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一更)
为让凌晔配合换药, 邹灵雨还是答应了他那套莫名其妙的日夜论。
邹灵雨将纱布一点一点沾湿,慢慢将与伤处黏在一起的地方轻轻扯离。
这动作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拉得太重, 都可能扯掉刚结好的新痂,伤上加伤。
为求稳妥,邹灵雨撕开的速度极慢, 每次大约只拉开几根头发丝粗细, 便要稍停一停。
多亏于此,凌晔半点疼痛也无, 只感觉痒意令人难耐。
缓慢的折磨,倒不如一次给他痛,还来得痛快些。
然他侧眸看着邹灵雨认真对待那小小伤处的模样,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心中还觉异样。
这些年来,会对他受伤生病起一点关心之情的人, 除了闵国公府的下人和他的手下外,便无其他。
他想起幼年, 自己在病中,曾日日望着院门。
可一天又一天过去, 他病都好了, 这期间远在他处的父母也都没有回来, 哪怕瞧过他一眼。
后来他便连盼都不再盼。
凌晔看着邹灵雨。
真要说来,他的“家人”当中, 会这样对他受点小伤便如此重视的, 好似只有邹灵雨一个。
明明对她说了早已习惯,可邹灵雨还是郑重以对。
让凌晔觉得,若是他指尖只被小小划了一个口子, 邹灵雨只怕也会紧张得不行。
她这人,远比他自身,都要更在乎他伤势。
“呼,总算好了。”
邹灵雨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旧纱布摘下,再来的换药就简单许多。
邹灵雨还是第一次直视箭伤。
说不害怕是假的。
伤口那样狰狞,就连纱布上沾染的斑驳血迹也有深有浅,让邹灵雨捏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可她又看见凌晔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疤。
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可对凌晔来说,在战场上,这样的伤不知遭受过几次。
邹灵雨指尖抚上另一处泛白的疤痕。
凌晔挑眉,很是意外地看着邹灵雨。
他问她:“怎么?”
毕竟邹灵雨会主动触碰他,实在是极其难得的事。
凌晔都不禁望向窗外,看今日太阳是否打西边出来。
他一出声,邹灵雨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忙缩回手指。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这箭伤,之后也会变成跟这处一样的白疤吗?”
看着伤口的长度差不多,邹灵雨才会这样问的。
而那处也确实如邹灵雨所猜,是被箭矢所伤。
凌晔直接点头,“嗯,不过多添了一处罢了,算不得什么。”
又是这番言词,邹灵雨听了心中暗叹,嘟囔道:“怎么会是多添一处而已?你说得倒轻巧。”
每多一个痕迹留在身上,就代表曾受过伤,曾痛过。
即便凌晔耐痛程度比常人高上许多,又怎会半点都不疼?
凌晔对邹灵雨这态度倒是新鲜,问她:“难道我每受一次伤,你都要这样逮着我碎念?”
本只是取笑,谁料邹灵雨想了想,竟还认真点了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你下次要是再伤了,直到伤势好全为止,我就天天念叨你,看谁先受不了。”
凌晔:“……”
看他黑着脸很是无语的表情,邹灵雨就不禁想笑。
“好了,咱们起吧。”
一早起来,光换药就用了好些时候,两人身上沾了血渍的寝衣可都还未换下呢。
邹灵雨说完便径自想要起身。
然裤子的衣料蹭过大腿,让她小小轻嘶一声,正要往前迈的腿也僵住,不动了。
她这古怪的声响和举动引起凌晔注意,本来躺得好好的凌晔直起身来,扶着她慢慢坐下,拧眉问她:“你怎么回事?”
邹灵雨坐下来后,没敢看凌晔那方说话,只是很难为情地转向另一侧。
她小小声地说:“就是太久没骑马,腿上稍稍被磨破了些皮,昨日还没这么疼的,今天轻轻蹭一下就……”
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呢。
谁料这伤口虽小,但疼起来也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凌晔听了,眉头越皱越紧。
“你只顾别人的伤,自己的反倒不管不顾?”
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换邹灵雨自己被训,她小声喃喃着:“我这只是小伤嘛……”
哪像凌晔的,程度完全不一样好吗?
说完自己还补充一句:“而且你也不是‘别人’啊……”
邹灵雨这句,凌晔听了面色稍霁。
“过来,给你擦药。”
凌晔从床边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个圆盒,指头覆上一转,盖子便能转开,单手就可开盖。
邹灵雨本还疑惑为何床边会收着这个,她来不及发问,思绪就向被凌晔搭上她裤腿的手飘去,而他似还有像往下扯去的意思。
她杏眼一瞪,急忙按住他的手,阻了他动作。
凌晔懒洋洋瞟了她一眼,问她:“不打算擦药?”
邹灵雨摇头,“要擦的。”
她本就打算换下寝衣时,顺带喊问枫去给她拿伤药来抹上,而不是现在,当着凌晔的面。
所以邹灵雨又额外补了句:“我自个儿来就成的。”
可凌晔却不应。
他说:“记不记得我说过的──‘坦诚相对’?”
