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处于山谷之中，药王谷湿气偏重，到了冬日的夜晚，即使地处南方，也难免让人感觉到有些冷意，更别说本就感染风寒的舒冉了。
拢着披在身上的外袍，看着进进出出捣腾的几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华朝歌说：“这般折腾实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的，其实泡泡药浴在冬天对身体挺好的，哪怕没有什么病症，就像泡温泉似的。”华朝歌看着对面准备的差不多了，引着舒冉将她带到浴桶旁，放手试了试水温，嘱咐道：“水温不宜太冷，这个温度可能会有些许难受，但热水配着草药蒸在身上更易吸收和驱寒。舒姐姐你身子骨不好，长年累月积攒的一些小病症虽说不至于这一泡就好，但总是没有坏处的。”
余光瞥了眼站在门口帮忙的林游，舒冉小声应道：“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明白你们都是为我好，放心好了。”
见水蓄的差不多了，华朝歌屏退了屋内其余人，将一旁的脚踏挪到了浴桶前，起身看见林游正好过来，便对她说：“林姐姐，你等会记得准备好一套更换的干净衣裳。过会每隔一刻钟我就让人来增替热水，这些都没什么麻烦，就是最后起身时，舒姐姐可能全身没什么力气，你得搭把手了。”
林游轻嗯了声表示知道，看着烟雾弥绕中身形单薄的女子，她感到手心有些湿润，一下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华朝歌及时开口打断了兀自尴尬的林游，对着一旁的舒冉道：“那舒姐姐把外衣脱了吧，穿里衣进去就可以了。”
舒冉点了点头，伸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袍拉下来，正想找个架子搭上，林游却先一步抬手将衣服接了过去，自然的搭在她的手肘处。没再说什么，舒冉依次又解开穿着的裳裙，同样递给了站在一边的人，最后身着雪白的里衣，在华朝歌的搀扶下，踏进了浴桶。
“可有不适？”华朝歌拿了条帕子在桶内浸湿，敷在舒冉的肩颈处。
桶里的人摇了摇头，刚入桶时只感觉周身温暖略微有些灼烫，倒并无什么严重的不适感。“那行，那舒姐姐你先泡着，可能等会儿会有些刺痛，但也是正常现象，实在受不了可以站起来缓解一下，但也不要暴露太久哦。”
“知道了，”舒冉温和的冲她笑了笑，看向桶外放好衣物回来的林游，对华朝歌说：“朝歌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她陪我就可以了。”
打量了下周围，见没什么漏掉的，也不再客气，她反手指了指门外道：“行，那我先出去了，门外都有我们谷内弟子守着，有什么事就叫她们找我。”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意，林游转身看着烟雾缭绕的室内，想起适才听到的话，心里有些泛苦。
是怎样的小病症呢……
“遇林，你还在么？”房间过于安静，只有不断上升的热气围绕着她的呼吸，见林游迟迟没有回来，舒冉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在。”在听到的第一声林游便回过神，顺路搬了张椅子放到了浴桶边，坐下关心问：“难受么？”
舒冉摇了摇头，被盘起的发髻随之轻微晃动。搭在肩上的帕子有些变凉，舒冉勾手将它拉入水中。
“我来吧。”林游挽了挽衣袖，弓着腰双手没入水里将帕子拉入掌中。不同于之前将帕子单纯热敷在身上，林游拿起一旁的舀子，一手支着浴桶边缘，一手保持节奏地将热水缓缓倒在舒冉素净修长的脖颈上。
看着她的动作，泡在水中的手微微抬起，却又渐渐放松，顺从的垂放在了身体两侧。舒冉仰着头，下颚与肩颈的弧度混合着水汽，映在了林游的眸里。舀子里的水从上自下，浇在那细腻的皮肤上，一部分弹溅入水里，一部分顺着那白皙的肌肤流入衣领深处。
热意涌上，林游略显僵硬地支起身子，低眸正正对上舒冉有些湿润的双眼，顿时局促紧张起来。
“我自己来吧，你坐着就好。”舒冉接过她手里的舀子，自顾自地往身上舀水。余光注意到还有些不自在的人，装作不在意的开口：“遇林，你能给我讲讲这些年你经历的事吗？”
