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夜色弥漫，陈县令已经着手让众人将山匪集中到屋内一角，好待明日再一起发落。孩童的哭泣声也正是这时，由远及近，传到了屋内大伙儿耳里。
只见李大文抱着哭的越发汹涌的小女孩，喘着气大声道：“县令大人，林少侠让大家伙儿快些下山，那个，那个女人，她发现我们了！”
在场众人脸色巨变，陈县令看着还没来得及搬完的山贼，又看了眼跟着他一起上山的群众，咬着牙向门外挥了挥手，“快，听林少侠的话，我们先下山！”
舒冉有些着急的望向神女庙的方向，双手在胸前拽得生紧。古静也一脸担心，恨不得冲过去看看情况。陈县令见三人毫无离开的打算，上前劝说：“三位姑娘还是跟我们一同先下山吧。”
华朝歌看了眼面前两人担忧的样子，有些焦急的说：“舒姐姐，静儿，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们一起到山寨外等候，那里丛林密布，我们藏匿起来倒也方便。”
舒冉也不想林游为自己分心，立马同意了华朝歌的建议，牵着古静便跟着陈县令一同向山寨外小跑而去。华朝歌看了眼屋内昏迷着的山匪，又从怀里掏出瓶药粉，挥洒在空中，转身跟上前面的大部队。
神女庙内，两人一上一下，互相对峙着。林游站在正殿门口，全神贯注的盯着屋顶那红衣女子。庙内未挂多少灯笼，整体色调还是夜色的漆黑，但庙后长梯燃着两列熊熊烈火，火光依稀打在曹棱玉的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邪魅诡异。
“你好大的胆子，”曹棱玉撩开被风吹乱的长发，露出有些凌冽的脸，一双眼似笑非笑的附在林游身上，“又是抓人又是放人的，可有寻过我的意见？”
林游一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抬眸毫不畏惧的反击着她的目光，沉声道：“山匪为非作歹，本该严惩，至于那小女孩，更是无辜。”
曹棱玉仿佛幽灵般，轻飘飘地落在了林游跟前，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眼前不知所谓的年轻人，眼神忽地一冷，欺身上前，直取她的咽喉。而林游丹田早就蓄好内力，只待对方出手，伺机而动。
此番见曹棱玉迎面而来，背在身后的右手翻转过来，格挡住那如鬼魅般枯瘦如柴的手臂，林游顺势偏身，同时左手由下至上，蓄满七分内力的一掌极快地向女人打去。
掌风堪堪擦过衣袍，曹棱玉空中一个旋身，避开了林游的一掌，脚尖着地，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向她脑门袭来。林游闪身躲开这一击，斜走向上，沿着墙壁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来到屋顶。
曹棱玉紧跟其后，牢追不舍。林游站在高处，面对她这等高手，堪堪只敢分出一成心思去惦记前面的众人。曹棱玉哪里看不出来面前小儿的一瞬分神，忽地停下攻击的招式，对着林游暗暗一笑，腾空跃起，直朝着寨门的方向而去。
林游心中大道不好，连忙跟了上去，有些懊恼自己的分心。
两人足尖前后点在石屋之上，片刻便到了山匪所在的屋顶。确定屋内众人已经离开，林游松了口气，这次不待曹棱玉出手，脚背一挑，一片泥瓦便朝她袭去，人紧跟着施展起逍遥身法，兔起鹘落，最后竟仿佛分身了一般，从曹棱玉左右同时夹击而来。
挥袖劈开迎面而来的瓦片，曹棱玉轻笑一声，双脚未动，而是伸出左右手分别抵挡住了来自林游的攻势。两人招式快不及眼，打出的虚影宛如四人交手一般。
十来招过后，她们不相上下，又是一掌对上，林游顺着曹棱玉的力道，向后一个空翻，落于屋顶正脊之上，盯着矮自己几步的女人，心下暗叹：不愧是与师父过上十几招的人。
曹棱玉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诧异不已，颇有些欣赏的看向林游道：“呵，我不问江湖近十年，没想到如今武林有你这般后起之秀了。可否告知师承何处？”
