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折刀
砰——
身后枪响传来，我抓着诡三向前一抡，活生生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诡三当场丧命。
至此，暗杀组十大杀手便只剩下了一个，我以命相搏，杀了六个，重残了两个。
至于隐藏在树丛里的那个雇佣兵，我没再多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我就走了，而他，也没有再向我开枪，因为，他已经被吓傻了。
呼——
我以长刀为拐，踉踉跄跄的下山，怀里的孩子冲着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此时我满脸是血，发丝凌乱，我哪敢低下头去看这孩子一眼……
眼皮越来越重，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我每走一步，就会在地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血脚印，身中数弹，足以致命的伤口更是不在少数。
突然间，眼前视线一晃，我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所幸在摔倒的那一刻，我伸手把孩子紧紧护住，然而右上臂的伤口，却不偏不倚的磕到了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嘶——
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疼，真的好疼……我平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我仰着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蔚蓝，没有一丝云彩。
胸口上还插着诡九的剑，只不过，我已经没有力气拔出来了，我看着天空出了神，这时，一张白嫩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它冲我甜甜一笑，伸出小手往我脸上摸了摸，沾了一手鲜血，而后又将血抹在了自己脸上。
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能想些什么，无非是在学着我罢了，我一时慌了神，连忙伸手想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可我忘了，我自己手上也沾着血，这一擦，也就越擦越多了。
被血染红的脸上出现了两行清泪，我哭了，长这么大，经历了这么多，死里逃生那么多回，我这是第一次哭。
见我哭，孩子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
忍着剧痛，我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山下赶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东西，以后可别跟我这么傻，把你送回去之后，我得赶紧去死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等到山角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身后，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为“惊艳”的夕阳，它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血色。
再走了没多久，我拖着垂死的残破身躯，走到了山下，却并没有见到那位母亲。
“她之前，就是在这的。”我疑惑道，我就是在这里，把孩子抱走的，那母亲还开着辆车，当时孩子就在后座上。
或许是那位母亲没找到孩子，去报警了吧，那我又该去哪找她？
我已经撑不住了，根本走不了太久，能走到现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又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天色愈发猩红，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
这个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看到脚下出现了一道影子，是个散着头发的女子。
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这孩子，是你的吧。”我低声问道。
“是。”女子冷声回答，语气犀利，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到这时，我恍然大悟，平静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位“母亲”，也是暗杀组的人呢？
不该这样的，若是以前，我绝对会识别出来，但是这次，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你真的不问，零为什么要杀你么？”身后的女人沉声问道。
我垂下头，抱着孩子的胳膊已经僵硬，没有任何知觉：“暗杀组杀人，不问缘由，我可能是累了吧。”
女人走到我面前，先前她还是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此刻的她，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裙，手里拿着一把银白匕首，待她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后，脸色便严肃起来：“你可以放心，他是我的亲子，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让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
我“嗯”了一声，长刀落地：“我真的，就是想看看，这样纯白的小生命。”
说完后，女人上前抱住了浑身是血的我，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压住了我身上的血腥味，我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有点困，女人手中纯白的匕首扎进了我的心口。
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我笑了……女人松开双臂，我的身躯从她的怀里慢慢滑落，直到双膝跪地，一生从未被压弯的脊梁，在此刻弯曲起来，我低垂着脑袋，长发遮住了我的面庞。
看着倒在地上的长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它，一手握住刀柄，一手紧握在锋利的刀身上，在我身下，已经汇起了一片血泊，而我将全身仅剩的力气，汇聚到了双臂。
“诡二，你在做什么！”
我的动作吓了女人一跳，她后退了几步，满脸惊骇的看着我。
随着一声脆响自刀身发出，眼前一点火星划过，这把陪了我一生的长刀，此刻被我亲手折断，没有丝毫犹豫的。
杀人不眨眼的诡二死了，这把冷血的兵器，也要陪着她一起死。
“暗杀组曲墨白，此刻以一位母亲的名义，在此送别诡二。”一袭黑裙的曲墨白对着我九十度鞠躬，接着直起身子，看着跪在地上，身上插着两把利刃的我，眼中泛起泪光，只听她轻声说道：“再见了。”
“起风了啊。”我颤声说道，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的流动，生机的消散。
风，吹动我的发丝，卷起了衣角。
我背对着夕阳，在血色的天空下，闭上了双眼，结束了这罪恶的一生。
此生，我有遗憾，没能对诡一说一声谢谢，还有一声抱歉。
另外，我还想叫他一声……父亲。
如果，能有来生的话，我想做秦封邪，诡二身上沾的血太多了，但是秦封邪，她是干净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睁开了眼。
“这？”
我有些不敢置信，我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
夜空无边无际，天上繁星如海，我看了眼自己的身躯，释然一笑。
我的身体，是透明的，而且，是漂浮着的，我的确是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一道亡魂。
原来人死后，是真的会有灵魂的啊，以前，我从不信这些。
我的亡魂回到了暗杀组，此时的位置，是在暗杀组的埋骨场，每一位为组织而死的杀手，都会被葬在这里。
被我杀死的诡三他们，已经被葬下了，还有重伤的诡五诡十，他们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一个瞎了，一个失去了双臂，十大杀手，严格来说，现在只剩下了诡一，真讽刺啊。
