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成笠？”
病房里，池野半靠在床上，脑袋上围了一圈纱布，唇色泛白，应当是失血的缘故。林若原就坐在他右手边，头发有些凌乱，衣角上的血迹也没清理干净。
成笠盯着这一屋子人愣怔了几秒，脸忽然一皱，带上哭腔叫池野：“哥”
“不是，哭啥呀”，池野看见成笠哭就头大，忙把手边的纸巾盒递给林若原，示意他拿给成笠，“快把眼泪擦擦，我就是磕了下脑袋，你这一哭我倒是更晕了。”
闻言，成笠马上吸了吸鼻子，拿手背按住快掉下来的眼泪，抽噎着问：“野哥你不是去出差嘛，怎么还把脑袋给磕了？”
成笠这话一出，整个病房的人都不出声了。特别是站在窗台边的刘钧，恨不得将头钻到地洞里去，一个劲地避开成笠看过去的眼神。
“咳，那什么，大家都没吃饭，我去买些东西吧”，刘钧低着头往外走，等走到成笠旁边，还抬头问了句，“小帅哥要一块儿去么？”
听到“吃饭”两个字，成笠刚刚塞下一盒米饭的胃忽然抽动了一下，他面露尴尬地看向池野，却看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去吧，我正好饿了。”
没有再犹豫，成笠跟着刘钧出了门。眼见带头的人都跑了，留在病房里的其他员工也各自找借口，悉数从这个是非之地逃离。
“渴吗？”最后一个人把病房门带上，林若原忽然开口问池野。
虽然不太渴，池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视线跟着林若原，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抱起床头的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水杯递到面前时，池野的目光从林若原苍白的指节，一直落到他衣角的那抹血迹上。池野抿下一口水，温热的水随食道滑落到空荡的胃里，他突然低声开口：“我没事。”
林若原抓着瓶塞的手一抖，他知道，今天在工地上，自己的那些慌张与失态都被池野看到了。所有的反常，都被他看到了。林若原没回应，继续将瓶塞放进暖水壶里，池野却忽然伸手按住他。
“我没事。”池野看着林若原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池野的指尖是凉的，久了才能觉出温度。
今天池野抱着自己跌倒在地上时，林若原就发现了，池野的皮肤是偏凉的，好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玉。他不说话，池野便一直按着他，林若原只能别过脸，很低地应了句“嗯”。
得到想要的回答，池野才松开手靠回床上，继续喝手里那杯有些凉掉的水。
林若原站在床头，却怎么也没办法再坐回椅子上。他垂眸看池野喝水，离得近了，才发现池野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红痣，长在耳垂边缘，像朵绝处逢生的花。
“池野”
他鼓足勇气开口，病房门却被人一下推开。
袁立琨一身笔挺西装，冷着脸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难掩笑意的袁晟杰。
“小野。”
袁立琨一进来，整个病房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他嘴里叫着池野，目光却看向一旁的林若原，许久才迈步走到池野的床边。
“头还疼吗？”
说着，像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袁立琨伸手就要覆上池野的伤处，但被池野一下挡掉。池野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忍下脑震荡带来的晕眩感，淡淡道：“谢谢关心，没有大碍。”
“哟，都包成木乃伊了，还逞强说没事呐”，池野话音刚落下，袁晟杰立马接上，语气里的暗喜简直要喷薄而出，“要说还是你太不专业了，去视察一趟，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袁晟杰！”
“小袁总！”
袁立琨和林若原同时开口，袁晟杰像是也没料到，白池野一眼之后，便老老实实闭了嘴。林若原却忽然有些慌张，匆忙躲避着袁立琨的视线，但袁立琨并不打算放过他，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林助理，公司还有事要处理，下次再来看小野吧。”
林若原觉得圈着自己的手正在暗暗用力，一阵刺痛从腕骨处传来，他刚忍下溢到嘴边的痛呼，便听见池野还带点病气的声音。
“林助理，回去吧，我正好想休息一下。”池野半阖着眼，看上去确实面色不太好。
见状，林若原没有再挣扎，任由袁立琨将自己拽出了病房。袁立琨一路疾行，到停车场后，把林若原强硬地塞进副驾驶，未等袁晟杰跟上来就发动了车子。
车一开上大路，袁立琨就把车速提了起来。
林若原因为惯性，身体重重往椅子上倒去，强忍着才没伸手去抓头顶的拉手。他浑身的紧张都在袁立琨的视线范围内，还没等林若原喘上一口气，袁立琨便踩下油门，不管不顾地在路上狂飙。
“袁董！”突如其来的加速让林若原紧紧抓住拉手，随之而来的还有破碎的一声喊。
听见林若原的剧烈喘息，袁立琨松开了油门，他紧握着方向盘，没有分给林若原一丝眼神。直到拐过一个大弯，他才沉声道：“害怕吗？”
林若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顺应本能去点头。
“害怕？”袁立琨忽然笑了，他把车刹在路边，转身一把捏住林若原的下巴，“今天在工地也是这样害怕？为什么？因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吗？”
袁立琨的手劲很大，林若原觉得自己的下巴几乎要被捏碎。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似的，随着脸颊的扭曲不断往下淌，咸涩的泪水溜进嘴里，林若原才断续说：“不，没没有。”
袁立琨的车在路边停了太久，被挡道的车在后面不断按喇叭。
“最好是。”
他凑到林若原的耳边，一字一顿咬着牙说，然后发动车子继续行驶。
林若原靠在车椅上，眼泪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可窗外一闪而过的楼群却依然清晰。他忽然很累，累到不想为了生存多说一句话，也不想，再看到第二天如常升起的太阳。
可是，太阳一直都在那地方，而他却无法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