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方静
年轻真好！
十一点起来的时候基本已经缓过来了，微微还有一点晕，喝杯凉茶，就已经没什么事了！
嫂子在洗衣服。
小宋正在拿着我的牙刷刷牙。
老塔还没起！
我催着嫂子去休息，衣服我来洗。
嫂子也乐意给我们留点空间，笑了笑就回屋去喊老塔起床了。
小宋一只手刷着牙，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后背。
“昨儿喝废了吧！”
“别提了，腿还疼呢！都不记得怎么摔的了！”
“你昨天第一个醉的，一出门就摔了个大马趴。”
“我还吐了呢，太难受了！”
“我也是，头疼的厉害！也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刚还在酒桌上呢，一睁眼就光溜溜地在被窝里了！你把我弄回来的啊？”
“嗯，我背的你。”
“衣服也是你给我脱的吗？”
“是嫂子！要是我给你脱，我还那屋干嘛？我就跟你一个被窝了我！”
“滚！美得你！敢占我便宜掐死你！”
“我说真的呢，有这个机会我真不走！”
“我也没开玩笑，想占我便宜先准备好棺材！”
“那我现在摸一下你的腿，算不算占便宜？”
“算！”
“知道了，你赶紧洗漱吧！完了我也得洗洗，抽屉里有大宝，凑合擦点吧。”
这小姑奶奶的性格就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趁她没发脾气，赶紧打住！
我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偷看小宋，越看越觉着漂亮，越看越心动，不由得心里痒痒！忍不住又找话题和她说话。
“大姐，一会儿咱去趟潘家园啊？”
“干嘛？”
“淘对旧音箱，听磁带，听cd。”
“我得回去一趟，换件衣服，再拿点东西。你自己去吧！”
“多长时间能回来？”
“两个小时。”
“那我就先去趟平安里。”
“不是潘家园吗？怎么又改平安里了？”
“我先去买点工具和元件，这不要给学徽大哥修家电吗。而且那个cd机也有毛病，也得修，我现在连个万用表都没有！”
“不懂你那套，需要钱跟我说啊！”
“不需要钱，就需要你！”
“滚！我要三点回不来，你就自己去潘家园！别等我。”
“这么说下午你不一定回来不回来呀？”
“准回来，就是可能晚点儿！”
洗漱完小宋就没再回来，去茶室把我的铺盖搬回去，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老塔过来上厕所的时候还有点晃，看样子昨天实在醉得不轻。也难怪，谁叫他跟喝啤酒一样都是一口干呢！
“斌子，那个方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谁知她怎么回事！”
“你说她是对你有意思，还是对小宋有点那个意思？”
“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敢瞎说！”
“禁声！”
老塔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又把门关上，低声地说：
“兄弟！你可得有数！”
“大哥！我跟那个方静认识不过一个星期，算昨天才见两面，要说我跟她有那意思，不可能！小宋结婚以后，我跟别人黏糊过吗？”
“这个我信，你不用解释！我说的是她和小宋！你没感觉她俩关系不一般吗？”
“我倒是没想过这方面，不可能吧！俩女的？你跟小宋认识也不少年了，你觉着她会好这口儿吗？”
“世事难料！我喝点水去，跟小宋聊聊！”
“嗯，大哥你可琢磨好怎么说！惹毛了小宋，她拿我撒气！”
“没你那么笨！”
洗完衣服出来晾的时候，小宋正要出门。
是老塔委托她去买午饭，都难受的不愿意做饭，但怎么也得让嫂子吃完饭去上班。
我想一起去，小宋不让我跟着，吩咐我去做个汤。
小宋出去以后，嫂子来到厨房，慢条斯理的说道：
“斌子，记住我说的话，对小宋好点啊！她命不好，你可千万让着她点！”
“嫂子，每天都把你给我定的规矩拿出来看一遍，我记着呢。”
“有什么矛盾了跟我说，别当面起争执！”
“记得！记得！”
“你有时候说话容易得罪人，悠着点，别什么玩笑都开！”
“是，知道了！”
“就怕你们俩走不到头，都是好孩子，伤了哪个我都心疼！”
“我一定好好的，不让你们失望！”
“你大哥不会说话，他要说的你不爱听了，你也替他考虑一下，他也是为你们俩好！”
