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踪
周一早晨起来没有自己做饭吃,轻手轻脚的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去上学了。
我也躲躲吧!我心里也很乱!
老塔和嫂子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看得出来,对我留宿小宋的事很不满。虽然说完也觉得确实荒唐,但也不想让他们说我闲话。
自认为没做错什么,所以对外界的不良反应就很在意!
在学校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想的大多是小宋。既盼着她走出这段没有真爱的婚姻,又怕她的下一段感情和我无关。内心无比纠结,无比的痛苦。
中午坐在操场上晒太阳,拿出小本子开始胡乱地写东西,写着写着就掉眼泪了。这个小本还是小宋送给我的,当时她说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写下来就好了。我现在写,她会看吗?如果她看到了,她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吗?
原文并不通顺,但值得抄录下来:
犹自念,我原是村野一穷汉。唯读诗书,学礼仪,吃得苦,肯登攀。方能衣食无忧,生活无愁烦。乐得自在!
往返间,见沉浮成败二十年。只思前朝,忆往事,空遗恨,声声叹。何来顺理成章,可心又自然。不得自在!
甚疲倦,这世道无常太混乱。见众生相,或奸诈,或怯懦,或野蛮。哪有心平气静,独坐意超然。难得自在!
天可怜,卿与我相识非偶然。若谈今古,棋共酒,歌一曲,常相伴。此生有知己,才是终生所愿。可得自在!
尘世间,俱全是功名之羁绊。于逐小利,结蝇党,苟权贵,虞诈间。忘记了自我,丢却道德理念。怎得自在!
看天边,那一弯斜月已不见。独星稀落,风摇树,形容瘦,心孤单。几时拥卿入怀,游戏山水间。求得自在!
写到这,又要掉眼泪,但又怕被同学看到,心里更不舒服了,想逃课出去走走。
原来逃课比上课多,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开学前答应过于老师不会再逃学旷课,我不能违背诺言,再忍一下午吧!
隐约听到预备铃响起,更是打消了逃课的念头,乖乖地回到课堂。
课间依然是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依然全是小宋,那晚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一般,真假难辨。
回到老塔家的时候,只有老塔一个人在茶室看电视。看我回家就张罗着一起做饭,炒了两个菜,抓一把花生米,一人一个扁二喝了起来。
我问小宋去哪里了,老塔眼盯着电视,自顾自地喝酒,不理我。
偶尔听他聊几句时事新闻,并不多说什么。
我心里乱,他说的什么我根本没听见,除非他提小宋两个字,否则我回不过神来。
嫂子十一点半才回来,我们俩已经一人两个扁二进肚了。嫂子让老塔去做夜宵,留下我单独聊天。
“斌子,白天见到小宋了吗?”
“没有!我一整天都没出学校!”
“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嫂子,我还想问你呢,小宋呢?”
“我们起来的时候就不在屋里了,我想应该没跟你在一块。”
“我起的时候她好像还没起。我怕吵醒你们,没吃早饭就走了。”
“斌子,以后可得长心眼!我相信你俩没事,但是你是不是昨天就应该搬到这屋睡啊?以后可别犯糊涂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啊!不能再这样了!万一给别人知道了,拿这个当个把柄要挟咱们,谁也担不起呀!”
“是!嫂子,我记住了!”
“跟我说说昨天晚上你们都去哪了,干什么了。我今天给她打了好几次传呼,一直都没回,我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来!”
“好吧,嫂子我原原本本地给你还原一下昨天晚上的事。你俩走了之后我们就骑着车满处乱逛,去过小卖部买烟,蹲过公园门口的马路牙子,吃过刀削面,喝过咖啡,还去她家里拿了衣服和被子。除了去喝咖啡是我的主意,一直都是她说去哪,我就带她去哪。”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那可多了去了!最先就是说她怎么和姓马的经人介绍认识的,她爸爸怎么看好那个人。也说了他们怎么去公园划船,怎么去看话剧,怎么看乐队演出,怎么去果园摘苹果,怎么去草原骑马。还说她还给他看我改的诗,还跟他聊老塔带着乐队用她的词创作歌曲。还说那男的陪她练字,把欧阳修所有的《蝶恋花》都写了好多次。”
“光说的这些吗?”
“是啊!没什么细节,跟列提纲似的,没说太多。”
“后来呢?”
