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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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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答允嫁给宇文承权的第二天,也是游遇林离开的第十二天。

    “若游姑娘回来了,你要怎么与她说呢?”舒暮还不清楚那晚具体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宇文承权趁机强迫了她,这才被迫出嫁,而此时的舒冉也不愿再去解释什么了。

    恍如隔世,似乎好久好久没有听过她的名字,舒冉将脸埋在了双掌中,哽咽道:“堂姐你知道吗,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像这样,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可是她既然在这,那个人只要活着,拼死也会回来的吧。

    就在长锡城为宇文府与景隆镖局欢呼雀跃,满城欢庆的时候,游遇林缓步走进了这座城的大门。

    苍白的脸颊与这座城池喜悦的氛围格格不入,游遇林有些呆滞的要了间房,步履虚浮地上了楼。

    她在想,若是她去的时候再快些,玄信是否就不会惨死?

    若在山顶不那么意气用事,是否就不会受伤昏迷?

    若返程途中碰到赵东成不那么不自量力,是否就不会再耽误行程?

    若真的早些回到长锡,那她心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

    游遇林仰着头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可这世间就是这般现实,又哪有那么多是与不是呢?

    在郊外驿站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不相信的,可越靠近长锡城,她就越胆怯。直到站到了这片土地上,她的步伐终是再也迈不开了。

    舒冉如傀儡般顺从地依着来给她置办婚礼的人们,不论礼服饰品还是婚礼细则要求,她都无比配合,宛如一开始拒婚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看着那高挂红布灯笼的镖局大门,游遇林身侧的双掌握紧又松开,在一道道问候中昂首跨过了那道门槛。

    “游姑娘,你可回来了,你走的这些日子二小姐可是急坏了啊。”

    “游姑娘你是专门赶回来参加二小姐婚礼的吧,哎呀,两人感情真好,二小姐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极了。”

    不算长的一条路,她却觉得走了许久。看着出出进进拿着各种喜庆物件忙碌的人,她突然就心生胆怯,很想调头就跑,但那份想见她的心却推着她一直往前走。

    直到伸手扶在门框上,看见屋内那身着大红袍的女子时,游遇林这才止住步伐,静静的描绘起对方的背影。

    “这不是游姑娘嘛!”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倚门而立的她,惹得房内众人都停了手脚。

    舒冉回过神,看着身前叫出那人名字的小侍女,眼中写满了不确信。突觉头重身繁,她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一身火红,其意再明显不过了。

    舒冉深呼一口气,语气平稳无波澜:“你们都下去吧,没我传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哟,二小姐,这今儿专门请裁缝过来量身修改礼服的,这还没……”

    “听不懂我的话么?”

    从未对外冷脸的人发起脾气让人不禁畏惧。

    随着众人离开,小院内顿时脱离了刚才的热闹,显得寂静无比。

    舒冉控制好表情,这才转身看向那惦记已久的人,在对上那双熟悉的双眸时,心里的思念顿时涌出,没忍住仓皇移开了视线。

    也就半月未见,思念竟如此溃不成军。还来不及幻想她穿嫁衣的模样,游遇林眼中不自觉蒙上一层水雾,缓步上前抬手欲触碰好不容易幻化成真的身影。可舒冉脑中想起了那晚,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却生生给两人之间割开了一道鸿沟。

    游遇林尴尬的举着手臂,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怔了会儿才慢慢将手放下。

    她忘了,这身嫁衣并不是为她穿的啊。

    “我听他们说……”游遇林将手背到身后握紧,故作轻松的开口道:“你要成亲了。”

    “嗯。”

    “跟宇文承权?”

    “对。”

    “可,可你不是说过,这世间男子,你无一人想嫁。而且……”

    “我改变主意了。”舒冉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直视游遇林的双眼,“现在想想也是可笑,女子嘛,终归是要嫁人的。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他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在她话说到一半时游遇林便移开了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听完才恍惚的重复道:“托付终身?”

    那她们之间的一生一世,又算什么呢?

    问不出口的质疑,说不出口的祝福,游遇林不由嘲讽自己的胆小懦弱。向来都是舒冉主动的感情突然一下被掀翻,她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有开口挽留,舒冉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框处,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说谎这么难受啊……

    舒暮是之后才得知游遇林回来的消息,匆匆赶到房间时,人早已不在,只剩舒冉一身嫁衣呆滞的望着窗外。

    “冉儿,她人呢?”强硬地掰过舒冉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她……”舒冉看向舒暮,本干涸的眼眶突然开始泛红,“她走了,对,走了。”

    “我说我要成亲了,我说我要嫁给宇文承权了,我说,我还说什么了?堂姐,我不记得了……”

    舒暮听着难受,将她抱在怀里,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泛疼。

    “冉儿,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可通红的眼眶却没有一丝水汽,舒冉睁着那双眼,嘴唇颤抖呢喃:“是我配不上她,是我不配。”

    万宾楼,游遇林难得点了酒,房间横七竖八的躺着空的酒坛,她坐在地上背靠床沿,仰头又是一坛下肚。眼前的事物已然模糊重影,她歪着头,一脚踹开地上的空坛,又向后将头搁在床榻之上。

    她问自己,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甘心,也不相信。

    翌日缠缠绵绵飘了一天的雪,镖局里,站在书房外的人看着舒天瀚刚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的嘲讽毫不遮掩。