“嫂子，我跟大哥这么多年了，没红过脸吧！别说他说我几句，他就是打我两下，我也不能跟他瞪眼！放心吧！今天嫂子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老有种不祥的预感，怕你们会有矛盾！”
“我那天专门去图书馆看书，关于女性孕期的，你这是轻度抑郁！孕期和产后都容易焦虑，恐惧和心烦。放心吧嫂子，往后不会跟昨天晚上一样那么喝了，我一会儿让大哥给你写保证书，然后再附上一份检讨！我也写检讨！小宋嘛，就口头检讨吧！”
“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因为你们喝酒！”
“我知道！嫂子你说不说的，喝成那样都不对！该检讨还是得检讨，及时发现及时改正，有错误得承认！”
正说着，小宋回来了，没进门就听她叫道：
“斌子，快来接一把，袋子要漏！”
被小宋一打断，越聊越沉重的话题就跳过去了。
老塔也从琴室跑出来帮忙，我借着盛汤的机会，躲在厨房琢磨。
不是瞎说，我真的去图书馆看了一些关于孕期护理的书，本来想租几本给老塔也看看，回来才发现老塔自己已经买了。
算起来嫂子差不多三个月了，应该是闹胃口的时候，但嫂子一点症状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肚子也不见大。但是情绪上明显有了变化，需要小心伺候了。
两点就有我的课，所以吃完我就骑着老塔的摩托车出来，直奔平安里。
不熟悉的朋友可能会问，为什么不去中关村电子市场，不是有中发和海龙吗？各位，我写的是一九九八年一月份，海龙要等一年半以后才能开业，中发也得一年以后才有！至于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当年那里是出了名的不好，和早期的华强北一样！
提前已经列好了清单，很快就买齐了所需配件，回来正好赶上给学生上课。
基本上只要我在，吉他班老塔就不管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教学互长，教学的过程中，也是在不断地学习，只有学习才能进步。就算是已经很熟悉的课程，复习一遍也有好处，所谓一遍拆洗一遍新嘛！
三点半下课的时候，小宋还没有回来，老塔说她是一点半多和嫂子一起出的门。
下一波学生是四点到，要是现在去潘家园，肯定耽误上课，而且不知道小宋什么时候到。索性就不出去了，和小宋商量商量去趟鬼市吧。
（注：这里应该念‘去，趟鬼市’而不是‘去趟，鬼市’！不明白的可以去查下资料或者问问老北京人。）
抽烟，喝茶，上课，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六点下课，小宋也没出现！
想去给她打个传呼，又怕她嫌我讨厌！稍微有点急，但不同以前了。首先是已经确立了关系，不再担心有没有机会发展。其次是她说好一定来，就不会食言，小宋不是那种轻易爽约的人。
还有就是刚买回来工具和元件，脑子被那个cd机和要维修的电器占据了一部分，时不时地琢磨点电路问题。
老塔的民乐课到七点半才结束，我这边一下课，他就安排我去买菜。也是他看出来我有点心神不宁，故意给我找点事做！
出门刚骑上车，就看到小宋走进胡同。悠达着刚从洋货市场淘回来的包，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低着头，脸上挂着笑，看样子心情挺好。
“大姐，一起买菜去呀？”
“哎哟！吓死我了！你嚷嚷什么呀你！！”
“我没嚷，是你走神了。想什么呢，那么美？”
“看看这个，前年给你织的！想在你回家前织完，结果手一懒，到你走才织了一半。”
说着小宋从包里拿出来一条暗红色的围脖，抖落开给我看。
“大姐，怎么这么长啊，还不得有两米啊！”
“对呀，两米！长点好，暖和！这个是羊绒的，脏了就拿给我，可千万别自己洗啊！这个得干洗，沾水就紧住了，不光会抽巴，羊绒一硬就扎人了！”
“是！大姐你受累，扶着点车，我围上，让我这脖子和心里头都暖和暖和！”
“要饭的倒卧，你就贫死吧你！别动，我给你围上！”
闭着眼，享受着小宋给我一圈圈地围着围脖，问了一句：
“大姐你不会是在家织这个围脖了吧，一等你就是一下午！”
“滚！早织好了！我回趟宿舍，和小静聊了一会儿。”
“哦，方静怎么没一块儿来呀？”
小宋没回答我的问题，把包往肩上一挎，骑到自行车后架上。
“出发，买菜去！你这个帽子和围脖的颜色不搭，我得再给你织个帽子！”
