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走廊左手旁有一家房门,大门也是开着的。
门外有个拿着棕榈扇的老头,那扇面上点缀着不少暗红斑点。
老人靠在摇椅上浅眠,呼吸稀疏得不见,身旁有个小女娃娃,穿着红衣,翻着红筋绳,双垂髫的乌黑辫子随着小脑袋一晃一晃,极为可爱。
女人认识他们,他们是她朋友的父亲和女儿。
看着这一片安静和祥和,女人笑了笑,觉得自己就是魔障了,哪有什么丑脸和斧头。
她走回房间,“啪”的一声打开门旁边的灯钮,刹时昏黄的灯光驱走黑暗,彷佛之前的恐惧只是水中花月。
“果然不能吃完就睡,不然容易做噩梦呀。”
女人走到电脑椅前,一屁股坐下还转了个圈,由衷感叹道。
瞥见桌上的碗里还盛有之前晚饭时泡的奶茶,她啧吧啧吧嘴,严谨思考:奶茶过夜后还能不能喝,却又想着现在也没有到明天,不算过夜,于是顺从内心的渴意咕咚咕咚喝完了它。
渴求得到满足的愉悦令身体放松,此时她瘫坐在椅子上,斜对着床和门,右手拿着空碗。
又是万籁俱静。
女人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视线彷佛被一股力量牵引,逐渐转移到碗上。
那是一个土褐色偏红的瓦碗,底座高深而碗口扩大,非常有年代感。
但更吸引她的,是那个底座,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呢喃,叫嚣着让她一看究竟。
手不可控地慢慢倒翻瓦碗,瞳孔猛然紧缩!
碗底有块不规则的深色印记,像过于黏稠的果冻。
女人看着那块印记,左手食指抽搐式的收缩,如同木偶被操控般,缓慢地坚定地,触碰……
触感湿润。
触目惊红。
血。
这是血。
这是一块还没干透的已经结块的人血!
女人看着食指上深化了指纹的红色,那是不同印泥的色泽和湿滑度,陡然间的,她想到了那把斧子划过皮肤的冰凉。
如同洪水终于冲破堤坝,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撕破了先前的悠哉假象。就像一下子活了似的,她丢开碗,疯狂的冲到门外,想求助那代表平和假象的祖孙三人。
然而屋外空无一人。
寂静的空间像是一张古老相片,之前摇椅和铁门的吱呀吱呀声也恍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童谣。
【人呢?】
【那个老头和孩子们呢?】
【为什么都没了!】
女人内心疯狂刷着这些血红大字,我在哪我应该怎么办??
这些疑问随着愈加清晰的童谣开始不断侵蚀理智,恐惧席卷而来。
风大起来了,左右两边的房间铁门吱呀着庆贺,彷佛在欢迎哪位至高无上的来宾。
“哒”“哒”
“哒”“哒”
“哒”
“哒”
离得近了,皮鞋的踢踏声像是为童谣奏鼓。
左右两边的房门不知何时飘出鲜红色的丝绸段,那么明亮,那么鲜艳,两三股的随风摆动。
“呲——”
有硬物摩擦着水泥地向她走来。
是他!
就是他!
那个黑影!!
那个拿着斧子的男人!!!
想到印象中那个上裂嘴角长相恐怖的东西,女人的求生欲在尖叫,她不再停滞,像是被踩断尾巴的老鼠,不顾一切的逃跑。
跑!
快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很快到了楼下,那透着光亮的门口触手可得,隐约可以听见光亮外传来的欢声笑语。
快到了,只要她踏过这道门,她就安全了!
女人大脑闪过自己即将逃脱的庆幸,然后不自觉回头。
只见如梦中一般的泥泞闪过。
那破旧的、肮脏的斧面接触到女人上扬着的正放松嘲笑的嘴角!
“哗啦!”
肉|体倒下,鲜血涌出。
死亡,如期而至。
只是和上次不同,它不再一斧一斧拨拉着尸体,而是四处看看,彷佛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玩具已经不在此。
似人的怪物比之前更像人了,他扬着嘴,背对着门后的自由,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眼里满是残忍兴奋。
【真是可怜的小东西。】
不知道是谁感叹。
空间种一直弥漫着的小调随着怪物的远去也逐渐消失。
“谁举着斧子喋喋不休,
重复为不变者永垂不朽,
相异的碰触让鲜血半推半就,
我叫小丑,我只是想要个朋友……”
熟悉又陌生的童谣不断在景丰耳边响着,这个调调令她不安,好像前不久刚在梦里听过。
梦里?
