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峙
身穿红色官差服的林捕头，带着六个随从赶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去搬救兵的林淼。
今天出衙门，遇到一个8岁的小姑娘，求着要找他，得知是上次那个遭遇打劫的娇弱姑娘，明白事情凶险的林捕头立马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料想的是一个弱女子面对三个壮汉的可怜无助，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跌眼界，只见原本应该无助哭泣的女子，凭借自己的敏捷和反应，把这几个男人耍的团团转。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林婉意双手抱拳，“幸会，这次还要感谢林大哥及时赶来。”
一旁的林家人看到有官差过来，一向胆小怕事的他们，屁都不敢放，讪讪地躲在一边。
街上不是办案的地方，林家人在大街上公然欺负一个“弱女子”，影响了城东的治安，林捕头让随从把他们都带回去，林婉意和林淼也一起跟着，毕竟她们是原告。
大伯母没想到，她只是想让赵荷花，把生意从林婉意手中要过来，怎么就闹到衙门了？
林婉意跟在她们身后，借助这个近距离的机会，她悄悄的打量原身的娘赵荷花，身材瘦小，面色阴郁，头发花白，一身破旧的麻布衣服。
这就是“她”的娘亲，那个人前唯唯诺诺，人后虐打女儿的毒妇，即便被赵荷花这样虐待，“她”依旧任劳任怨，期待着母爱，值得吗？
林婉意自小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幸运的是，她可以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而那些被困在家庭中的女孩，有多少个这样的“她”呢？
林捕头把在城东发生的事禀告了师爷。孙师爷自喻为读书人，他虽然看不上林捕头的直脾气，但也一心为民，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写好状子，呈给正在书房会客的知府王瑞。
书房的客人，正是云城首富顾檀，他带着小儿子顾长泽来拜见知府大人，顾家虽然是云城首富，放在整个庆国也不过如此，和书香门第出身的王瑞不可相提并论。
王瑞虽然是一个国公府的庶子，外放到偏远的云城担任知府，他的父亲王之焕是工部尚书，嫡兄王楷是当朝大学士，王家一门显贵，若是能搭上王家这条线，顾长泽以后的仕途更加顺利。
顾檀的祖上也是出过大官，只不过子孙后代没落了，现在屈居于云城，顾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顾长泽身上。
顾长泽本就是龙凤之资，又得名师徐令青的教导，在读书上日益精进，来年就要进京赶考。家中都在为他奔走，顾长泽却很迷茫，他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现在也只是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顾檀的来意，王瑞心知肚明，只是现在朝中局势不明，保皇党与改革党矛盾加重，北面的突厥人也在蠢蠢欲动，王家也在暗中养精蓄锐，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正当他不知道如何推辞的时候，孙师爷的到来为他解了燃眉之急，他面带歉意的对顾檀说道：“顾兄，实在不巧，我这有要务处理，你家长泽的事情，我会仔细斟酌的。”
“大人公务要紧，顾某叨扰了，这就告辞，您留步。”顾檀是生意的老手，整天和精明人打交道，怎会不明白王瑞的未尽之意，看来这个年过三十的知府，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顾长泽自幼聪颖过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一张玉颜整日笼罩着一层冰霜，见事情没有下文，也是微微向王瑞作揖，不失礼数。
他们出去的方向正好与王瑞相同，尽管孙师爷没有压低声音，耳力过人的顾长泽还是捕捉到几个字，林婉意，伯娘，闹事，想到那人含笑戏谑的眸子，一向冰冷的男人莫名红了耳朵，会是她吗？
辛勤的老父亲还在担心顾长泽不高兴，虽然他高兴或不高兴，脸上都是一个表情，不过身后的寒意不知怎么的消退了几分，他抬头望天，也没出太阳啊？
府衙的构造并不复杂，后面三进的宅院，是为上任的知府及家眷准备的，穿过置有假山流水的花园，一道宽大的石拱门是衙门与后府的屏障。
本来顾长泽他们可以从另一条小路离开，想到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顾长泽脸上面无表情，脚却不受控制的跟在王瑞和孙师爷身后。
走了半天，感觉寒意消退的顾檀后知后觉的转身，哦，他的冰山儿子走错路了，他又回去追顾长泽。
“啪，堂下何人？所因何事？速速道来。”一声惊堂木打断了林婉意的沉思，原来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穿着朱红色官服的男子坐在上堂，他年纪三十上下，留着山羊胡。
看电视里的大官年纪都很大，或者挺着大肚腩，这个云城知府却反其道而行，年纪轻轻留着这样的胡须，大概也是为了增添几分威严。
