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货
辗转到快十一点了才找到小宋上班的商店，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犹豫了。
小宋在哪个柜组？没问过！
窗台上的雪已经融化，水顺着墙壁流到了地面上，在墙上画出了一道道满是枝杈的图案，像鹿角，像枯树，更像是哪个伤心人的泪痕。
玻璃内侧是一层水蒸气，凝结成了无数个水珠儿，死皮赖脸的趴在那。它们不知道自己即将灰飞烟灭，离开这个眷恋又深爱的地方！
不同的是，他们身边还有同伴，还可以相互攀比，还可以相互照顾，可以相互谩骂，甚至可以相互吞噬！而我却只是在孤独的走着最后一程。
正发呆，小宋拉门走了出来，招呼我道：
“进来呀，瞎寻摸什么呢？”
我不敢说自己的忧郁和伤心，更不知道能不能说出自己的顾虑和担忧，只好开着玩笑说道:
“小宋，你猜我刚才想到什么了？”
“你爱想什么想什么！不进来你就在这冻着吧！”
“别走，听我说。我刚才突然想。呀！小宋不会是在红案吧！这家伙！我要一进门，瞅见你正拿把刀在那咔哧咔哧的剃骨头！拿个荡刀棍，蹭，蹭！”
我边说边比划，逗得小宋捂着嘴笑，说道：
“快滚！你真能瞎琢磨！”
“可不瞎琢磨嘛！我还想来着，要是小宋在水产组！嘿！穿着大皮裤，戴着大胶皮手套，一身的鱼鳞，站池子里正吆喝‘胖头便宜了啊’，那也挺有意思的！”
小宋没有继续笑下去，冲我摆摆手，说：
“快别胡咧咧了，你真能糟践人，我就适合干那个呀？再说了，我们这是百货商店，又不是自由市场！”
“开玩笑呗！不就是为了逗你乐嘛！”
小宋收起笑容，拉着我的胳膊往商店里边走边说：
“里头说话！你想要点什么呀？我给你买！”
“我想打五斤油，称十斤大米。”
小宋一愣，很惊异地看着我，问道：
“斌子，你没事吧？你回家带这个？家去买不也一样吗？从这背回去？不嫌累呀？”
“不是！大姐，我买这个留给四川那哥儿俩。他俩因为没钱，都不回去过年了。我留点米和油给他们，别让他们太紧巴了。”
小宋点点头，明白了我的意思。
“行！这个你别管了，回头我替你送过去，一会买好了放我柜台里。你就别拎着东西满处去了，回头我捎带脚给他们拿过去。”
“那就麻烦你吧。好了，我没什么想买的了。”
小宋捶了我一拳，有点烦，说道：
“干嘛？想跑啊？”
“不是啊！别着急，大姐！是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不知道该买什么！我一直都没钱，不知道能买点什么特色的带回去！这不等你指点呢吗？说起来丢人，我一回都没买过小点心，名小吃什么的，穷的连自个儿都看不上！”
我一脸的惭愧！小宋却不以为然，听到这她笑着说道：
“我带你去买！先一样拿一点，你坐那吃。”
说着指了指休息区的条凳。然后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挑这个挑那个的买了一包。
坐在条凳上，小宋从包里捏了一块糕点，蜜糖色的，粘着不少芝麻，跟我说：
“这个叫蜜三刀，特别甜，我可喜欢吃了，你尝尝！”
说着递过来。
我张嘴接住，慢慢地嚼着。确实很甜，但是油很大。以前当然是吃过的，但是没这么甜，也没这么油，不知道哪种才算正宗，相对来说我喜欢这个口感胜过家里卖的那种。
小宋微笑着看着我问道：
“好吃吗？”
“好吃！”
小宋又拿了一块深褐色的糕点，捏着递过来，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再来来这个！这个是羊肝羹，其实是红豆和栗子做的，根本就没有羊肝！”
我张嘴叼过去，仔细品尝着。确实有红豆的味，但是没有多少栗子的香气，很好吃，但是刚才买的时候也看到了价格，有点不划算。
“大姐，这个也不错，没刚才那个好吃！”
“对呀！我也觉得是！挺贵，还不怎么甜！”