“后来就是老打听我的事。开始是问我有没有看上的女同学,我说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她就问长得好不好看啊,多高啊,学习好不好什么的。”
“你怎么说的?”
“嫂子,我能说什么呀,就实话实说呗!那是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和我一样是农村娃娃。黑不溜丢儿的,长的算是标致,算不上多漂亮,但绝对不丑。个子和小宋差不多,也是那么瘦。去年就去河南上大学了。”
“听完你这个描述,小宋说什么了?”
“嘿!别提了!嫂子,她问我她们俩比起来谁好看!”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俩不一样,各有各的好!非得比那当然是小宋你比她强,起码你白,皮肤好。还有就是身材好,虽然都瘦,她跟一根火柴棍儿似的,小宋的曲线那就没什么挑的了,嫂子你也看得出来,小宋就是身材好嘛!”
“嗯,说的是真心话?”
“小宋也这么问来的!我说我没瞎说,都是真心话!”
“小宋高兴吗?”
“好像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昨天晚上她一直就那样,不哭不笑的。然后小宋又问我为什么不去追那个同学。我说我也不知道。”
“这是人话吗?”
“对呀!小宋也说,斌子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说可能是我老不在学校,和她也没那么熟,老也抓不着机会,所以没追她。也可能我就是看她顺眼,还没那么喜欢她,没多大必要去追她。也没准就是因为我怂,不敢。也没准老天爷压根儿就没给我们俩安排缘分。”
“小宋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小宋就说了句,过去了,不提了。然后我们就骑着摩托车,找了个山西面馆吃刀削面去了。她吃了小半碗儿,我吃得干干净净的,连汤都喝了!这大冬天的,晚上多冷啊,骑摩托车跑一晚上,冻得不行了……”
“别说你,小宋一直都没哭吗?”
“没有!除了不睡觉,没感觉她哪不一样!对了,烟抽得比平时多,但也不是一根接一根的。”
刚说到这,老塔端着个大托盘,把做好的饭菜拿来了。
嫂子一边摆桌,一边和老塔说:
“明天咱俩早点起,去找找小宋。”
“甭找了,我今天电话打了一个遍,都在找她,都不知道她在哪!”
“那怎么办,不管了吗?”
“哪能不管啊!你上你的班,我想办法!”
小宋如同人间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找她,用尽所有方法,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从周二开始,我就一直睡在茶室,盼着小宋回来,哪怕只是回来拿东西也行啊!起码让我知道她还安全!
每天晚上都要骑自行车出去转一圈,一边走一边幻想着能在哪里碰见她!虽然又冷又困,不到十一点我也绝不回去!
每天都被强烈地无力和无助包围着。感觉好像除了小宋,从来没有人在乎我在想什么,从来没有人关注我在做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都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姿态,好像我就应该去这样,去那样!很多时候我都在很努力地去讨好他们,哪怕是他们并没有那么需要我,并没有那么在乎我!
我没有和嫂子说过,那天晚上小宋告诉我不要自卑,不要自弃,不要隐藏自己!该表达的时候就表达,该提要求的时候就说出来!不能总是等别人开口问,不能总等别人主动发现,不要期望别人主动理解!没有人能洞察你的心,除非你说出来!
周五晚上演出,周六晚上排练,周日晚上又要演出。连续三天下来很疲惫,不光是因为仍然没有小宋的消息,而且最近发现,吹萨克斯的丁洋好像对我有看法,他总是把长春拉到一边嘀咕些什么,而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当着大家的面,问了长春一次,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啊?长春只是笑了笑,说没事。
周日晚上演出完没和他们一起喝酒,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心里实在难受,想和老塔聊聊。
没进门就看到坤子正从厨房端菜出来,赶紧叫了一声:
“坤哥!终于舍得回来啦!可把我想坏了!”
“呦,大学生回来啦!还真是时候!好久不见了,快来吧,菜马上出锅,就等你回来开席呢!”
“坤哥你不对啊!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空着手回来的!你先进屋,我去买瓶酒!”
“斌子,斌子!我带酒了,别买了!”
“不行!今儿得喝我的!”
看到坤子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也许是最近因为小宋的事,也许根本就是因为自己太狭隘,每天撂着个脸,唉声叹气的,借着这个机会喝点放松放松吧!
