原来是这么个老子呀。老东西,你可扯得够远的啊。”
“喂,你俩老鬼,都快扯得缝不住了。咱们说今日选举了,你俩倒好,单田芳说评书一下子不知道扯球到哪儿去啦。”人群中有人笑骂道。
狗剩老汉露出仅有的两颗牙道:“嘿嘿,这选举就是江湖啊。江湖讲究什么?实力啊。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天下无不是的大人,是老子就永远有道理;没实力,拳头不硬就只能当孙子。”
许老师不屑道:“好好好,就你歪理多。那你给咱说说今日谁能当选。”
狗剩老汉一拍大腿:“肯定是二狗啊。那小子现在是黑白两道通吃呀。你们都知道以前他还只是打架狠下手黑,现在听说抱上大腿了,县里的头头们都和他称兄道弟的,谁还敢惹?老德寿肯定干不过人家的。”
许老师撇撇嘴:“胡说八道,德寿都干了三十多年村支书了,村长也当了二十多年了,勤勤恳恳不贪不占德高望重。村里人除非眼瞎了才会投二狗的票。”
“就是,以前我们都是支持德寿,今年肯定还投他的票。”人们都附和道。
“如果德寿参加选举那我也投他的票。可要是德寿退出了呢?”狗剩老汉神秘地笑道。
“你说甚?德寿怎么能退选了?老鬼,你是不是知道些甚了?”许老师诧异地问道。人们也向狗剩老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看着自己成功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狗剩老汉得意地笑了:“告诉你们吧,夜来黑夜我看见二狗去德寿家来,后来气冲冲地走了。”
“切,我还以为你知道些甚了,就是个这呀?你也看见二狗是气走的,那肯定是谈崩了呗,我就说德寿还能怕二狗那个灰孙了?”许老师嗤笑道。众人也频频点头附和。
狗剩老汉冷笑道:“德寿当然不怕二狗,可二狗是甚人了?你们不是不知道吧?那小子手可黑了。以前在村里还只是打架斗殴,现在不得了了,动不动就砍人手断人腿的,德寿抹了二狗的面子,二狗能善罢甘休?德寿家两个孙子可在城里上中学了,那可是二狗的地盘,要是你你能不害怕?”
“可不,我听说二狗现在是咱县里最大的黑社会老大,手下几百号打手,可威风了。还有他开的那个娱乐城就是赌场妓院大烟馆,耍钱的、吸毒的,还有俄罗斯小姐了。可就是没人敢管。”小年轻东亮也神秘兮兮地说道。
狗剩老汉接口道:“对嘛。去年拉牛老汉出殡多大排场?三十二人抬的二龙杠柏木大棺材,中西两帮的鼓乐吹打,几十辆豪车开道,那么多当官的和老板们赶来捧场,小车都排出去二里地,听说光礼金就收了几十万。你们说这猫儿和耗子都成一家子了,谁能惹得起?”
许老汉哼道:“活着的时候不孝顺,他老子死了倒回来逞威风来了,什么东西。”
“就是,以前二狗还打过他老子和大哥了。这些年他不在村里,咱村可安静了,你说他回来作甚?”人群里议论纷纷。
狗剩老汉说道:“还能作甚?争权夺利来了。”
许老汉不解道:“咱村有甚了?地都分了,集体就算还有点东西也比不上他在城里财产的零头。他图甚?想当官?村长也能算是官?看看老德寿整天忙忙叨叨能挣几个钱?不但不贪不占,有时候还得往里搭钱了,有甚意思了。”
狗剩老汉用烟锅点指着许老汉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呀你,真是书呆子,一点也没有经济头脑。那河里的沙,山上的石头不是钱呀?这些年多少老板来咱村要挖沙开山,老德寿就是不许。挡了人家财路了,正好今年上级改了章程让各村民主选举,这不人家就来和他争这个村长来了。”
“你是说,二狗也看上了咱村的河沙和石头了?”
“可不呢。现在建材可紧俏了。二狗手下也有房地产公司,他要不来抢才怪了。”人们也有点醒悟了。
“怪不得前河村选村长差点打出人命,原来的村长腿都被打折了,新村长武大头就是二狗的手下。”东亮神色凝重地说道。
狗剩老汉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二狗现在是有钱有势,上头还有靠山,德寿根本就不是对手。我估计德寿会弃权,让二狗当选。”
东亮忽然眼睛一亮:“狗剩爷爷,不一定吧,俺们董事长也参选了,他可不怕二狗。要是比权势,二狗他差远了。俺们董事长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反正俺们厂里的人肯定投董事长的票。”
“对呀,德寿要是不参选,俺们也选福来。这些年福来对咱们多好呀,娃们的学杂费全给咱包了,老人们过年有红包,家家户户还能领粮油,不选他选谁?”人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咳咳”,狗剩老汉重重咳了几声再次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们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福来是好人,可他是甚身份了,能和二狗这样的渣渣打擂台?”
“如果我就是要和他打擂台呢?”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