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年
林琅是许阳城里一个地主家的小少爷，虽是少爷，可却只是庶出，他的母亲是地主从青楼买回家中的一个妓女，连名分都未有给过。
回到家生下林琅后，地主嫌她模样不如从前，遂把她打发到了别院，整日里只做些和下人一样洗衣做饭的工作。
林琅还有个哥哥，名叫林源，他是地主正房所生，受尽宠爱，自十四岁开始，林琅便就以书童的身份日日陪着林源去学府读书。
林琅很不喜欢这种生活。
自他陪着林源读书开始，祁国便从赴城发了兵，统兵之人是在九洲中颇有盛名的荆哲。
黑甲军中的火麟营生猛异常，凭借着那如同魔教妖兽般的火麟马，在战场上常常能以一敌百，四万骑兵就能杀得武国十万大军丢盔弃甲。
林琅很激动，他有一个小小的计划，他想在黑甲军冲破许阳城时趁乱杀上几个人。
林琅并非修者，可林家人也全都不是，他每日都偷偷锻炼自己的身体，还曾经偷偷出城，从战场上那些死去士兵的身边捡回一把长剑。
他的父亲，也就是哪位地主，如今已经四十有六，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每每喝醉后便会去到偏院拿自己撒气。
他的手被打断过一次，至今自己的左手都比右手要短上一截。
身上的淤青从未全部消失过。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十四岁，他开始长身体了，个头渐渐高过了他那个爹，他打不过他了。
而林琅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杀了眼前这个施暴者。
林琅不算聪明，可他却能小心翼翼的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全。
比如说，即使是真的想杀了那个人，也不能在眼中露出凶狠的杀意，因为一旦被他看到，便就会心生防备，或是在这一瞬间便就先弄死自己。
那地主想要弄死他非常容易，所以他在平日里还是要做一只温顺的狗。
他还想杀了地主的那个正房妻子，还未生下自己时，那正房就日日欺辱自己的母亲，那是他从其他下人口中听说的。
母亲临产当日，那狠毒的女人还命人将她扔出了林家的大门，让她自生自灭，也算是他们母子二人命硬。
母亲在街上成功生出了自己，林家人觉得太不好看，才又将他们重新接了回去。
可如此折腾，母亲的命也去了大半，如今她的身子很不好，可那狠毒的女人却还是日日找茬，对她非打即骂。
最后就是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林源，他在学堂里常常带着一帮同窗欺辱自己，若光是如此还能忍受，可他们还连带着咒骂自己的母亲，这是林琅忍受不了的。
母亲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他多想一拳挥过去，他多想将那些人的舌头全都拔下来，而他确实能做到。
隐藏在粗布麻衣下的肌肉已经渐渐成型，这些整日里只识得饮酒作乐的公子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林琅不能，他知道若是自己动手，还是会牵连到自己的母亲。
他不能因为维护自己的母亲而害了自己的母亲，这很悲哀，也很现实。
所以他只能忍，忍到黑甲军破城而入的那一刹，城破之时，一切的法律与道德全部都会崩坏，自己杀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他要亲手杀了这些仇人，而后带着自己的母亲逃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无论是武国还是祁国，只要是一个能靠着自己双手吃饭的地方就好。
可距荆哲发兵开始整整过了三年，他还是没能等到城破。
陈断当然守不住三年。
荆哲伐武的半年后，武皇发令，从朝廷调来了一位武王，以及他麾下的十万禁军。
攻打百国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荆哲的十五万黑甲军对于武国来说可谓是如鲠在喉，朝廷不断发兵，妄想除之后快。
如今坐镇许阳的武王名叫李意，乃是武国十位武王之一。
而在武国，他还有一个很好听的称呼。
“雨中人”，李意。
据说李意修行功法奇特，乃是练雨以入仙境，所以他过之处常有雨水降下。
他统领的十万禁军名为“雨中客”。
顾名思义，他们适合在雨天作战。
自从李意来后，许阳与赴城的天就再也未有放晴之时。
这对于黑甲军的火麟马无疑是天然的压制，火麟马在雨天中发挥出来的实力与普通马匹无异。
而那十万雨中客在暴雨天气下却是如鱼得水，一时间打的黑甲军毫无招架之力。
可荆哲也不再是以前的荆哲了，他把齐府的兵书全部搬来，在交战的同时还在日日苦读兵书。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短短半年，黑甲军便就能和雨中客打的有来有回，双方开始各有损失。
而令李意没有想到的是，九转星辰诀在阴雨天气中竟然得到了某种提升，楚辰星只出过几次手，可每一次九转星辰诀的使用带来的都是雨中客损失惨重的战报。
即使是李意，也快要守不住许阳了。
更棘手的是，连年的战争，武国的军饷已经不够了。
四年前，武国想趁着百国兵力空虚时伐百，却被齐凌云阴了，百军走祁国国道回国，阻止了武国的攻伐。
祁国又趁机伐武，可以说武国打了一年的仗，可除了劳民伤财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原本想要通过攻打百国来填补因为连年征战空虚的国库。
可荆哲学聪明了，三年前他亲至百国，只朝着百皇说了一句话。
“你的钱现在给我，我来吸引武国的兵力，百国尚可免受侵犯，借此休养生息。
可若是不给，那便留着武国将你百国攻破时做赔款吧。”
于是祁国得到了军饷粮草，可武国没有。
战事告急，李意开始想阴招了。
趁着两军交战之时，他派手下的仙境绑了荆哲肩头的那只小狐狸，以此做为要挟逼荆哲退兵。
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荆哲竟真的因为一只狐狸罢了兵，黑甲军在赴城拒守不出。
而关于军饷不够这档子事嘛……
这一日林琅回到了家，或许不能叫家。
这一日林琅回到了那个他住的地方，可却看到了遍地的狼藉与血迹。
他想杀的人全都死了，他那所谓的父亲，还有那正房的妻子，还有那个日日辱骂自己母亲的哥哥。
当然，很可能自己的母亲也遭了毒手。
林琅是书童，所以他识字。
门口的告示上写着，林家因私通祁国泄露军机犯了国法，遂满门抄斩。
士兵寻了过来，他跌跌撞撞的跑开了，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要为母亲收尸。
而在他藏身的胡同里，一位眼角带有泪痣的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