说着小宋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说道：
“你每样都吃点，一会我回来挑着你爱吃的去给你买。我得回柜台了。”
我也跟着站起来。
“这个包起来带回去就行了，我别挨个吃了，这么老多的，吃不完就饱了。”
小宋摸着我的头，故意捏着嗓子，跟哄小孩儿似的说：
“小宝儿听话啊，坐这儿老实吃！不吃，姐姐楔死你！”
说完还一龇牙，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然后就笑着回柜台了。
我坐在那，和小宋隔空相望。她一会和同事说说笑笑，一会又忙着给顾客取货打包。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指指我抱着的那包点心，做一个吃的动作，然后笑笑。
真希望待在北京不回去了，尤其是看到小宋笑的时候，感觉特别舒服！我要是有个照相机，每天给她拍一轴胶卷都不够。
一直到三点半，小宋脱下白大褂，从柜台绕出来。
“走，去买点心，我下班了。爱吃哪个呀？”
“忘了！好家伙，我在这坐了四个小时！抱着点，我上个厕所！”
我把纸包递给小宋，起来要走。小宋坏坏地一笑，问了一句：
“一直憋着啦？”
“憋着！没拉！”
小宋咯咯地笑，我没理她，径直出门向厕所走去。
早晨起来上了厕所，一上午都没吃没喝，就中午吃了点小点心，其实并没有很强的便意。
出来是为了透透气，看她看得久了，心里就会有些想法，出来是为了冷静一下。
回去的时候小宋已经买好了一大包点心，装好了礼盒，在长凳上放着。我要去买米和油，她说都买好了，已经放在她的柜台下面。
我掏钱给她，她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小宋说门外有她的自行车，让我骑车带着她，去吃点正经饭食。
先去动物园那边一人吃了一份鸡蛋卷饼，又去交通大学那边分了一碗广式酱肉饭。等到西单吃馄饨的时候，两个人都实在吃不下去了，勉强吃了一半。
吃了这一圈下来，车都骑不动了，实在是吃得太饱，肚子圆滚滚的。
小宋很满足的说：
“我爱吃的都带你吃过了！以后要是去你那，带我吃一遍你最爱吃的！”
我拍着肚子，琢磨着小宋这句话，她是要抽空去看我吗？还是就这么随口一说呢？
“我绝对不一顿让你吃这么多样，撑死了都！到时候你要到了我们那，一定留你多住几天，咱们每顿就吃一种，换着样的吃！我请你吃最正宗的驴肉火烧，喝最纯正的羊肠汤，还有特别香的火锅鸡！还有好多好吃的暂时保密，保证你一顿吃不过瘾，必须连吃好几天。哎哟，这么一算，你得住一个月！”
我本来是半开玩笑的和她说的，小宋却一点都没犹豫，马上就说道：
“好！住一个月！吃够了再回来！走，再去买个糖葫芦！”
“还吃啊？到嗓子眼儿了，糖葫芦得拿签子捅才下得去了！”
“小屁孩儿你不懂，糖葫芦助消化，吃点好！”
我推着自行车，小宋一会儿坐车，一会儿又下来跟着走。
一路上聊了很多，尤其是聊到家乡，话就更多了，有谁不热爱自己的家乡呢！
更何况我希望小宋能通过我的描述，对我的家乡产生好奇和期冀，这样就多了一丝希望，万一小宋会去找我呢！
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都在等我们俩。不对，主要是等小宋！我吃不吃的好像除了老塔，他们都不在乎。
晚饭我基本没吃，一点都不饿！小宋更是一口都没吃，和老塔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天老塔送我回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替他给家里人带好。
小宋没有去送我，没有和我做任何约定，就这么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