“别麻烦了，现在都有俩你给的帽子了，都好着呢，有替换的就得了！再多了不浪费吗？方静干嘛去了？”
“你老问她干嘛呀？！”
小宋语气有点不对，我没敢回头和她呛火，不紧不慢地说：
“看她那样，好像有什么事，不就关心一下吗！”
小宋还是气呼呼的，提高嗓门嚷了一句：
“看着她好你就找她去！”
说完跳下车就走！
买菜应该是左转，小宋右转，直接奔着公交站就走过去。
我赶紧推着车追，等超过了小宋，把车往地上一扔，伸手抓住她的手。
“大姐，我是看你连一对镯子都拆开分她一只，拿她当自己亲姐妹，才关心一下！她好不好不在于她自己，而在于你怎么对她！你拿她当姐妹，那她就是我的小姨子。你要跟她掰了，那她就是欺负我对象的恶人，一辈子不和她来往！你俩吵架啦？”
小宋扶起来自行车，又骑到后面。
“走吧，买菜去。”
“大姐，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我说说！”
“少打听！”
“不是我瞎打听，烦恼说出来就少了一半。咱俩谁跟谁呀，往后好多事还得一起扛呢，老自个儿生闷气哪行啊！”
“闭嘴！别跟我这儿贫！”
“这不是贫不贫的事！看你不高兴了，我心里头也不得劲。可我又不能跟你一块发火，咱俩都犯脾气，那还不得打起来呀！”
说完我抓着围脖的尾巴，用穗子扫小宋的脸。
“不生气了啊，笑一个！你笑起来倍儿好看，笑一个嘿！”
“滚！”
虽然还是嘴硬，但小宋终于笑了。
“小静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她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那到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她是同性恋。和你一样，看上我了。”
“哦，她也想跟你谈对象，我也想跟你谈对象！你可够累的了！”
“滚！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呢！”
我没说什么，推着车慢慢往前走。虽然有点思想准备，但是仍然有些难以接受。在那个年代，同性恋是非常敏感的话题，也是非常受排挤和歧视的存在。
“刚离完婚那几天，我在家里住。天天听他们唠叨我，受不了就出来找了个新工作。正好单位有宿舍，就搬了出来。我和小静一个库房，坐对面，又在一个宿舍住上下铺。很快就混熟了，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什么的。宿舍没暖气，天一冷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睡在一张床上。我一直不知道她是那样的，直到那天咱们在老塔这喝完酒回去，她才跟我挑明。”
“大姐，我插一句。”
“你说。”
“她也挺可怜的！天天东躲西藏的，大部分人都看不起同性恋，她一定特别痛苦。”
“我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接受不了这种事！”
说到这小宋又开始生气，语气也带着一些不满。
“那天晚上她借着酒劲，想亲我，又在我身上乱摸！我就急了，给了她几句不好听的！她就哭，说了真话。我哪受得了这个，回家睡去了。第二天她又找我道歉，我没理她。直到去天津前一天晚上，我才又回的宿舍。她问我想好了吗，我说想好了，决定跟你处了！她又哭，又道歉。我就说，你想和我做朋友，做姐妹，咱俩就是一辈子！想别的，趁早滚蛋！”
“她同意吗？”
“废话！嘴上是不跟我说了。你看她那天那个样，本来我挺高兴的，让她搅和的一点心情没有！想喝点酒高兴高兴，还醉成那样了！”
“那大姐你今天下午跟她怎么说的？”
“说什么说，我是想把那只镯子要回来的！她要不给，我就连这只也一起送给她！省得看着来气！”
“大姐你可够倔了！也别太绝情了，那姑娘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唉……她一哭，我又心软了，告诉她以后不许再打我的主意，好好当个普通朋友，要不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姐姐，她一定好好做我的妹妹。不会再惹我生气，不会再那样了。”
“大姐你怎么看呢？以后和她保持距离，还是装作没事一样继续交往下去啊？”
“我心里烦，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