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演出遇小宋
突然一天下午,接到个传呼,是老塔家的号,不知道老塔找我干什么,下课以后就去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小宋,问我几点能到家,我说最快六点就能到。没等我问问题,她说了句等我就挂了。
下课以后就赶忙往回跑,手套也没拿,帽子也没戴,恨不得把自行车蹬飞起来。
老塔正在和小宋喝茶聊天,小宋面对着房门,看到我回来招了招手,没站起来,倒是老塔起身给我开门。
小宋把头发剪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已经不在,而是留了一个干练的学生头,看上去更俏皮了一些。
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她有说有笑的,气色也很好,好像心情不错,最主要的是没见瘦,没有一点疲惫忧郁的神情。
我挨着小宋坐下,哈着冻得通红的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叫了一声大姐。小宋抓起我的手,哈了口气,来回搓了几下,把她的茶杯给我捂手里。
“傻小子,又忘戴手套了,你可慌的是什么呀!”
“大姐,你去哪了,也不留个信。”
“天津玩了几天。一会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得回家。你晚上就搬回去吧,别给我留着那屋了。”
老塔拿个新杯子给我倒了茶。
“斌子,喝口热水暖暖就去帮小宋收拾吧,晚上她不在这吃。你也别瞎打听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我知道老塔拦我话是有原因的,也就不再说什么。
小宋从随身包里拿出来一顶帽子和一副手套,是专门织给我的,叮嘱我天冷注意防寒。别的什么也没说,就要去收拾东西。
其实哪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啊,两个包从拿来就没动过,一床被子叠得也很整齐。小宋说被子先放我这,有空再来拿,晚上我要冷就拿出来盖,拿着两个包就要走。
我说要不我送你吧,这么多东西。小宋不让,她让我先把铺盖搬回来,自己走就行。
我坚持送到门口,小宋回头一笑。
“斌子,好好排练,我抓机会看你演出去!”
“唉!最近排练还行,没出过什么岔子。”
“好好的啊!”
“是!”
“家去吧!”
“嗯,大姐你慢点!”
送走小宋,自己默默地收拾屋子,心里一下子就没有任何想法了。
感觉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挣扎的意义。只需要默默的接受这种孤独和寂寞就好了。
老塔告诉我,小宋坚持离婚。起初家人不同意,劝她再考虑考虑,可小宋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僵持了这些天。现在回来估计就是要去办手续了。
我跟个捧哏的一样,哼哼哈哈地应付着,一句话也插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替小宋悲伤。
脑子里唯一的画面就是剪了头发的小宋,比原来看起来清纯了一些。今天穿的也好,麻灰色的喇叭口牛仔裤,白色羽绒服,格外的俏丽,尤其是挂在脸上的笑容,让她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小宋的内心一定是痛苦的!可为什么她表现的却是那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快乐呢?
老塔留我自己在那里发呆,自己去厨房简单弄了点晚饭,倒了两杯酒。
“回回魂儿!斌子!”
“大哥。”
“听我的,别再偷偷摸摸地给她打传呼了啊。”
“你说的我脸都红了!我没偷偷摸摸吧,就许你打?我打不行?”
“别抬杠!听我的啊,小宋现在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别插话!听我说,我刚才也试探着问了问,她也没想好往后怎么着。你要聪明,就等她找你,别追得紧了。”
“是!大哥,我记住了。”
“她刚才说什么了?”
“说让我好好排练,抓空儿去看我演出。”
“那你就好好排练,其他的什么也别想!现在见着了,心里也该踏实了吧,别整天跟丢了魂一样,看着你我都烦!”
失眠一下子就治好了,上学排练也有了动力。状态恢复得很快,但时间过得也很快,眨眼就是一个月。
依然会时不时地想起小宋,也遵照老塔的叮嘱没有尝试过联系她。
心里确实踏实了许多,知道她平安回来,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很多时候自己在想,我真的配不上人家,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家庭背景,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当朋友就是福分了!