“晚辈师承古深古大侠。”林游冷言相告，一双眸子死死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
果然，一听到古深的名字，曹棱玉一直自持的脸上出现了裂痕，那如鬼魅般阴森的眼里透出了恨意，“苍天待我不薄啊，呵呵，十二年了，十二年前的仇，我曹棱玉今日便要报了！”
试探完对手的功夫，林游也不敢再藏着掖着，拿出全力与曹棱玉你来我往又对了二十多招。
虽说十二年前被古深重伤，但这些年间也休养回来了不少，不能说恢复了十成十，六七成还是有的。可如今两人交手已有快两刻钟，眼前这年轻人仍旧内力充沛，仿佛用之不竭一般，心态便逐渐有些不稳，额间不自觉竟渗出层薄汗。
只听“咔擦”一声，脚下的瓦片已有些承载不住两人的斗势。林游余光瞥见，闪身手腕一旋，一记雪燃掌全力向女人后背袭去。曹棱玉迅速转身，生生与她对了一掌，随后两人各自踉跄后退了几步。
曹棱玉正正好踩在已经开裂的瓦片上，未来得及稳住身子，便在一片泥瓦碎落声中悬空跌落进屋内。踩空那瞬间她立即提气周身，顿觉血脉翻涌，强忍着喉间的涩意，几个空踏，身子陡然而起，半个身子刚从狼藉的破洞中露出，岂料此时林游早已运气跃起，倒立腾空，对着曹棱玉就势补上一掌。
脚下再无着力点，曹棱玉双眉紧皱，被迫又接下林游一掌。两人一个坠落，一个借力翻身旋转蹲立于屋顶之上。
曹棱玉内力翻涌不断，她跌落于桌上，有些狼狈地撑起身子，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屋内一阵异香，看着角落昏迷着的土匪，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起身破窗而出。上方的林游也争取时间调息体内躁动的真气，听到下面传来破窗之音，心急之下顾不上许多，脚点脊梁，飞身跃下。看见曹棱玉撑在水缸后喘着气，当下便手势一转，脚上蓄力一蹬刹时便向下方女人打去。
隐在长发后的嘴角向上一勾，阴狠的眼神射向林游。林游心下莫名一慌，但已来不及收掌，只见曹棱玉两掌汇力击于水缸两侧，那缸里的水下一秒便如一条长龙一般破空而出形成一道水幕横档在两人之间。
身前的人影在水幕的遮挡下显得有些虚无，林游手掌穿过水帘，朝着那抹红色挥去，落下的水跌在她身上，打湿了她部分衣襟。
可转眼对面的人却消失了……
林游额间流下刚才沾染上的水珠，一个呼吸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满眼的红色开始贴近，曹棱玉一记侧踢向腹部而来，林游咬了下牙双臂交叉下沉形成格挡之势，岂料眨眼间曹棱玉就于空中变换了姿势，正面一掌直直就向她胸口拍去。
太近了！
林游来不及挡下，只能硬生生挨下来这一掌，身体失控般得向后撞去，砸向了水缸。只听“啪”的一声，半人高的大水缸顷刻破碎，林游跌落在一片残骸之中，一大缸的清水全部落在她身上，顿时全身湿透。
喉间一股热流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出，林游偏过身子，“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背部因碎片扎入身体，也开始渗出血液，身下的清水瞬间便被染成了红色。
她忙点了周身几处大穴，控制住内力的消散和血气的翻涌，顾不上背上的伤，蹬着双腿远离逐渐靠近的的女人。
曹棱玉呵呵冷笑，看着地上狼狈非常的人，不由觉得畅快。抬脚踢开眼前挡路的水缸碎片，看着那一地血红，双眸忽然染上兴奋，带着些恨意的对林游说：“当年要不是古深，我早就练成了嗜阴大法，就差那么几天，他不在他那雪山上好好呆着，跑来蜀地作何。”
