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紫晶石
缓了片刻，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此事，而是拐到书房去见延郁。
延郁在玉玄收针时只是短暂的清醒一会儿，然后又昏迷过去了。玉玄解释说是因为太过疲劳所致，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过几个时辰，想必也已经休息好了。
只是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还在熟睡时延郁就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书房里收拾孤阵灵留下的烂摊子。
当年延郁帮木景落抄过不少书，一来是因为木景落喜欢看，而且阁楼的管制确实十分严，以木景落当时的修为被发现后连逃出阁楼的能力都没有，最后只能落在魔君手里；二来是延郁自己也很少出入魔阁，对里面的事物了解甚少，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向魔君提出要去阁楼里学习的要求，不过他定不会直接告诉魔君他是替天界神君抄书才进去的，而是虚情假意地表达自己希望能多学点才识能助父王一臂之力。
现在想想，魔君当时看他的眼神里蕴含着太多情绪，有诡异，有戏谑，有漠然，有不屑，却唯独没有愧疚。
总之，延郁成功进出阁楼抄书，也造就了孤阵灵的出现。
木景落生来克灵，再加上孤阵灵伤到临渊更是让她没有了顾忌，但到底看在延郁的面子上没有下狠手，出了幡旗八卦阵后又把孤阵灵溃散的灵识聚集起来，又顺手给他净化净化，所以孤阵灵的问题还真不大，甚至还因祸得福灵气纯净了不少。
延郁看着面前的孤阵，孤阵灵被锁他锁在其中不能出来，只能表面可怜兮兮地求饶，内心痛骂木景落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还真真是忘了究竟是谁先摆阵刁难，又是谁先出手伤人。
被念叨的木景落像是有预感一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出现在孤阵灵的面前。
看着书桌上正以极小弧度向延郁那个方向移动的《孤阵》，心里有些好笑，随即就想起在幡旗八卦阵里孤阵灵的所作所为，于是真的就笑了——皮笑肉不笑的笑。
孤阵灵到底是一个在书里待了三万年的灵识，只了解书中的阵法，外面的见闻是一点也不清楚，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局势，还妄想延郁能护着他免遭木景落毒手。
事实当然是，不存在的。
深切感受到孤阵灵弱小无辜的小眼神的延郁抬手捏了捏眉心，是真觉得头疼，最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他怕你。”所以下手轻点，没留下阴影了。
木景落轻哼一声，对这个答案勉强接受，拎起《孤阵》的书脊放在手里，看似不经意实则暗明态度地向后一步，稳稳地靠在临渊的怀里。把书举到临渊面前问，“你怎么看？”
临渊显然是对木景落的举动很满意，但是他身为堂堂鸿钧老祖的真传弟子怎么能表现的这点世面都没见过呢？
遂轻轻一笑，“都听你的。”
延郁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心说让延一去搬救兵找同盟的时候怎么没多提醒一句，不要脸的不能带！
奈何现在为时已晚，更为悲催的是，他不仅不能反驳还必须听之任之，一想到要和临渊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就觉得自己要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此时此刻，临渊的心情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而身处两个男人暴风点中心的木景落正在冥思苦想究竟要怎么处理孤阵灵，把身旁两人的明争暗斗忽略个彻底。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懒得理他们，实在太幼稚……
孤阵灵究竟要怎么处置木景落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把它丢掷一边，终于谈起了今天来此的目的。
一群人关于往生咒的了解还是太少，就连深受其害的延郁也是如此。
目前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木景落从老狐狸白泽那道听途说来的，但是以木景落对白泽的了解，既然白泽敢说那就证明那些信息是有可靠度的。所以一旦魔君启动往生咒，那就必须有一个魂魄来献祭，而这个魂魄也极有可能是延郁的。
“其实我一直在想魔君究竟是怎么得到往生咒的，就连白泽也只在上古残卷上了解一点的东西，魔君却能如此自信地把它用在你的身上，他是从哪来的这个？”这是木景落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虽然以往的历代魔君都有因修炼禁术而暴毙身亡魂飞魄散，但是并没有出现过移魂重生的情况，甚至类似的也没有出现过，所以这往生咒一定不是在魔族内代代相传传到魔君手中的。既然不是魔族内部的，那就一定是从外界得到的。
想到这里三人身后皆冒出冷汗，拥有这等邪诡的禁术后一不将其封印二不将其销毁，反而是偷偷将内容泄露给魔君让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妄想重生然后带领魔族挑起三界战火，三界开战必定生灵涂炭，那对这暗中之人又有什么好处？这人究竟有什么居心？
“罢了，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既然有所行动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何必在这里苦苦纠缠。至于潜入阁楼一事也没有必要，早在三万年前我就已经把阁楼里里外外全部翻了个遍，没有一点关于往生咒的记载。要说起里面最为邪恶诡异的术法……嗯，不是在你手里吗。”
不知为何，一直在木景落手中装死的孤阵灵莫名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是被他的亲亲主人给嫌弃了。
在我手里？
木景落低头看着手中的《孤阵》和不明所以满头雾水的孤阵灵，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要想找到往生咒的来源，只能从十万年前开始查，可是十万前的他们要么是襁褓幼儿，要么是还没出世，对魔君的了解堪称为零，又从哪下手去找这迷雾重重的往生咒的主人。
但至少十万年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转折点，往生咒的面纱只能从十万年前开始查起，终有一天能将它层层剥开。
