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午宴
华璟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恨与嫉妒，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兰霜的手腕，“你跟我来一下。”
兰霜在与他对视时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出手虽急却被兰霜瞬间挣脱，她慌不择路，竟然躲到了伊迟昊苍身后。
这一举动似乎激化了矛盾，伊迟昊苍展臂将她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想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华璟寒声道。
一看情况不妙，兰霆赶紧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此处人多眼杂，还请二位殿下给兰某一个面子。”
兰霜在伊迟昊苍身后拽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他这才消解了心头的不悦，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因为孙维匆忙上前在华璟耳边说了两句话，他像是有事要忙，又像是正需要这么一个台阶，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兰霜从伊迟昊苍身后探出头来，立马对上了兰霆责怪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又缩了回去。这可爱的举动戳中了伊迟昊苍的心，他笑道：“是太子越矩在先，霆王可别责怪公主殿下。”
兰霆干笑一声：“昊苍王子哪里的话，妹妹，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只有兰霜知道兰霆这话里的威胁，但她选择直接无视，径直就往思雨阁走了进去。
华璟回头看一眼兰霜的背影，心头的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看不了两人眉来眼去，更受不了自己如今这自降身份的举动，他究竟在想什么？竟然主动去拉她？
她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因为有西梁公主这层身份才变得特殊，换做旁人他是一眼都不会看。可他再清楚不过，这是他上辈子的想法，他对她的感情早就发生了改变。
若他们二人的联姻顺风顺水，他会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去完成上辈子那些他没有完成的事，好好弥补她。可如今，一个秦羿，一个伊迟昊苍就将他布下的局搅成了一池浑水，池中的鱼也不再如上辈子那般轻易咬钩。
他好像陷入了漩涡之中，探不到底，也浮不上水面，只能任由潮水压迫，一点点掠夺他所剩无几的气息。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扭转局势？他在心里问自己。
孙维见他出神，小心提醒他对方已等候多时，他还望着两人的背影，迟钝片刻才道：“走吧。”
而另一边，兰霆可算是发现了，只要是华璟不在，他这个妹妹就生龙活虎，喜笑颜开。他也不知究竟是为何，霜儿竟独独对华璟的抵触这么深？难不成两人在这之前见过？他心中留下了疑问，这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去查一查。
一迈进阁中便有悠悠丝竹声入耳，门檐上垂落珠帘叮铃，阁下清涧潺潺，一景一物，一人一言都好像是这曲中旋律，宛如天成。
伊迟昊苍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兰霜，明明宴上未曾摆酒，他却觉得迷醉已深。兰霜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问题，非常认真与他商讨起休战协定的事宜。
除了归还俘虏和奴隶以外，伊迟昊苍还愿意归还雄鹰岭以南的所有村镇，条件就是要以这些村镇为中心双方合作建立一座全新的城池，为两国百姓提供通商和交流的基础条件。
她仔细想了想，这并不是坏事。唯一的问题就是两国百姓多年来的仇恨，这恐怕不是三两个月就能消除，若是被有心之人从中作梗，这对两国的友好不利。
兰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伊迟昊苍却笑了笑：“这个问题很简单，一是加强巡防和人员管理，二是双方指派使臣驻地，只要所派之人值得百姓依靠和信任，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兰霜看着他，她知道伊迟昊苍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能这么说一定是想好了人选，她心里生了一个想法，便问他：“你说的这个使臣该不会是我吧？”
伊迟昊苍眉梢微挑：“公主还是一如既往聪慧伶俐。”
兰霜唇边弥漫笑意，他竟然没说联姻，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这人看起来不着边际，做起事来却是思虑周全，滴水不漏。是个有脑子的人，此事值得一谈。
他见兰霜没说话，以为她还有顾虑，便又道：“富林城如今已是公主的封地，霆王也从大魏手中取得盐湖开采之权，若是公主驻守边境，致力造福于民，兴许边境百姓夜里都能睡得香一些。”
