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名剑山庄内,晚宴上的人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而之前装醉退场的人,也隐着他人注意,慢慢绕过池塘,来到了东院门口。
望着房内的灯火人影,宇文承权握紧了手中的配剑,那种浓浓的不甘又涌上心头,周身酒气蔓延开来,他正欲上前踹开房门,岂料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游冷漠的盯着带着微醺的男人,语气没有起伏,“深夜来访,宇文大人又有何事?”
宇文承权怒目圆睁,“你明知故问!”
嗤笑一声,林游转身关上房门,才走上前,“那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样心中有数么?”
“你休想!”宇文承权低吼出声,“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宇文家的人!”
林游短暂的闭眼呼出口气,想着舒冉的话,忍下心里的冲动,再次睁眼看向他时,带着抹挑衅,“那又如何?她心里那个人一直是我。”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难道宇文大人心里没有数么?”林游嘲讽更甚,“十年来,她可曾正眼瞧过你?”
酒精让血液加速流动,宇文承权只觉得怒上心头,难以控制,眼白都点泛红,“不论你再怎么说,她终究是我的妻子,我们孩子的母亲。而你就是个破坏者,这世道容不下你的。”
“世道?”林游不屑一顾,嘲笑说:“这世道本就不公,我又何必在乎世道如何。宇文承权,你的休书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假若没有,也不会影响我们太多,这不是你可以要挟我的筹码。”
本就不想把事闹得人尽皆知,宇文承权忍下了心中的不快,还是试图想激怒林游,“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没有替冉儿想过,若跟你一起,等待她的只有世人的羞辱与谩骂,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待在我身边,享尽世间荣华。”
“可她不快乐啊,”林游带着怜悯般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十年来,你有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么?”
宇文承权哑口无言。林游继续说:“你不用言语激我,我和她早已心意相通。人生在世,若活得不快乐,荣华富贵又有何用,十一年牢狱般的日子,你以为她还没过够吗?”
“我不信!”宇文承权挥手转身不愿再听,又似想到什么,快速转身,质问林游道:“那书霖呢?难道冉儿连孩子也不要了么?”
林游心下一紧,宇文承权捕捉到她眉宇间的踌躇,一种找到突破口的兴奋感油然而生,又逼近一步,“那可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你难道要她们母女分离吗?”
林游避开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却让对方得寸进尺,“亏得书霖那孩子这么喜欢你,若她知晓你试图拆散她们母女,抢走她的母亲,你觉得她会不会恨你呢?”
尽管知晓舒冉对于孩子有些矛盾的态度,可她也与书霖接触过,那个孩子是那么懂事且待人友善,林游确实不想去做拆散她们这种事,可……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只见不远处廊道下站着一位红衣女子,从暗处慢慢走出,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里尽是对男人话语的鄙视,“尽管我没见过那小孩,可导致她们要分开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是您么,宇文大人?”
宇文承权有些不悦的向女子看去,他事先已经派人调查过,知道和林游她们三人在一起的女子是药王谷的大小姐,见她走上前,收起语气里的挑衅,“华姑娘,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华朝歌撩了下头发,有些好笑,“我可没自诩君子,比不得宇文大人。”
压住心里的愤慨,宇文承权懒得与她计较,还是盯着林游,压低声音道:“呵,倒是有些本事,还勾搭上了药王谷,是小瞧你了。”
见林游看着华朝歌,宇文承权望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不愿在此浪费时间,撞开林游向外走去,只擦身而过时,在林游耳边轻念了句,“我们来日再算。”
还保持着被撞开的姿势,林游偏头见男人已经离开院内,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有些难受。华朝歌走到她身旁,拍了怕她的肩,道:“对这种人,你不能跟他讲道理的,特别是你和舒姐姐的情况,若你有丝毫犹豫不决,他就会咬死你的。”
“我也知道,但,我确实对那个孩子心里有愧。”只要一想到书霖对她的信任和喜欢,林游就觉得有什么扼住了咽喉,让她呼吸困难。
华朝歌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是选择安慰道:“还是和舒姐姐谈谈吧。”
林游颔首,让华朝歌不用担心。
回到房间,舒冉果然正襟危坐在桌前,见她进来有些急切的看了过来。
“别担心了,没事的。”
没有传来打斗声和争吵声,房间里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交谈,这会儿见林游确实安然无恙,舒冉才松懈下来,“他有说什么吗?”