林游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耳边的水声也消失，才眨了两下眼，稍许温吞的答好。
“其实这些年过的日子倒也简单，每天无非就是习武练功罢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那高山之上，也没有什么其它多余的事情可以去做。”
之后又细细的同她讲了些自认有趣的东西，林游双手搭在桶边，舒冉听着倒是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叙述，林游偏头看去，对着舒冉道：“应该是要添水了，我先去开门。”
诚如她们所想，开门就见两名女弟子拎着两桶水候在门外，规矩道明了来意，便随着林游进了内屋，“劳烦舒姑娘稍稍起身，我们好帮您加水。”
“麻烦你们了。”舒冉抬起手臂撑在浴桶边缘，借力站了起来，林游上前两步，连忙伸手搀住她。她手臂暗自用力，没有让自己靠在对方身上，声音有些弱：“别弄湿了你的衣服。”
“净操心些有的没的。”蒸腾的水汽环绕在四周，林游掌下的衣服已然湿透，贴在舒冉的身体上，也染湿了她的衣衫。不好催促那两名女弟子，只是感觉到身前女子的轻颤，盯着那换水的眼底还是染上些急切。
只待那两名女弟子弄完，林游立刻将舒冉扶坐入水里。裸露的双手触碰到了灼烫的热水，林游有些反射性的想要抽离，但还是忍住确认对方坐好，才慢慢将手收回，有些不确定道：“刚才一开始也是这么烫吗？”
虽说隔着层衣服，但全身浸入这热水中，着实还是有些难受的。可舒冉心里清楚，这药浴本是如此，且确实是为了她的身子好，尽管难挨，还是出口安抚道：“没事的，朝歌不是说了么，这药浴就是这样，我受不了会起来站会儿的。”
林游轻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可奈何。她本是个不善言辞之人，眼下又是面对着舒冉，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她的不适感。林游蓦地有些沮丧，只能略显担忧的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桌上的烛台烧至大半，凝固了一段烛泪。另一边的药浴也快接近尾声。
不同于之前的感受，越到后来，舒冉越发觉得难挨。透过布料带来的灼热感渐渐变成了刺痛感。那些黄褐色的药水像一根根针似的，穿过衣服扎进了她的肌肤里，甚至有些仿佛刺入骨头，忍不住让人瑟瑟发抖。
热气不断上涌，泡了半个多时辰的舒冉，脖子以上裸露的皮肤，由一开始的白皙已然变得通红，原先没有血色的脸颊也被蒸的红润，脸上笼罩着一层水汽，紧蹙的眉宇被沾染上，额间散落的秀发也被打湿，一簇簇的黏在了上面。一些小水珠不间断地从上往下，滑过她有些难熬的面颊，汇到下巴处，又滴落至桶里。
已经换过了最后一次水，林游看着咬唇坚持的人有些着急，她将手伸入桶内，水温相比之前已经低了很多，包裹着她的手恰好感到舒适温暖。可桶中之人却面露难色，紧抿的双唇和身体表现出的状态都无疑在告诉林游，她很难受。
“受不了就起来好不好？我们不泡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舒冉有些脱力，止不住的轻颤让她也有些无助，微抬起头看向一旁伫立的人，努力将一只手伸出水面。林游见状，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躬下身靠近询问。
舒冉回握，轻启朱唇，还没说什么，一阵刺骨的疼痛从小腹传来，刹那间便让她咬紧了牙关，但还是从喉间涌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整个人不禁蜷缩向桶边倒去。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也没能消除林游心间那一瞬的慌乱，顾不上礼貌，一边扶着舒冉一边大声喊道：“门未锁。”
半个时辰已到，看着时间来的华朝歌随着女弟子一同进入室内，绕过屏风看到虚弱倚着桶沿的舒冉和一脸紧张的林游，她赶忙上前，细细观察了一番，拉起舒冉的一只手臂号了下脉，放下心来说：“没事儿，别太担心，就是舒姐姐之前身子骨太虚，寒气太重，都是正常现象。我吩咐人煎了药，等会儿喝了换身衣服，睡一晚明早就会好很多了。”