就在木景落以为没有什么线索准备告辞的时候，一直和孤阵灵同步“装死”的临渊突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咒？”
这一问，倒让延郁有些吃惊，不过也很快把心头的那些思绪压了下去，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我出世后没多久就被下咒了。”
“那么久的事你也记得？”
“不是我，是我偶然之间听我母后说过，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有一天那个男人突然去她的宅院看她，我觉得可疑就假装离开，实则借我母后留给我的法器掩了气息藏在暗处，然后听到我母后说了一句‘他才刚来到这个世上你就这么对他……’本来还想在听下去的，结果那个男人发现了有人存在，还是延一在最后一刻把我带了出来，没过多久我母后就去了。而他对我也就更加变本加厉，连盅这玩意儿也用上了。”说到这里，延郁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毒盅发作后的后遗症全部显现出来，妖孽的脸上全是讽刺和自嘲。
父亲与他来说就是一个命中注定的仇人，非生即死。
不过延郁很快就反应过来，把多余的情绪收敛起来，反问，“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嗯，那个阁楼是很大的突破点。早在十年前甚至是更早，那个阁楼里可能放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那个阁楼的管制才会十分严控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但是后来你却能进去抄书，就说明那个不被人得知的秘密已经消失或者说移到别处。那你觉得，魔君从数十万年前就开始隐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让魔君如此防备，这么忌惮？
一个答案在三人的脑子里形成，但却又不敢肯定，像自虐般的反反复复给自己洗脑，最后却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初的那个答案。
“往生咒。”
临渊伸出冷白纤长的手指，把木景落的手握在掌心里，顺势将《孤阵》从中抽了出来，不咸不淡地丢出一句话，“或许更多呢？”
这个时候谁都没心情管临渊这个小动作，而是顺着他的手把视线落在了《孤阵》上，这书能有什么玄机？
临渊也不急，反正他都想到了，不管对不对他就是想到了，就算是错的他也无所谓，人生嘛，谁还没犯过错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就算你抄书的时候再深情饱满，认真不苟，也不至于就抄出了个书灵，还是一个修为远不止三万年的书灵，除非你把你现在的全部修为渡给了他。不过，以你三万年的状况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慢慢悠悠嘲讽一顿延郁实力弱的临渊心情舒畅了不少，所以接下来就直奔主题不再卖关子了。
而被嘲讽对象内心十分不服气，却也只能忍辱负重地微笑面对未来！
至于木景落，自临渊拿走《孤阵》后视线就没再聚焦过，幸好临渊知道她会分神注意听进去的，也就没再管她。
“孤阵灵的修为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六万年书灵的程度，是以你抄书为契机幻化成形，或者说只是你抄书的时候他想出现了而已。这说明他存在的时间一定大于六万年。以正常的书灵成型时间来推算，他至少还要往前推五万年，也就是说其实在十一万年以前他就已经开始聚灵，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或者说他给忘了……”
“所以呢？”
“这本《孤阵》是你抄的拓本，那这本书在你没抄之前是放在哪的？”
“阁楼。我直接从阁楼里拿的……”
“那就是说早在十一万年前孤阵灵就已经存在于阁楼之中了，那他或许对那个魔君遮遮掩掩的秘密知道些什么。”
此言一出，书房里的气氛被短暂地凝固住了，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临渊手里的那本《孤阵》上。
孤阵灵自落在木景落手中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可怜兮兮地从书里出来，乖乖地站在延郁的身旁，再也没有初见时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被木景落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拾过的孤阵灵“改邪归正”，穿着延一给他找来的一身白衣，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书生模样。
在三双眼睛的压迫下，孤阵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地开口道，“我确实是早就聚灵了，但是我在阁楼这几万年里，确实是没有见过除了主上之外的第二个人出现，跟别说知道魔君的秘密了。”
孤阵灵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延一看得开，魔君又不是傻子，在进行这么重要的交易的时候，怎么会没注意到有个灵物的存在。
得到这个结果后最不淡定的反倒是木景落，那双被遮住的银色瞳孔像是一面无暇的镜子，能把所有藏在暗处的污垢和内心的阴暗与贪欲显现出来，赤裸裸地平铺在阳光之下，让他们无所遁形。
就在孤阵灵想逃回书里躲着这位看似软弱无力娇美可人却杀伐果断冷静谨慎的木景神君，木景落突然有了动作，一块打磨平滑，色质剔透的紫玉玄晶出现在孤阵灵的面前。
这块紫玉玄晶不大，也就半个手指头左右，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紫晶石中有一股真气流淌，这是紫玉玄晶石自存在以来吸纳天地灵气而凝聚成的，对灵物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莫名其妙被紫晶石砸中的孤阵灵有些迷茫地看着木景落，最后又把视线落在了延郁身上，眼神里带着不解和询问。
不解是木景落怎么会突然给他这东西，询问是他该不该要。
延郁略有些无奈地开口，“收下吧，我一会找绳子把它穿起来你带着，靠它修炼也能事半功倍些，但也只是辅佐你，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不能过于依赖它。”
苦口婆心絮絮叨叨的样子与凡间那遇见顽皮学生的老夫子真真是一模一样，哪还有在夭山初见时的妖孽和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