    这出戏她这般卖力,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明明作为家人,却这般硬生生想要剖开她整个身躯,摊开手掌,看着手心月牙形的痕迹,舒冉这才后知后觉有那么一丝的疼痛。

    整个长锡笼罩在夜色下,而窗外的雪越发大了。她看向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已经积下了一层雪花。北风从未关的半扇窗里呼啸涌进,舒冉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起身走向窗台,却在双手碰触到窗户的那一霎那,愣在了原地。

    庭院内,鹅毛般的大雪肆无忌惮,而她就这样,身影单薄兀自站在风雪里,怔怔的望着这个房间。

    原以为已经到极限的痛感仿佛又上了一个高度席卷而来,舒冉忽地关紧窗户,将狼狈不堪的自己与外界所有隔绝开来。

    终不能功亏一篑……

    游遇林看到紧闭的窗户,落寞地低下了头。

    而下一刻,舒冉推开房门,披着厚实的斗篷撑起油纸伞,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如踏在她的心尖上,向她靠近。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似以往的关怀与熟稔,这句话显得客套又疏远。游遇林脸颊僵硬,实在做不出什么表情,抿唇有点局促,眼中却闪着期翼的微光。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舒冉瞳孔紧缩,却只能以一副不太理解样子来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就……”游遇林深呼了几口气,像是鼓足勇气对她说:“你明明喜欢的是我,怎么会突然就要嫁给宇文承权呢?”

    “我喜欢你?”舒冉轻笑了一声,不知怎的,就让游遇林聚集起的勇气消散了大半。

    舒冉上前将她也纳入伞下,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果然一片冰凉。

    “那也只是你对我好罢了,父亲的离世带给我的打击太大,而你与我朝夕相处,我自然而然是依赖于你的。但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是我自己曲解了。遇林,我很抱歉。”

    看着即将收回的手,游遇林猛地抬臂将她的握在手心,“可是我没有曲解,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是想我带你走吗?你不要嫁给他,我带你离开,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去抗,一起面对。我,我可以给你幸福的,我……”

    “游姑娘,”舒冉忍不住只能打断她的话,冷眼看着面前着急的人,狠心抽回被握着的手,捏成拳隐藏在袖间,“和宇文承权比,你觉得有哪点可以让我更安心呢?”

    看着双眼愣然的她,舒冉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他是堂堂宇文府的接班人,而你呢,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拿什么来跟我保证,又有什么比得上他?我虽不是什么大户小姐,但也养尊处优惯了,你觉得我会跟着你吃苦,还是去做那堂堂的宇文夫人?”

    “游姑娘,你自己说呢?”

    游遇林启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想反驳,也无能为力。

    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舒冉忍着痛给了她最后一刀。

    “游姑娘,过几日我便要成亲了,以前那些荒唐的事,我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让宇文家误会。我已通知账房给你支了一笔钱财,想来也够你日后生活了。今日之后,我希望我们的生活不要再有交集,你能明白么?”

    见她低头不答话,舒冉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人,想将她刻在心里。闭眼扭过身子,一步一步地,依旧缓缓地,踏过她的心尖,向她远离。

    “在你心里,我竟是那般不顾你声誉传你流言之人吗?”

    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冉没有转身只是漠然道:“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了。”游遇林抬头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思绪混乱却还是妥协的笑了下,“你真的喜欢他吗?”

    舒冉这次没有回答,可也没再停留,径直向房间走去。

    纯白的雪花划过嘴边残留的弧度,游遇林轻眨了下眼,垂眸是低不可闻的心声:“那只希望,你能幸福……”

    随着那道门的闭合,一切事物好像都被分割的格外明显。

    舒冉咬着牙,拼着最后的力气吹熄了蜡烛,直接扑倒在床榻之上,忍了许久的泪水开始肆意浸湿身下的被褥。

    望着那已然漆黑的房间,游遇林眼尾的泪也缓缓落下。温热划过脸颊聚集到下颚,冲过漫天飞舞的白雪,滴落在纯净无暇的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印。却又转眼被飘落下的雪花掩盖住痕迹,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一晚的雪是长锡百姓记忆中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都没人知晓是何时停的。

    隔天清晨,长锡被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雪绒衣,小孩们兴奋地在雪地上戏耍玩闹,大人们一边清扫着门前雪一边谈论着这不寻常的天气。

    舒冉这一夜睡得断断续续,很早便起了身,有些迟疑地拉开房门。

    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正准备踏出房门那一刻,却被门槛上斜放着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她弯腰拾起,这才发现面前有一道足印,顺着院子中心延申至阶梯前方。

    抬脚覆上那串脚印,跟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中间,她低头看着最后那深深的两个足印,原以为千疮百孔的心不会再起波澜,直到又想起曾立在此处的那人。

    这场雪没人知道下了多久,但或许,至少她曾知晓吧。

    舒冉抬脚摆正置于那足印内,试图感受积雪挨着自己身体的感觉,站着这看向自己的房间,好一会儿她才打开那张白纸。

    纸张仿佛被重压过,字迹仿佛被侵染过,但舒冉一看便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八个字,是她亲手书写的。泪水没有预兆跌落在白纸上,舒冉紧捏着纸张的边角,蹲下身,隐隐的哭声环绕在院内。

    白驹过隙,时光是否还会记得中秋那夜,在圆月衬托下,清冷月光里的那两个少女呢?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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