邹灵雨只听这前言,便猜到凌晔后续想说什么。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果然,凌晔慢悠悠说道:“你看过了,我没看过,这不算相对,又谈何公平?”
邹灵雨有种预感,她现在要是敢拒了,此后药给凌晔换药擦身什么的,他只怕都不会再这么好说话。
挣扎了一番过后,她小声哼哼:“那、那我自己解开……”
这点凌晔倒是应允。
她咬着唇,在凌晔的目光下做起这事,要说半点不羞涩那是不可能的。
邹灵雨动作磨磨蹭蹭,时不时抬眼偷瞧凌晔,那神情,羞中就不自觉带了些娇媚。
更别提她速度放得极慢,不干不脆的,却直叫人看得越发心痒。
凌晔眸色渐渐变深。
他垂下眼,从盒中挖出乳白色的膏药。
膏体冰凉,他涂在掌心慢慢化开。
而邹灵雨也终于解下她的寝裤。
她一双修长的腿白得晃眼,因为害臊想合拢,却因伤处就在内侧,还是留了微微的缝隙,并不敢完全闭合。
白嫩的腿上,因昨夜骑马被磨破的地方发红破皮,凌晔原先滞住的眼神,瞧见邹灵雨伤处后一凝。
“再张开些。”
似觉自己语气太过强硬,顿了下,便与邹灵雨说起这膏药功效。
“此药润泽柔和,有伤口也不会刺激,能化瘀消肿,抹上时蹭到伤处许会有些疼,你要是做好心理准备,喊我一声,我再抹上。”
邹灵雨为了能快些将裤子穿上,凌晔话说完那刻,她便点了点头,“我好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便快刀斩乱麻!
凌晔握住她脚踝,搁在自己腿上,邹灵雨原还因他举动吓了一跳,可凌晔只将她腿放好后,便没再做什么。
而此举垫高了些,也让伤处涂抹能更加顺利。
只是……
邹灵雨双手捂住脸。
也更加难为情就是。
她从指缝中瞥见,凌晔垂眼正盯着她伤处。
膏药已在他手中先行晕开,很快化成水状。
触上她肌肤时并不算太冰凉,不会令邹灵雨感觉不适。
然,凌晔手上本就微凉。
他稍稍贴上时,邹灵雨脚上微动,险些都有要缩回腿的冲动。
凌晔掌心覆上后,并没有马上将药抹开,而是等掌下,邹灵雨的肌肤已经不再那么紧绷后,他才缓缓将药轻推。
滑腻的膏体包覆住伤处,微有些疼,但也不算完全不能忍耐。
而疼过之后,又有股温热慢慢由外至内,一点一点浸透,舒缓那些痛楚。
凌晔涂药涂得很是仔细。
除破皮的地方外,红肿处凌晔也没错放。
邹灵雨的腿又白又细,握上时更能体会到她肌肤的娇嫩。
她身上本就极易留下印子,更别提受了伤后,伤口周遭看起来有多怵目惊心。
“好了。”
凌晔收回手,取出帕子,将自己沾了满手的膏药一一擦去。
邹灵雨也趁机手忙脚乱穿上寝裤,还惹来凌晔笑她:“等会儿都得换下,你现在提上岂不是多此一举?”
本来因为抹药,邹灵雨脸上已稍稍泛红,听了凌晔这话,她颊上又更红了些。
她小声哼哼:“我不想光腿走去换衣裳……”
那能看吗?
光想象一下那情景邹灵雨都尴尬得不行,更别提她要是真走去,那凌晔岂不是一直在榻上瞧着她背影?
邹灵雨呼吸滞住。
不行不行,说什么她都做不到!
多此一举就让它多此一举吧!
邹灵雨自己洗漱完后,才发现凌晔还在慢条斯理擦他那双手。
腿上膏药黏腻的感觉尚存,那也就是说,替她涂药的凌晔手上也是相同的感触。
邹灵雨拿了干净的巾帕,浸过水后,走到床沿。
她伸出手,掌心都还带着湿润,催他:“手给我吧,沾点水,才擦得干净。”
凌晔看着她的小手一会儿,将自己的手搭上。
邹灵雨仔细替他擦去残留的膏药,一边擦一边想事情,想着想着,嘴角都微微扬起。
凌晔看了个全,问她:“有什么好笑的?”
他觉得邹灵雨也真是个奇人。
自己看话本看得发笑也就罢了,没在看话本时,自己也能想事情想得露出笑意。
也不知惹她生气和逗她笑,究竟何者更简单些?
邹灵雨解释:“我就是想着,我们两个,互相帮对方抹药呢。”
一个伤了肩,一个伤了腿。
虽说邹灵雨这个,顶多只能算擦伤,但他们各自的伤处,却都是由对方来上药。
凌晔虽不明白这有何好笑的,但一想到邹灵雨腿上红肿,他便笑不出来。
他阴着脸,沉声说道:“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
这次的事,他可没打算就这样轻轻揭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酒月月吖”宝宝的手榴弹,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