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在宗尧走后,承绫院今儿终于消停了。连日的赶路,乔妘宓亦是劳累不堪的,她与宗尧闹腾一番后,便更甚了。
单公公见状,赶忙命人烹制膳食。
此时,食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玉盘珍馐,玉笋酸鱼、乌鸡银耳汤、酸辣凉瓜……皆是出自京城手艺极佳的御厨。
单公公特地在宗尧抵达之前安排的,甚至顾府的人也无福消受。
乔妘宓尝了几口后,感觉膳食的味道极好的,在炎炎夏日里,酸辣适宜,颇为的下胃。
而身上的热疹,在涂抹上珍贵的药膏后,亦是渐渐缓解了,她神色舒坦了不少,笑容温声道:“单公公,您吩咐厨房做的晚膳,真合我的胃口。”
话落,乔妘宓与身旁的曹苏子道:“大娘,劳烦您去房里的匣子取几份银钱,打赏单公公、厨子们吧,忙了一晚上,不容易。”
在路上,偶尔乔妘宓会去逛市集,宗尧早早的为她准备了诸多的银两。
但除了买个别稀奇的土特产,亦是不需要花费太多。
她的贴身用品,日日添着早已备足了。因此,银钱留在她的屋里也是蒙灰了。
“诶,瞧我贪嘴的,今儿晚上的膳食确实是美味极了。单公公等会,我现在去。”曹大娘虽然知道几人的真实身份,却是头一次尝宫内的御膳。
啧,果然帝位虽一个,但人人有成为皇帝的心。光是稀松平常的膳食,便可以调用最上等的人力物力,前来荆州。瞧,肉鲜美的,菜可口的。
但,曹大娘十分怀疑,即使如此,可能唯有宗尧一人干出此番行为……
在曹苏子腹诽一番后,立即起身去拿钱。
单公公见此,小步走向乔妘宓的跟前,佛尘置于手里,躬着身道:“姑娘,喜欢便好。伺候您,是我等的福气。”
乔妘宓悄然放下筷,与单公公对视一眼后,轻声柔和道:“单公公,我有一个疑惑,可否为我解一解?”
单公公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冷面冷情,不易对付。他年纪比之宋万贯大几岁,高挑瘦削的身形,目光时常似冰一般,令人寒冷刺骨。他是宗尧的得力属下,甚至偶尔执行刺杀任务,是派他前去的。
但现今面对眼前金尊玉贵,连殿下亦是不知该对她如何是好的娇人,单公公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所适从了。
单公公只得尽量缓和面部表情,控制音调温和道:“姑娘客气了,自是可以的,有事您尽管开口。”
“单公公,虽然之前宗尧与我解释过,他是为太子掌管荆州以西兵权的,但……”
乔妘宓突然停顿了话,杏眼依然是温柔之色,粉唇勾着笑意道:“即使他的官职再高,他怎会是您的主子?据我所知,宫里的奴才,唯皇室的人可以支配,何况是您,应该是身带品级的吧,公公?”
乔妘宓话音绵软极了,温婉柔顺的坐在轮椅上,从她的身上,根本见不到丝毫的攻击力。
但此时的单公公,听着她尾音拖曳着唤一声“公公”,他委实是心颤到,脊背发凉。
将到遂州之时,宗尧自然派人告知单公公隐藏住身为储君的身份,但细节之处,也未及时告知他呀。
“我亦不是为难您,只是初次见面,我想与您谈谈话,了解一会罢了。”乔妘宓心里的疙瘩是越发的大了,如今她若不折腾宗尧,她真是不舒坦。
乔妘宓至今记得男人当日剑指着她,眼里的杀意可不是假的……
“姑娘,您与单公公在闲聊何事呀?饭菜快凉了,赶紧用膳吧,若不然该不好吃了。”
曹苏子找到银钱后,便听到乔妘宓试探的话,她赶紧停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但眼瞧着单公公快露馅的样儿,她急忙出来,笑道:“公公,您们的赏钱,拿住了。”曹大娘背对着乔妘宓,趁着给单公公几大包银钱的功夫,向他眨了眨眼暗示。
“公公不必为难,您有难言之隐,我可以理解的。”但是,今儿晚某个男人回来便不好过了。而正在应付顾府一众人的宗尧,突感晚风一凉。
“继续用膳吧。”乔妘宓话落,便要动筷。然而单公公低声解释的声音打断了她:“姑娘,我只是在思量着,由主子告知您更妥当些。”
“哦?此话怎讲?”乔妘宓转头狐疑的看了眼单公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奴本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但如今宫中内乱,乱臣贼子派人刺杀了殿下,他至今下落不明。而大人是殿下身边的得力干将,我便随行跟着,出一份力,以便找回他。”
“您是太子的人?”乔妘宓注视了一眼单公公反问。
“正是。”单公公不急不躁的回着。