越是这么想就越不轻松,一想小宋就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一般情况下,场地都会给乐队一定名额的免票名单。根据乐队阵容、知名度以及合作方式的不同,有的乐队能拿到十几个,而我们一般都是给两个,争取一下能给三个。
自从加入长春的乐队,我从来没要过免票名额。这次我要了一个名额,因为老塔终于要出来透透气了,要去看我演出。
已经进入到一九九八年,从去年的平安夜、圣诞夜、狂欢夜一直到跨年,我们基本没有停下来。演出费也拿到了不少,加上原来积攒的,都过千了!
四号这个演出是春节前最后一场,我提前几天就邀请老塔。时间也特别巧,我们乐队上场时间是十点以后,演出完正巧是嫂子下班时间。老塔很久没有演出了,也很久没有看演出了,借着这个机会去逛逛也挺不错的。
老塔答应得很爽快,尤其是最近看我练琴挺上心,在一旁也没少指点我,借这个机会他也想验收一下我这个学生到底现在什么成色。
演出当天我和老塔提前做饭吃饭,然后一起出发,因为还有一个多小时演出才开始,试完音的乐手们有的去找地方吃饭,有的就在门口扎堆聊天。
好多人都认识老塔,一见面都热情地打招呼,聊的也很开心。好多人都羡慕老塔减肥成功,小平头也留得漂亮。
老塔拎了两捆啤酒过来,给大家分发,大伙就蹲的蹲,坐的坐,对瓶吹着啤酒,大冬天硬是喝出了夏天的感觉!
我们乐队试音结束,出来也加入了露天“啤酒节”,这会儿已经是第三捆开始喝了。老塔人缘真的很好,连我们乐队的几个岁数大的也都很尊重他,主动和他亲近着,长春倒是一般,不即不离的。
我也拿了个啤酒跟着一起喝着聊着,琴直接靠墙一放,很开心,也特别自豪,老塔太有面了!
小宋出现的时候,第一支参演的乐队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后台备场。
老塔先看到的小宋,我正和那哥儿几个聊得高兴,完全没注意到。老塔一拉我,低声说了一句,小宋来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下,老塔拉着我就往外走,这时我才看到小宋。
还是黑色军靴,黑色紧身裤,蓝色羽绒服,和我第二次给她整理诗歌那天穿的是一样的。特别特别喜欢她穿这种紧身裤,因为这样穿,那两条筷子一样又细又长又直的腿,太美了,两只眼看不过来,恨不得多长几只眼。
一个月没见,小宋好像瘦了一些,更显得腿细、腿长。
陪小宋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抱着小宋的胳膊,长得比较秀气,但气色不怎么好,面色稍微有一点发黄。个子比小宋高一点,扎了一个很精神的马尾辫。
小宋接过老塔递过来的啤酒,笑得很甜。
“怎么样,老塔?我没来晚吧,我就猜着你得来!”
“正是时候!喝瓶啤酒,完了正好看演出。”
我拿了瓶啤酒递给同小宋一起来的那姑娘,转头疑惑地看着老塔。
“老大,你们约好了的呀?”
“宋找我问你的演出日程,我就告诉她了,至于今儿能在这碰上,也是凑巧!”
我相信老塔,也就没再说什么,转头问小宋:
“大姐,这姐姐谁呀?”
“方静,我同事!”
“得嘞!大哥,你陪小宋聊着,我和长春去找找场地,看能不能都给加免票名单里头。”
老塔对这一套门儿清,一挥手,去吧!
长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可能是本来就对我有意见,没冲我来,对着老塔就是一顿炮!
“塔爷,免票名单是早就递上去的。您说我跟斌子过去好话说尽,人家要是来个不开面,那得有多难为情啊!不就俩人吗,我现在去买票去!来看咱演出就是给咱脸了,不能不兜着!您说是吧!也别让斌子跟着我让人家数落去,面子不比钱挡呛啊!塔爷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老塔被抢白这几句也是一愣,但必定是老江湖了,话跟上的很快:
“呦,大春子这可是多心了!这么一说,倒显得是老塔我的不对了!啊?哈哈!得嘞,票得我去买去!我冲谁呀,还不是冲着自家弟兄的感情吗!你可别动肝气啊,待会上台呢!带着情绪可不行,别影响了发挥!是哥哥把事给办左了,喝多了,耍混蛋了!哈哈!”