骑着车,哼着歌,拎着酒刚到进门,耗子叫一声:
“小兔崽子!你他妈从来都不给我买酒!”
没等我放好自行车,耗子就一把把酒夺过去,说了声:
“算我的了啊!”
“耗子!你能不欺负我吗?”
“切!不欺负你老天不容!”
“耗子,我操你大爷!”
老塔听见我吵吵,赶紧出来拉我去就坐,他知道我最近有点神经。
开始大家喝得很畅快。坤子感叹老塔竟然能瘦下来,还留了头发。老塔羡慕坤子现在白白胖胖的,小分头留的也很时兴!
大家聊着各自的所见所闻,欢乐地喝着酒,还没喝完一杯,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嫂子下班回家了。
不出我所料,嫂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老塔有没有小宋的消息。老塔摇头不说话,我看了嫂子一眼,也跟着摇头。嫂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那里不说话。
耗子和坤子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老塔。老塔放下筷子,端起酒嘬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慢慢地说道:
“立冬那天,我们约小宋过来包饺子,他男人值夜班。晚上给他男人送饺子去,却抓奸在床。小宋在外面溜达了一宿,后来斌子劝她睡会。”
耗子和坤子听到这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想说什么。老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插话,伸手指了指我的床,继续说道:
“斌子搬到这,那屋就临时给小宋用。哪承想第二天起来小宋没言语就走了。不光是我们,她家里人也在找她,也不知道她跑哪猫着去了。”
嫂子一拉耗子的胳膊,两眼放光地问道:
“怎么把你给忘了!耗子,你和她熟,你说她能上哪去了呢?”
耗子苦笑着摇头,又伸手搓了搓额头,说道:
“嫂子,您不知道,那他妈小姑奶奶各色着呢!丫跟我是认识有几年了,但她的事我可不摸门儿!要说她不回家,躲起来,我估计啊!丫出了京了!闹不好在济南!”
嫂子一下就来了精神,两只手都抓住耗子的胳膊,非常急促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在济南?她去那找谁呀?有电话没有?”
耗子腾出一只手来,点了根烟,刚喷着烟想说话,我不干了!
“耗子!滚出去抽去!你没看我和老塔抽烟都出去吗?今儿看你是客,没好说你,真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啊?!”
嫂子赶忙拦住我。
“斌子,没事,让他说!”
没等我过去抢,耗子就已经把烟递给了老塔。老塔想起身出去抽,又想听耗子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把烟碾灭了。
刚才已经提到了嫂子怀孕的事,耗子这会儿也就没和我争竞,要在平时,怎么他都得呛我两句。
“据我所知啊,小宋有一个还是两个叔伯姥爷在济南。前两年,斌子还没走那会儿。我就听她说跟她姥姥去济南,去看二姥爷还是三姥爷去。要我说,有可能在济南了!”
耗子比比划划的还想往下说,老塔一拉他,不让说了。
“打住吧!小宋家里火上房了,能不知道往济南打个电话问问吗?你这脑子是该找人看看了,老回不过弯儿来!”
耗子看看嫂子,又瞅瞅老塔,用力一拍脑门。
“嘿!还真他妈是这么个理儿!要没在济南的话……嗯……丫一准在天津呢!”
我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天津也有亲戚?”
“那倒没有!那姑奶奶经常去天津玩,找谁我可不知道!有一回听她和别人聊天,说天津的朋友请她吃饭来的!具体怎么来怎么去我就不清楚了!”
嫂子把耗子的酒拿起来,递给老塔。
“别让他喝了,你们替他喝了吧!耗子,走,咱们坐斌子床上。你好好想想小宋和谁聊天说的那话,嫂子给你沏茶去。”
耗子一只手拉住嫂子,一只手把酒杯端回来。
“那人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谁认识。今儿不行了,明儿一早我他妈就去找去。晚上之前!哎!不等您下班回来,我一准打听一实信儿出来!嫂子您瞧好吧!”
嫂子没再往下追问,闲聊了几句就去睡觉了。老塔也没再提小宋的事。坤子本就和小宋半熟脸,虽然挺好奇,倒也不是很关心。耗子表现得比我还要糟心,一劲儿的嘬牙花子,呼儿嘿呦地感叹着。
再往后,酒喝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