景丰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没有关严的房门。
随风摇摆的光线像一条索命的绳索,彷佛会随时扑上来夺人性命,死亡的阴影和痛苦更是如影随形,使人心情焦躁。
她从床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环视周围黑暗的场景。
轮回似的死亡增加的不止是痛苦,还有时间。
景丰只有第一次和上一次死亡的记忆,但月光下那个正对着床的落地镜里,显示的却是一个几近三十的自己。
景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情,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通过试炼,就会永远留在这,和那个名为小丑的东西为伍。
“谁举着斧子喋喋不休,
重复为不变者永垂不朽,
相异的碰触让鲜血半推半就,
我叫小丑,我只是想要个朋友。”
不算悦耳的曲调重复着这段歌谣,如果她没记错,最开始的歌词可不是她能听懂的中文。
就好像有人用各种语言在她耳边试探,发现她对中文有反应后开始变得全程都是中文。
之所以会有这种猜测是因为什么隐约记得听到一个类似“康噶每啊”的词,据她所知那也是表达朋友的意思。
然而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景丰清楚的知道她的威胁来自小丑。
想到这,景丰立马跳下床冲到门前,托轮回的福,这具身体已经熟知房间内的每个布局,不再会因为漆黑而碰撞到什么。
伸手拉门,又打开灯钮,一室光亮。
景丰回到桌前,拿起桌上摆放的碗,倒扣,将碗内不明液体倒在地上,然后伸手涂抹碗底的血色,双指摩擦,在思考什么。
长大的身体已经明确告诉她,虽然死亡不是失败的终点,但她的时间依然是有限的。
在景丰目标明确的四处活动后,那个童谣好似卡带一样停滞了下,然后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没的?”
景丰在想到童谣的时候才惊觉周围的安静,甚至此时她记忆里的那两次经历好像也很少出现关于童谣的场景。
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景丰冷着脸轻声走到门口,仔细分辨,果然有个声音从若有似无,到隐隐约约,再是听不真切却真实存在。
直到声音愈加明显的时候,伴随着背景音的还有脚步声。
踢踏踢踏。
有人离她越来越近。
脚步声缓慢但存在感极强,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景丰想起,上次死亡前,她也是听到这几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跑!
快跑!!!
肉|体残留的恐惧令她条件反射性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里会有一对爷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对爷孙成了她认知中的“朋友的爸爸和女儿”,但如果死亡是必然的话,现在去接触接触也不错。
疯狂的跑着,气喘吁吁,可她猛然发现,无论她跑慢还是快,背后的脚步声都是紧紧相随,不紧不慢。
“甩不掉吗?”
景丰头皮有点发麻。
“难道是规则机制……”
景丰上气不接下气,忍受着心脏处传来的痛苦,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
如果光凭逃和躲是避不开小丑的话,那是不是也证明影响她存活的机制是触发式的?
况且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到了楼梯转角,景丰手一撑直接从扶手跳到另一边。趁着身体飞跃过程中眼角向后去,惊愕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那东西其实是在腾空着行走,不紧不慢,从容镇定。
而双方的距离随着踢踏声也在匀速减少。
彷佛察觉到她的凝视,小丑的斧头挥了挥,一脸的恨不得马上进食的模样。
“嘶”
分神的后果就是落地崴脚。
景丰皱着眉看了眼不能动弹的脚踝,若是她平常的身体,就算闭眼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这具身体老了同时也长高了,虽然只有那么几厘米,可这毫厘之差在不应该的时候总会彰显自家的存在。
不知道是她走错路还是那祖孙三人没出现,景丰此时被困在楼梯的拐角,旁边只有一对窗户。
景丰正面迎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小丑,飙升的肾上激素让她此时情绪高昂。
她先是跃跃欲试的看着那把斧子,揣摩着抢到的几率,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拖着身躯往窗边靠。
窗户能打开,迎面吹来的风带走了小丑身上的腥臭。
不过也好像把她的“人味”吹的更明显了。
怪物咧着占据半张脸的嘴嘶嘶发出声音,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兴奋异常。
景丰目不斜视,双手一撑,在尽量不碰到另一只脚的基础上半蹲在窗沿,一只脚蓄力,一只脚垂在墙边。
【希望一会不会加重伤势。】
她找着角度,准备利用窗沿的高度差扑向小丑并抢夺那把武器。但不知道为何,她此时对痛觉的忍受度极低,比她印象中崴脚的痛楚贼了三四倍不止。
无所谓了,要么成功反杀,要么失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