我听着俩人话里都带着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按说是应该买票,可这个圈子一直都是这样,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能蹭个票。
票房低,我们的分成就低,可是每个乐队又都恨不得多带几个人进去,好像能带进去人就特别有面子一样!场地方面很多时候和乐队闹意见,也是因为带人太多。
小宋是真会挑时机,眼看长春要和老塔再掰扯几句,突然就冲我发难。
“斌子,干嘛呢这是?我自己买票不行吗?别他妈跟个大爷似的,这么着那么着的!我用你给我免票!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我吗?”
“是了,大姐!走,我陪您买票去!怨我了,做事欠考虑!我不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呢嘛,您别生气!别上火!”
一边走一边乐,好久没看小宋拧眉瞪眼的了,从这次回来,好像就没听她说话带过脏字。
小宋从后边踢了我一脚。
“你乐什么乐?”
“大姐,你刚才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儿,让我想起来两年前了。那时候一块写歌,刚子老招你,你就老揍他!那几个一看你瞪眼就颠儿,就刚子傻乎乎地等着挨楔!”
“拿我开涮?你那意思刚子是让我打跑的?”
“别介!刚子那时候对你有意思,又不会说,就会瞎撩扯,完了你还真揍!合着你看不出来呀?”
“你那时候不对我也有意思吗?为嘛你总躲一边去不掺和?”
“我请你抽烟。说刚子呢,怎么又扯上我了?”
小宋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小屁孩儿!说你怎么了!信不信给你头发点喽!”
吓我一跳,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点!
“大姐,别点头发!”
小宋放开我的头发,笑着往前一栖身。
“一会儿喝酒去?”
“行啊!”
“不醉不归!”
“喝躺下算呐!”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那个是你们乐队管事的?”
“金长春,主唱、经济人、总管儿!”
“长的就不像个好人!”
“小点声,我的姐姐!你知道谁跟他近呐,再让人听了去!”
说到这我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人心眼儿小着呢!又爱记仇!咱们呐,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我说不是好人吧!”
本来整场演出完应该是十一点半,谁知道我们前边那个乐队跟说相声的一样,说的话比唱的歌都多,还总是先背一遍歌词,真能磨叨!
我们下台就已经十一点多了。压轴的乐队又有些名气,返了两次场,一下时间就给推到了将近十二点半。
我们乐队演完下台收拾东西的时间,我就和老塔在门外抽烟等嫂子。到这会已经没有人检票,和卖票的报账对账去了。
我们以前总是找这种机会去看演出,既能看到压轴的大牌,又能省下门票钱,对于我这种没钱的穷孩子,是莫大的福利。可也有被查票的抓住的时候,那就只能冒充给送东西的,或者硬说门票擦屁股了。实在赖不过去就撒丫子跑,被追上就是挨打挨骂陪门票,追不上就算是运气好。
长春的乐队演出完必定聚餐,这是惯例。大家坐到一起总结一下,聊聊天,喝点酒。该表扬的该批评的,也都很客观,算是比较正规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请假,就和长春说了要和几个朋友一起聚会的意思。长春想都没想,就告诉我一个折中的办法,大家选同一个饭店,开完会我去那边喝酒,这边聚餐也不扣我的饭钱了。
我当然是同意了!因为我最近老这么干,一是最近没心情喝他们吃吃喝喝,最主要的是省下来的饭钱也比较可观,这边一顿饭花的钱够我在学校吃四五天的。
老塔说,这也算得上是个好主意,反正深夜还能吃吃喝喝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也没什么可选的。
恰巧附近就有一个通宵的烧烤店,很多人又都带着乐器,也不愿意走太远。
老塔选了个四人桌,安排小宋和方静陪嫂子,自己跑去和一帮朋友吆五喝六地喝着。
我们开会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连着演了这么多场,再加上排练得紧,没出一点状况。长春也是浮皮潦草地说了几句官话,就打发我去自己的局,他们几个也点了东西连吃带喝的。那个爱串闲话的丁洋又在和长春嘀咕着,还不时地往我们这边瞟。
我坚信,早晚得因为闲话闹出来不愉快,轻则乐队解散或有人退出,闹不好还得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