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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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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月最末的一天,两人赶在了广南县大门关闭前入了城。

    二人分别牵着各自马匹走在小县城的主干道上,可让她们纳闷的是,这申时才刚过三刻,天还透着明亮,可道路两旁已无摊贩,店铺也都几乎紧闭着大门,街上更是萧条没有几个行人。

    两人相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不解,尽管觉得古怪,但此时县城门已关,今夜是必定要在此处留宿的。

    林游垂落的右手不自觉牵起身边人的手腕,身子也向着舒冉靠近了些,叮嘱着:“先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快些找个客栈落脚比较稳妥。”

    指尖轻颤,舒冉颔首表示明白。于是乎二人加快脚步向城中走去,所幸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挂着酒旗的两层建筑。两人来到门前,看着门匾写着广来酒肆四个大字,目光向下,酒肆同其它店铺一般无二,也是紧闭着大门。

    没有放开舒冉的手,而是单手将缰绳挂在酒肆旁的马棚里,带着她一同走到门口,左手叩门,大声询问:“请问有人吗?”

    连叩几声都无人应答,林游蹙眉,盯着酒肆的大门,她分明听到了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且不止一人。

    等了一会儿,她耐着性子再次开口:“我们两人赶路经过此地,天色渐晚,只是想找处地儿休息罢了,并无恶意。”感觉到屋内有人靠近大门,林游放下叩门的手,果然没一会儿,面前就开了一条门缝,一个小姑娘伸出脑袋瞅着立在门前的两人。

    “你们胆子可真是大。”小姑娘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又打量了一番她们,犹豫了会儿,还是拉开了一边门,煽动着一只手示意她们赶快进来。

    两人便也不再耽搁,携手迈过门槛进了酒肆。小姑娘见两人进来连忙拴上大门,接着拍拍胸脯轻呼了口气。

    打量着酒肆内部,一楼摆着常见的几套桌椅板凳,沿着墙边竖着一个三层的架子,最下面放着五个半人高的大酒坛,往上两格则是一些大小不一的小酒坛。旁边挂着的一块写着酒字的布帘挡住了往里的视线,想来便是后厨之类的地方。

    二楼隐约也传来人声,顺着连接二楼的木梯向下便是酒肆柜台,除开给她们开门的小姑娘外,一楼能看见的人便都在那处了。

    柜台里站着一年长的男子,估摸四十来岁的样子,柜台外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抓着男人的衣袖,有些害怕的看着她们,而男人也是一脸警惕。

    只见那中年男子搁下毛笔,有些不悦的对着门口的小姑娘说:“都讲了今天关门不要再迎客了,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听话!”

    被指责的小姑娘也不生气,示意林游二人稍等便小跑到柜台前,撑在台面上嘟着嘴解释:“眼下县城里做生意的早都关门歇业了,哪还有肯收留陌生人的,总不能让两位姐姐露宿街头吧,那多危险啊。”

    “就你热心肠!”男人瞪了小姑娘一眼,复而看向还立在门边的两人,虽然舒冉蒙着面纱未见其真颜,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姿容绝色,而林游举止大方,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恶人,想着这么两位佳人没有个栖身之地也着实有些不忍,妥协道:“那便带她们上去吧,你记得交代一下让她们别乱跑,最好明早天一亮快些离开。”

    小姑娘笑嘻嘻的应下,转身跑回门边,对着二人说:“那两位姐姐随我上楼吧。”

    林游依旧牵着舒冉的手腕,跟着小姑娘往里走去。路过柜台时,礼貌地点头向那边的三人示意,那年轻些的男人收起了适才的敌意,还在安抚身旁的女人,而掌柜也没有什么表示,低头继续写着东西。

    就在三人踏上楼梯走了一半时,一个孩童拿着拨浪鼓从二楼走廊跑过,摇鼓声不大但在现下安静的酒肆里就格外明显了。

    只见原先还靠在柜台的女人突然面露惊恐,对着那孩童就开始尖叫囔着:“福儿!娘亲不是让你在房内呆着不要出声么!”伴随着女子刺耳的声音,叫福儿的男童停下了脚步,顿时豆子大小的泪珠就滴落下来,孩童哇哇的哭声瞬间环绕在酒肆内部。

    这时一妇人从二楼追了出来,顾不上楼下女人的埋怨,赶忙抱起福儿带回房去,一路上还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不要哭,乖之类的语句,试图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娘,你怎么照看福儿的!怎么能让他这样跑出来,万一……万一……”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那女人也掩面哭了出来,身旁的男人见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同样安抚着她的失控。

    掌柜叹了口气,抬头见还杵在楼梯上的三人,连忙开口要小姑娘先领客人回房。

    “两位姐姐这边走,”小姑娘也是一脸愁绪,带着林游二人走到一间房前,推开门介绍说:“近日有些不太平,两位姐姐还是睡一间房比较稳妥,这房内有两张小床,基本东西都算齐全,或者你们看看还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两人走进房内,里面分别靠着墙呈直角摆放着两张单人床铺,床铺前方就是桌椅,从开着的窗户向外望是一个内院,而窗边立着洗漱用的架子。

    小姑娘指着窗外解释:“下面是一楼连着的后院,旁边有口井,隔壁那个是厨房,如果需要用热水的话可以自行去弄。不过现在这天气,如果不需要泡澡,等会我可以叫我姐夫提两桶水上来供你们清洗。”

    林游大致弄明白了,听小姑娘说完,才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当作住宿费递给她。小姑娘见状摇了摇手,“不用要一两银子这么多哇。”

    “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称呼?”舒冉看着她一脸紧张,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我叫王知露,姐姐可以叫我露露。”

    舒冉拿过林游手中的银子,牵起王知露的手将钱放在她手中,温声道:“露露,今晚要不是你给我们开门,愿意接待我们,只怕现在我们两个还在街头游走呢,这银子说多也不算多,算上住宿和今晚的餐食,也没剩下多少啦,你就安心收下吧。”

    尽管白纱遮面,但温柔轻缓的语调配上袒露在外那双和善的双眸,王知露只能懵懂地点了点头,收下了银子。刚准备出门想起什么,又扭头交待起来:“两位姐姐,今晚记得不要乱跑,早些歇下吧。”

    按耐不住适才引起的好奇,舒冉还是开口试探,“露露,我们是第一次来广南这边,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感觉县城里不是很热闹的样子?”