“这无论是对两国百姓还是对公主本身，都是天大的好事。”
兰霜的眼睛微微眯起，认真去思考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对我本身？”她疑惑道。
“怎么？难道公主不想被百姓交口称赞？也不想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吗？”他望着兰霜那明若星辰的眸，笑道：“若我来世做西梁女子，得知我朝有公主安远敢为人先，能领兵上阵，能安民兴邦，不比空读书更振奋人心？”
阁中的丝竹声恰好在此刻停止，一如兄妹俩眼神里的惊讶，既是突兀又刚好合理。
伊迟昊苍难得正经，见兰霜那傻愣愣的可爱模样，他又忍不住道：“昨日进城听城中人说国子监兴办女子官学，乃造福西梁女子之举。想必这便是公主回朝后一力促成之事，既然公主想让西梁女子重回往日的风光，那便不要将自己的功劳和荣誉拱手让人。”
他的目光灼灼，隐含宠溺：“你要做这天下最耀眼的女子，你的后辈才会因为仰慕公主的风华和英姿努力朝你接近。”
兰霜的眼神不移，明明两人的座位相隔甚远，她却觉得此刻与他的距离很近。他说出了她内心渴望却没有想过的事，听完他的话她才明白，原来振奋人心说的就是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被他的话打动了，她当初选择这条与众不同的路不过是为了摆脱联姻的命运，后来发现努力皆是白费，她也迷茫也无力也不知所措。直到现在她才懂得自己坚持这条路的意义，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千千万像她一样命不由己的女子。
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呐喊，去做吧，去反抗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去选择你认为对的人，冲破那些束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好高兴，有伊迟昊苍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己最迷惘的时刻，他手中提着灯，照亮了她前方的黑暗。她内心激动，眼神也跟着动摇，可她不想让伊迟昊苍看出自己的变化，仍是强忍着稳定的声线去回答：“我会慎重考虑。”
伊迟昊苍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兰霜立马叫道：“来人，给昊苍王子上酒。”
她懂了，他也懂了，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这两人的哑谜兰霆自然是不懂，但他懂兰霜，那眼神就不可能是不动摇的样子，看来她还真的想去北境建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对北齐和西梁都是一件好事，唯独大魏
他有些犹豫。可若是霜儿想做这个使臣，那第一件事就是拒绝联姻，至少是拒绝和太子联姻，毕竟身为大魏的太子妃她是绝对不可能远离皇宫的。他开始动摇，好像自己帮霜儿推掉大魏的联姻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午宴结束后伊迟昊苍执意要拜访西梁王后，兰霜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见母后，但想来他也不敢做什么坏事，这便答应了他。
兰霆因为朝中有事匆匆离开，却还特地吩咐苏遥月跟着兰霜，他生怕伊迟昊苍又做些离谱的事情。
一行人走走停停，边赏景边闲谈，看上去心情极好。兰霜偏头去看他，笑着问：“你该不会背着我偷偷吃书了吧？今日说话还像模像样的。”
伊迟昊苍一改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微微笑道：“说这些哪需要看书？有心就行。”
像句人话，兰霜“啧”了一声，转身后退着走路，用眼睛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她摇摇头：“好些日子不见，看你倒是愈发顺眼了，怎么长的？”
伊迟昊苍失笑，他感觉自己的脸在这骄阳下慢慢升温：“照着你喜欢的模样长的。”
嗯，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还是那个伊迟昊苍。她笑着，一双眼睛弯弯如月，笑意动人心神。
伊迟昊苍看得入神，他有时候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姑娘，璀璨如流光玉石，内外通透，纯净闪耀，甚至因为太过完美而显得不够真实。和她在一起，会让人变得飘飘然，只要她说一句她想要，他便愿意捧上天下给她。
兰霜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回过身问他：“此番来玉城准备停留几日？”
“那自然是办完事才会走。”他答道。
“办什么事？休战建城？”
伊迟昊苍却是摇摇头，她怕自己问出来一个不想听到的回答干脆闭了嘴。正好走到母后的宫门前，她停住了脚步想要让青竹进去通报，没想到却听到了母后呵斥宫中下人。
听这声音母后像是十分生气，她想去劝劝，刚迈进宫门却听那小丫头哭着道：“王后，奴婢听得真真切切，她们都在说安远公主失身北齐王子，此番休战协定都”
“都什么？！”封氏怒道。
那小丫头害怕极了，却也是小心说道：“都是公主用清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