“民女林婉意，叩见知府大人，大人，民女本在街上做生意，却被这妇人阻拦，还让她两个儿子打我，民女没有办法，只能来报官了。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你说的可是实言？”王瑞细长的眼睛仔细盯着林婉意，孙师爷在来的路上已经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只是来走个过场。
“千真万确。”
“你放屁，明明是你这个死丫头先动手扇了我一巴掌，我才让我儿子打你的。”大伯母懊恼林婉意抢了先机，她白白挨了一巴掌，还进了衙门，真是有苦说不出。
“大人，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她先是阻挠我做生意，又借着从前长辈的身份想要打我，我才还手的。”
王瑞看着堂下林婉意单薄的身子，确实不像能打两个比她高壮男子的人，这个案子其实简单，按照律法，在大街上主动闹事被缉拿，如果没有伤亡，在牢里关押几天就行了。
虽然林婉意也动手了，可她毕竟是迫于无奈，而林田，林满却仗着自己的身体优势，对一个女子下手，应该关几天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瑞打定主意，慢悠悠的说道：“你们的纠纷我已经清楚了，林田，林满主动在街市对女子大打出手，来人，把他们压入大牢。”
大伯母没想到自己儿子还要承受牢狱之灾，她拉过一旁木讷阴郁的赵荷花，快速的威胁道：“你儿子还想不想入族谱了，要是我儿子被关了，这件事就完了，那个死丫头不是你女儿吗？你让她改口。”
大伯母说完，压着林田，林满的衙役快走到大门口了，她连忙高声道：“大人且慢，大人等等，我儿子是她堂兄，他们只是想和妹妹玩闹，不小心惊扰了各位大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这个时候，林田，林满早就被吓破胆了，哪还有早前面对林婉意的嚣张，他们挣扎着说道
：“大人，都是误会呀，我们只是想和妹妹打闹，不是有意的，大人饶了我们吧。”
王瑞是知道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但他看不起这样欺凌弱小男人，所以才装糊涂的略过，毕竟林婉意如果改口，那衙门也不能把林田，林满关起来。
年轻的知府已经做好准备，他见过太多的女子，碍于血缘关系，或不想传出不好的名声，明明她们被欺负了，在亲人的哭闹要挟下，选择息事宁人，太多太多了。
林婉意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的户籍，交给一旁的孙师爷查看，“启禀大人，民女已经被卖入顾府，与林家再无瓜葛，顾府夫人心善，帮我自立女户，我跟他们没有关系，还请大人严加惩罚。”
王瑞赞赏的看着堂下这个清丽的女子，他原先以为她是无依无靠的小白花，现在才发现，这分明是傲立枝头的腊梅。
动作迅速的衙役很快就把林田，林满拖了下去，大伯母没想到林婉意软硬不吃，她一面对着林婉意诅咒道：“你这个弃妇，心肠狠毒，今天敢得罪我，我叫你死了当孤魂野鬼。”
骂完还不过瘾，大伯母又对赵荷花说道：“你女儿干的好事，林满入族谱的事想都别想。”说完还朝她吐了一口痰。
“林满”，“族谱”这两个词深深的在赵荷花的脑海中徘徊，她发疯一样跑到林婉意面前，嗓音尖锐的命令道：“你快说你是自愿的，快说呀，不说我就没你这个女儿，我们断绝关系。”
“呵，我才不是你女儿，不要来命令我，回去守着你的命根子废物吧，当你把我卖去冲喜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没资格来要求我。”
“那可是你堂兄，我们林家的男丁。你得罪了大伯家，你弟弟就入不了族谱，他怎么娶亲呀？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白养你这么多年，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我白眼狼？男的多个物件就金贵吗？还不是女人生的，男的就比女的高贵吗？”林婉意发出了自己的呐喊，两辈子的遭遇让她不在困于传统观念，也给人群后面的顾长泽带来很大的冲击。
考虑到现在还在公堂上，林婉意不再说什么，她谢过知府大人，带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林淼，昂首挺胸的走出人群，那些围观的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她被鬼附身了一样，迅速的让开一条小路。
顾长泽的外貌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反应过来的群众沉迷于顾长泽的仙人之姿，林婉意却无视他的存在，一丝余光都没分给他。
顾长泽从小到大都因为出色的外貌备受关注，为了不被打扰加上本身性格冷淡，他在外人面前都是冷着脸。成亲那天林婉意也对他多有打量，现在他在这里，林婉意却不为所动。
看着林婉意离去的背影，冷面的男子垂下眼睫，宽大衣袖下骨节分明的玉手紧握，原来那天都是逢场作戏，她并不在意这副容貌，一切都是假的。
匆匆赶来的顾檀看着立在一旁的顾长泽问道：“谁惹你生气了？”顾长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前的闹剧并没有给这个集市造成太大的影响，热心的包子铺夫妻把小推车放在他们旁边以免丢失，看到林婉意带着林淼回来了，没有多问，只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