“瞧我嘴碎的,公公见谅。宗尧是个混不吝的人,我担心他在外头招人烦,不免担心了,便多问问,让您见笑了。”
“姑娘,您若再客气,便折煞老奴了。”乔妘宓一口一句“您”,令单公公着实有些承受不住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之后两人不成了,走不到一块,但如今她已然成了殿下的贴身人,他也应当敬着。
“是呀,姑娘。若您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客气的。赶紧用膳吧,待会老妇我为你药浴,您今儿个,便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曹苏子站在一旁听着,亦是后背出汗,生怕乔妘宓再追问。
即使是知晓了事情不对劲,也不应从他几人这露馅,否则太子非得拔人皮不可。
曹苏子时至今日仍旧记得离开遂州城后,宗尧私下警告她:宋夫人,寡人劝你,莫让我成了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呵,大难临头了,我可是不会允许有漏网之鱼的……
乔妘宓似见不到曹大娘紧张,思虑的样子,她眼帘低敛着,微微弯着唇角温柔笑道:“行听大娘的,您快落座用膳吧。否则,宗尧赴宴回来了,我俩尚未吃完呢。”
*
眼瞅着王管家迟迟不见人影,顾夫人按捺不住了,她稳住心绪后,低声问:“将军,殿下怎的不见人影,是不愿意与我们用膳吗?”
“呵,我见你如此着急,若不然你去问问殿下,看他如何回复你。”宗尧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顾岭是头疼极了,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如今的宗睿,月前驾崩的皇上,哪一位不与母族亲近的?
甚至先皇当初为了借用顾府的势力,夺取帝位,不惜抛弃宗睿的母亲,转头与他的妹妹,宗尧的母亲结成姻亲。
唯独宗尧,他怎么与其他人不同?毫无软肋可以牵制……
顾夫人可不知道顾岭心里的感受,她被怼回去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不悦之色,不由捏紧了手帕,忿忿不平的反驳:“我不是为了你,为顾府着想吗?从京城搬到这个荒蛮之地将近十余年了,便是槐音也到了婚配的年纪,难不成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与此地的人成亲家?”
“住口!我的事尚且轮不到你插手,我劝你别在背后搞小动作,否则殿下追究到底,我可不管。”
“轮不到我?呵,柳姨娘便有资格了?”顾夫人瞬间被激怒,不依不饶道:“顾岭,你有本事当初怎么不娶了她,反而八抬大轿抬我进门?”
“母亲,别吵了,让旁人知晓了,看笑话不成”一旁站着的顾槐音眼见两人一发不可收拾,上前挽着顾夫人的手,劝道。
然后,她低着头,轻轻说道:“兴许父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告知您,他其实早有安排。怎会,让我们一家留在荆州呢?京城才是本家呀。”
顾岭自是领会到顾槐音话里有话,他半眯着眼,瞧着跟前容貌宜人,气质端庄的女儿,他似乎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过若是与他一般,低估了太子的话……
“舅舅,是在开家族会吗?”宗尧凤眼纤长勾翘,衣袂蹁跹,肆意不羁的站在大堂门口,薄薄的殷红唇勾着笑:“看来,寡人来的不是时候……。”
男人拖着音的,戏谑声在大堂里萦绕,令人心头一震。
若是此时单公公在,定然免不了心惊,乔姑娘与他对话时的模样,竟然与现今的殿下有几分的重合……
顾岭亦是被男人的样子威慑到,心里忐忑不安,方才他几人的对话,他可有听到多少。
然而不待顾岭思考着,宗尧便走了进门,他赶忙上前敛身行礼:“微臣给殿下请安。”顾夫人与顾槐音亦是面色苍白,谁曾料到,他突然到了!急忙紧随顾岭身后,请安:“臣妇,臣女恭迎殿下。”
宗尧未答话,他径直略过三人向圆桌前走去,呵,团团圆圆的饭桌。
宋万贯眼见着宗尧不出声,便知他欲借此事先给个下马威了。
毕竟,当年顾岭的城府、秉性可是与殿下一般的倨傲,不知现今被迫搬迁至荆州,他可有被磨平了棱角。
如若并没有,殿下在荆州便要举步维艰,甚至被牵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