    岂止是不热闹,几乎人人自危了吧。

    林游一边简单的收拾出今晚要用的东西,一边暗笑舒冉找的切入点。

    王知露盯着那好看的双眸,咬着下唇踌躇了下,捏了捏手中攥着的银子,还是没忍住,一跺脚干脆关上了房门,凑近舒冉小声道:“姐姐,明天可是寒衣节。”

    寒衣节,在每年的十月初一,又称为祭祖节,同清明和中元类似,都是祭祀先祖的日子。在以往,这一天舒冉也会专门回到镖局里,和镖局众人一起为先人烧去衣物纸钱,以示缅怀。可在广南,舒冉仍旧不解:“其它地方也是有寒衣节的,但也未曾像这般天明闭店,人人惶恐。”

    王知露垂着头略显无力,“姐姐你是不知道,本来我们广南的寒衣节也没什么不一样,可从八年前开始,县城后山上来了群匪贼,一切就不一样了。县令大人虽前后多次派人上山剿匪,可都没有什么成果,渐渐的,便也就不派人了。”

    “不派人了?”

    “对,因为打不过他们。”王知露好似想到什么,有些害怕,“他们刚到我们这儿的时候我才七岁,但我记得他们很凶,下山见东西就抢,不给还杀人。后来县令带着人去和他们谈判,结果……结果……”

    林游停下收拾东西的双手,侧身看着安抚小姑娘的舒冉,想起适才上楼时发生的事情,结合以前的江湖经历有些了然,但还有些想不通。于是也走过去坐在小姑娘对面,尽量放低声音问:“他们可是要你们给他们上供一些东西?例如金银食物?”

    王知露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对,我们各家各户每年都要准备保护费和食物,像我们家就要提供酒水给他们,不给的话,他们就会杀人。”

    “可这和寒衣节有什么关联呢?”林游眼中有些不自觉的凌厉,“匪徒们再蠢再坏,也不至于在祭祀的日子要求你们上供吧。所以,是寒衣节会特别发生什么吗?”

    舒冉经林游的话提点,联想到刚刚,脸色突然就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在寒衣节这天,你们县上的小孩会有危险?”

    这下王知露睁大了双眼,内心不由感叹她们的聪明,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心里还是有些惧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诉说:“既然姐姐们都猜到了,那我就不隐瞒了。那群山匪里,有一个恶鬼!”

    坐着的两人相视一眼,选择沉默继续聆听。

    “其实不止寒衣节,就连清明节与中元节也是如此。但凡是鬼节前后,我们县上就会有一个孩童被掳走,然后过大概两个月又被放了回来。被掳走的孩子都是幼童,话都说不太全,除了手臂上有些伤,回来后其它一切如常,甚至都胖了一大圈。”

    “一开始大家伙儿的都以为是意外,没和山匪联系上,可渐渐的,也都发现了异常。被掳走的时间有了规律,连特征都一样。后来县令上山与他们谈判,结果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得按照他们的要求一条条来,再后来便查出原来孩童被掳也是他们干的。可官府不作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掳走过两个月又放回来?”舒冉想不通原因,看向一边的林游,可她也没有什么头绪,抿唇不语。三人陷入沉默,王知露唉声叹气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门外的叫喊声惊得一颤。

    “露露,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下来?”王父见自家小女久久没有动静,站在楼梯口向上喊道。

    “来了来了,我这就下来啦。”王知露慌忙起身,走了一半又折回交代:“两位姐姐就尽量别出这房门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儿一早城门一开就快些离开吧,毕竟像姐姐这样好看的人,如若让山匪看见,指不定有危险呢!”

    接近酉时的天空渐渐染上些橙红,两人静坐在桌前,消化着适才所闻。明日便是寒衣节了,会发生什么也大致有数,如今了解了这里发生的事,再来看之前不懂的地方,已然明了。

    “难怪露露一家那般紧张,想来也是害怕不幸落在自家孩子身上。”舒冉不禁叹了口气,伸手摘下带着的面纱,拿在手中交叠起来。

    看着愁绪附着在她脸上,林游却无从安慰。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晚霞中依稀可见的山林,也不知道是不是露露口中那群山匪的根据地。

    面纱已经无法再折叠,颓然地松开手,它随即便舒展开来。抬起头看着站在窗前的女子,舒冉不知道她在琢磨些什么,想猜却又不敢。

    从小在镖局长大的人又岂会不明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长锡那般富饶,安室利处。但知晓归知晓,如今亲眼所见,内心难免有些波动。林游收回目光,转身看见的便是舒冉皱眉思虑的双眸。

    事到如今,她心中所想林游又岂会猜不到呢?一丝矛盾在心底扩散,林游盯着前面坐着的人,又想到那调皮还不知所踪的女孩,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权衡的。

    世界不公之事何止千万,何况她也不是那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之辈,收起心中泛起的一抹厌恶,林游转身关上了那印满霞光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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