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游，突然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让下面锋利的陶片直接刺入了小腿肌，林游闷哼一声，想要起身，曹棱玉却对着她刚支起的身子又是一脚，鞋尖抵着林游的咽喉，踩在了她的胸前。
“我若练成了，便无需再吸食鲜血，这一切都怪你师父！”曹棱玉双眸染红，林游嘴角又有血色溢出，“若非我有此隐疾，琬儿也断不会弃我而去，更不会死！”
琬儿？陈琬！
林游脑子转得极快，偏头吐干净嘴里的残血，喘着气虚弱的道：“陈琬好心救你，可你却恩将仇报杀她一家……”
“你知道什么！”曹棱玉有些偏执的向林游吼出声：“当年她救下我，我也是想过报答她的，她只是被那个家庭束缚住了，我这是在帮她！帮她解脱，帮她获得真正的幸福！”
“真正的幸福？”林游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仰头看着一脸痴狂的女人，心里有些不愿相信。
曹棱玉收回脚，不知怎么脑袋有些沉，可又不愿打断记忆里的画面，“那段日子，她每日都来照看我，给我喂药，陪我聊天。这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她有天告诉我，她怀孕了。”
林游趁机调息，稳住心神。“她想要这个孩子，我便让她生。”曹棱玉低哑的声线在夜色里格外可怖，“我们依旧保持着往来，可某天她竟然背着我离开了蜀南！后来我才得知她来了这儿。呵，你说巧不巧，路上我遇上了这群土匪，借此来除掉那碍眼的男人，岂不正好？”
“你瞧，抓了那个男人她都无动于衷，她根本就不爱他。”曹棱玉转身看见林游坐在地上，也不甚在意，“她不爱他，我便杀了他；她敬重仙灵，我便要人定期擦拭神女像；她不喜我吸食人血，我便忍着，忍到旧病复发，我也没有碰她女儿丝毫。”
林游本只是想借此机会休整自己，却没想到听着听着竟有些怅然，忍着痛楚开口道：“可你还是杀了她们母女，还是在吸食孩童人血！”
“我没有！”曹棱玉眼前已经有些眩晕，她步伐有些混乱，又似怒急攻心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道：“我没有杀她，她是自杀。在我为她准备的喜宴上，她自杀了……”
“她都能那么狠心弃我不顾，我的所有妥协所有忍耐又有什么意义！”曹棱玉一声怒吼，一口鲜血跟着吐了出来。
林游见状，咬着牙站了起来，尽管不稳但还是用尽全力朝她扑去。
两人皆是受了内伤，此刻便卸了大半内力比划起招式。
而此时的山寨外，陈县令和舒冉三人藏匿在树林中还未离开，她们这边依稀可以听到一些打斗的声音，直到水缸破裂声传来，舒冉和古静都有些忍耐不住，央求身边的华朝歌，求她带她们俩一起去寨里看看。华朝歌扛不住两个女子的恳求，三人便一同向山寨小跑而去。身后的陈县令劝不住她们，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招招到肉的打法，两人都一身狼狈。因发力碰撞，曹棱玉的衣衫也被连带沾湿，她身体有些不受控，迎面挨了林游一拳，跌倒在地。
喘着粗气，林游咬呀正要上前小腿一痛，低头看着还插着陶片不停渗血的伤口，再抬头时对面曹棱玉已经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向她走来。
两人嘴边都挂着血痕，林游身上几乎全是血水，但两人一黑一红，倒是都不明显。曹棱玉被林游一掌打的痛感袭遍全身，眼前一瞬清明了过来，伸腿踹向她的左膝，见她半跪随即曲起膝盖就往她太阳穴击去。林游抬手去挡，再次受力被击倒在地。曹棱玉顺势欺身上来，压住她的身子，右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看着额角暴筋，眼底泛红的林游，曹棱玉咧着嘴真的宛如一个恶鬼。
“我本已允诺她不再杀人，可也没多少日子了，你今日便下去告诉琬儿，再等等，我马上就去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