走上前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林游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坦白,“他提到了书霖。”
两人之间已经说开了很多,舒冉也没有原先那么大的反应,这件事倒也在她意料之内,看着身边有些担忧的女子,舒冉鼓起勇气,如实相告。“遇林,对于书霖我其实很矛盾,毕竟她的存在总是在提醒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发生了什么其实经过这些日子,林游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伸手覆在舒冉的手背上,给予她力量,也无声的安慰着。
本以为对她难以启齿的事,却也不费吹灰之力的说完了,那些预想的难堪羞愧都没有来骚扰她,舒冉感受到来自林游的疼惜与后悔,于是也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尽管嘴里说着令人伤痛的过往,但眼神却给另一个人坚定的炙热。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只剩下三分之一还在燃烧,烛台上红色的烛泪凝固成了长条,整个房间随着舒冉话语声落地,陷入了安静。
林游又握紧了些手中的柔荑,她猜想过舒冉为了镖局,为了家人放弃过她,后来甚至因为孩子的降生,还一度信了当年两人临别时的话,只当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而舒冉仅仅是把友情错当爱情罢了。
在山上的十年,刚开始林游也会想,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朋友,而舒冉待她太好,她也错判了情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游明白,那真的不仅是友情而已。
她但凡停下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想念,午夜梦回也都是她的身影,她有过嫉妒,想到她嫁人了,有了丈夫孩子,她就会发了疯的嫉妒。
没有一见钟情,也谈不太上日久生情。明明她们认识不到一年,相处下来也就小半年,可感情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在某个瞬间,它就降临了。
说不清的情绪,但林游知道,这不是友情……
“我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她好似一根针一样,我每每看到,就会扎我一下。”舒冉依旧坐的端正,“可大夫说我身子不好,若是打掉孩子,可能一尸两命。当时毒害父亲的凶手还未抓到,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离开,我不想你听到我的死讯。于是隔年九月,我便生下了书霖。”
听完,林游心疼的厉害,舒冉仿佛回到了当年,可望向林游时,眼里的悲凉却转为美好的希冀。“行尸走肉般活着,即使查明了凶手,我也没舍得去寻死了。我当时想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么。而且堂姐走镖时,总会帮我留意你的消息,我每天望着那片竹子都在想,万一你再来长锡,即使见不到面,但你也能知道我还活着,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舒冉勾起嘴角,带着笑说:“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自信,我就是觉得,依着你的性子,是不会恨我太久的,你最后只会怪自己。那我能做的,也只是让你少些愧疚罢了。当然,你若能忘了我,自是最好的。”
“我忘不了。”林游紧跟着说出口,“我每天都在克制自己去想你,只能用武学麻痹自己。”
“所以武功现在才这么好么?”舒冉不想悲伤的氛围缠绕四周,率先开个玩笑。
林游果然愣了一下,随后跟着笑了笑。舒冉见她如此也放松下来,想到一开始讨论的书霖,也没了之前的凝重,“至于书霖,你也不用太紧张。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世间道理与她说了,她可以理解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会跟她解释的。”
“那,若她不愿……”林游还是有些不安心。
舒冉将手移到她的小臂上,轻轻一拉,让林游身子靠近了些,幽幽的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面上又是一热,眼前的女子在灯火下,好像比以往又柔和了一个度。林游知晓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可面对这样一张绝美的面容,她还是忍不住轻咽了下喉,有些仓惶地移开暴露情绪的双眸。
又是那种眼神,舒冉顿时也有些局促起来,慢慢松开还在林游臂上的手。其实对于那方面的事,她确实有些抵触。她并不介意和林游拥抱接触,可再近一步,身体总会有些条件反射的反感。
不可否认,她确实在害怕。可看着明显察觉却容忍她这般林游,舒冉又升起了些愧疚。
其实她也想触碰林游的,靠近她,拥抱着她,会让她觉得无比舒服与安心,而那些记忆却会迫使她不去想着如何深入一步,就这样,她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了。
看着已经剩余不多的蜡烛,两人没有选择吹熄它。时间已然很晚了,两人平躺在床上,没有再交谈。
也许是一下子把隐藏的事都吐露了出来,舒冉一身轻松反而有些睡不着了。睁开眼看着不太清晰的床顶,眨了两下眼,还是偏头望向旁边躺着的林游,眼神顺着她的额角慢慢勾勒。
被子下的手攥紧,林游保持着呼吸的平稳,生怕旁边的人发现她是醒着的。那眼神打量着让林游想掀开被子,释放一下周身的热量。若不是烛光微弱,舒冉应该可以发现那人的额角已经开始微微渗汗了。
感觉到后背的潮热,林游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装作翻身,挪动着身体,选择背对着舒冉,面朝床外睁开了眼睛,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
一阵衣服与被子的摩擦声后,又归于平静。舒冉在她翻身之时,不自觉睁大了双眼同时屏住呼吸。确认没有动静了,才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摆正了脑袋,让自己试着入睡。
同屋的每晚,林游都会听着那人的呼吸,确认她睡着后,才会陷入睡眠。蜡烛已经燃尽,屋子里陷入黑暗,冬季的窗外也没有各种虫鸣,安静得不行。
林游的双眼也恢复宁静,轻轻地转身,忍不住还是伸出手摸了下舒冉的头,诚如舒冉所言,以后,真的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