林游松了口气，“那我扶她起来先。”
“好，需要我帮忙么？”华朝歌作势也要上前帮忙。
“不用，”林游顾不上衣袖打湿，弯腰双手入水拖住她的腋下将她举起面对自己，看着一脸虚弱轻喘着的人，有些心疼，“环住我，我先抱你过去好不好？”
舒冉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只能依托林游，望着她一脸担忧，听话地抬起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将整个上身倚在她的身上。
华朝歌见她一个人没有问题，走去架子上把事先准备好的棉巾拿在手里跟着来到床边。
“湿。”舒冉被林游抱在怀里，看着她将自己准备往床上放，轻声阻止。
短促的一道气息呼在自己的下颌上，林游看着床上铺着的几层长帕和毯子，柔声解释：“没事，我放了东西在床上垫着，打湿不到的。”
说完便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先将长帕裹住她的身子，再扯过一旁的毛毯把她围了个圈，偏身接过华朝歌递来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舒冉脸上还沾着的水珠。
华朝歌从桌上端来了药，“趁热喝了吧，不苦的。”
看见舒冉预备从被子里伸手，林游拉紧了毯子，对她道：“你别动，我喂你。”
华朝歌有些意外，暗自隐下没说什么，看着床前一个喂药一个乖乖配合，扫过一旁放置的衣服，又望了望已经收拾差不多的其她人，开口准备离开：“那边都收拾好啦，那舒姐姐你喝完药记得快把衣服换了，免得又着凉了，记得早些休息，明天就会舒服很多啦。”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舒冉咽下口中的药，对着华朝歌报以一笑。林游也起身向她表示感谢。
众人离开，房间恢复空荡。林游还是一口一口地将药先喂完，拿起帕子擦拭了下她的唇角，询问：“会冷么？”
贴在她身上的布料已经开始泛着冷意，舒冉没有隐瞒小幅度点了下头。
“稍等我会儿，”起身将空了的药碗放在桌上，走到门前落下门栓，将桌下的炭盆移到了床边，再把干净的衣服也拿到了床头，才再次开口说：“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舒冉环抱着自己双膝的手臂有些收紧，仰头看着站在榻前的女子，红润的唇瓣微张，几个呼吸间，垂下了眼眸，毯子里的手还是开始慢慢试着褪去贴在身上的衣物。
林游现在倒是心无杂物，出于对舒冉身子的担忧，配合着她的动作，依次接过从毯子里递出来的里衣里裤，然后是绸面的小衣。林游面不改色的将她们一同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舒冉愈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有些支支吾吾的道：“遇林，我需要干净的帕子。”
“稍等，我去拿。”林游小跑到旁边又从架子上拿了两条干的，回到床前递给舒冉。顺着握着帕子的手向上看去，打湿的袖口，因为抱她而斑驳的衣衫，澄清的双眸中只沾染着一些急切和担忧。舒冉有些紧张的心跳蓦然回归平静，在这样一个纯粹熟悉的人面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纤细还泛着红润的手臂从毛毯缝隙中伸出，捏住了帕子的一角，林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对方接过帕子后，便有些急促地收回了手，轻咳了声，边解开床帘边说：“你先把身子擦干，衣服在床头放着，赶紧换上别着凉了。”
舒冉抬头，林游的侧脸正好被落下的帘子挡在了床外，朦胧间看到她转身背对着自己，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忍住了心里泛起的笑意，开始着手收拾自己。
目视前方，林游摒弃了脑子里因那纤细而联想出来的思绪，眼神却不自觉开始游离，恰好撞上了椅子上那湿透的一叠衣衫。
放在最上面的，正是刚才舒冉褪下的，淡粉色的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