我冷笑一声，看着诡五和诡十对我疯狂咒骂，无非是什么，永世不得超生，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这种话。
除此之外，埋骨场的中央横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身下，是一堆干枯的草木搭起的高台，而这上面的尸体，正是“我”。
埋骨场上早已站满了人，有暗杀组的人，也有别的组织的人，他们要见证一场，尸体的火化。
在这一群人中，我还见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亲手了结我生命的曲墨白，另一个，就是一手将我养大，许久未曾露面的诡一，此时的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形欣长高大，看着草堆上的尸体，曲墨白红了眼眶，而诡一却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死了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人。
不过也是，他一直都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的亡魂为什么会回到这里，难道人死后，他的灵魂都会回到曾经呆过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死，啥都不懂，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流程，会不会跟电视里说的，要进地府，接受一系列的审判，若是生前作恶太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就死草率了？
这么突然冒起的玩笑想法，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我就看到几个人拎着汽油倒在我的尸体上，然后，黑夜之中火光冲天，我的尸体在烈火中只能看到一点。
曲墨白再也忍不住，背过身痛哭出声，诡一，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只是，他的拳头紧握，手中流出丝丝血液。
至于诡五和诡十，他们对我的咒骂成了唯一能解恨的方法。
他们诅咒我死后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随他们骂，无所谓了呗。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
而这时，诡一悄然退场，我跟上他，一路跟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坡上，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
诡一叹了口气，坐到土堆前，俊逸的脸上有些沧桑，他以前，可没这么不顾形象。
我笑了笑，接着，就听到了诡一无奈的声音：“没法给你建一座坟墓，只能给你立一座没有墓碑的衣冠冢了。”
“这也挺好的。”我回了诡一一句，但是他没有听到，也是，我现在是亡魂，他是人，怎么可能会听到亡魂的声音。
然后，就是他说，我回答，他听不见……
“我最后悔的，就是捡到你，然后把你带回了暗杀组。”诡一难得话多起来：“我后悔，教你对零和暗杀组要忠心不二。”
说到这，诡一长叹一声：“秦封邪，这才是你的名字，下辈子，一定要做秦封邪。”
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一阵低微的哭泣声，我愣了，诡一哭了，他怎么会哭？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血的人，冷血的人，又这么会哭……
“小邪，我错了。”诡一双手捂住脸，任由自己哭出了声，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小邪，我真的错了。”
我轻轻抱住他，但是我的双臂却穿透了他身躯。
可是我不怪你啊，我很感谢你，一。
如果可以不下地狱的话，我宁愿做一名叫秦封邪的游魂，飘荡在世间。
这时，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白，我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位身穿白色古装，脸上戴了一副遮眼面具的清冷男子。
不过，诡一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男子的存在。
难道，这是来接我到地府去审判的鬼差？
好像跟印象里的不一样唉……
男子缓步走到我身旁，他的身形修长，双目被面具遮住，只露出了下半张脸，一双薄唇微抿，在月色下勾起一抹清然的笑。
“你是谁？”我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看向我，冲着我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刚要回答，想了想，说道：“我姓秦，叫秦封邪。”
“死去的人，又叫什么名字？”男子追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杀人不眨眼的诡二。”
“你觉得这个世界，如何？”
诡一走后，山坡上只剩下了我和这位戴面具的白衣男子，他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如此说道：“未知太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叫灵钧，我来自，酆都城。”白衣男子微微抬首，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脑袋一歪，脸上就差写上懵逼二字：“酆都城，是阴司地府？”
灵钧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来接你。”
“去投胎吗？”我问道。
灵钧摇头道：“你不入轮回，秦封邪，不能入轮回。”
我：“……”
妈的，让诡十和诡五这两个晦气东西骂中了，老娘也是真死草率了。
此时此刻，内心犹如上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灵钧一手垂下，另一手向我伸了过来，他捂住了我的眼，接着，我便感受到耳边传来风声阵阵。
等到眼前再次恢复光亮的时候，灵钧带着我出现在另外一处地方。
这是一座面积巨大繁荣的古城，隐约可见远处高耸的城墙，城中的建筑物就如同古代电视剧里面的场景一般，古朴的建筑，茶楼酒肆，城楼密布。
就连这里的“人”都是穿着古装，跟这里的景象对比，我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你此刻身处的古城，便是酆都城。”灵钧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酆都特使。”
“酆酆酆酆……”我嘴都秃噜了，要不是我真的已经死了，否则我是绝对不信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了。
灵钧将我带到一家茶楼，上到二楼后，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我坐到他对面，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他，他侧脸看向窗外，一条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展露无虞，极为精致。
一身白衣，干净的很。
过了一会儿，桌子上凭空出现了两杯冒热气的茶水。
“还是不相信么？”灵钧回过头，拿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做酆都特使，可以让你还阳，重新复生。”
“也是有条件的，对吧？”震惊之余，我还是理智的问道，重新复生，说的轻巧。
灵钧轻笑了一声，放下茶杯，接着，手上出现了一块暗红色镶着金边的令牌，他将令牌放在桌上，食指轻轻向前一推，令牌被推到我面前：“的确有条件，不过，都是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
而且，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别忘了，你可是无法轮回的，若是长时间滞留世间，只会让你灰飞烟灭，世上再无秦封邪！”
“也不是不可以。”我轻轻敲了敲面前的茶杯，平静说道。
“与你而言，这样确实可以，只不过，你真的甘心么？”
灵钧的话让我身形一颤，目光也随之阴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