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亚特兰蒂斯6
“别欢迎了，赶快搭把手。”
沈砚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下移，瞳孔震惊，“你的手”
“一点小伤而已。”程五倒是淡定，毕竟能从那种鬼地方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等沈砚帮人包扎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彼时，程五早已累得昏睡过去，大概是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疲惫犹如潮水波涛而来，程五在沉睡中难得还做起了梦。
等再次睁眼，恍然如隔世。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
耳边传来的调侃话语让程五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垂首，瞳孔涣散的落于地面，半晌后才低低的嗯了声。
又突然间想起什么，程五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不小心睡得太死，我睡着的时候有说什么胡话吗？”
“有啊。”
程五攥紧裤缝，语气急迫，“我说了什么？”
沈砚挑眉，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对程五这个人也算是有些表面的了解，不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但是鲜少有能让她露出同龄人遇事应有的紧张和慌乱。
沈砚拉长语调，“你说了……”
“好吧，其实你什么也没说，我就是太无聊开了个玩笑而已。”
程五面无表情，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沈砚充分考虑到病人刚睡醒时的需求，恰到好处的递上一块完整的鱼肉，至于鱼肉的切割工具，自然是由陈青酌提供的钥匙，经过他这两天的打磨，钥匙头完全锋利的可以当作匕首使用。
“先吃点东西吧。”
程五捏着手里巴掌大的淡粉色鱼肉，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怎么给我这么多？”
一间房只有一条鱼，四人分食，她既然多吃，那就意味着另外三个人的口粮缩减。
“你是病人自然是要多吃点，”沈砚抠抠搜搜的剃下鱼尾的肉渣，“别多想，人道主义的关怀只有这一顿。”
程五也懒得客气去说那些客套话，大口吞入，来慰藉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等四人都用过晚餐后，憋了老半天的陈青酌迫不及待地问道：“程乌，你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沈砚目光灼灼，陈然然竖起耳朵。
程五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总结，“我运气好，苟到最后，这才活着回来。”
“将人类驱赶到一处，让我们自相残杀然后挑选出胜利者，这不就是小说里的养蛊嘛。”沈砚摩挲下巴，面色凝重。
“哟，没想到沈警官一本正经的还会看小说呐。”程五吃饱喝足，颇有闲情逸致的揶揄起来。
“怎么，就不允许警察有私人爱好。”沈砚单腿曲起，一手搁在上面，“别打岔，说正经的，如果人鱼真的是在养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青酌：“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开始下车时，萨迦导游说过的话，他说，亚特兰蒂斯会在五天后迎来海神节。”
“我有一个不好的想法。”
三道声音彼此缠绕，竟是说出同一句话，在反应过来后三人都不禁怔愣在原地，还是陈然然忍俊不禁的笑声打破安静。
沈砚：“看样子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程五：“我们是祭品。”
人鱼崇敬海神形似人类敬畏神佛，渴望得到神明庇佑的信徒，自然是要挑选上等祭品供奉以换取。
这么一解释，瞬间明了这座青铜牢房里为什么会存在数量庞大的人类了。
“我们的任务是拿到海神鲛珠，”陈青酌说，“距离海神节还有两天时间……”
程五听出他话语里的煎熬，毕竟如果真按照养蛊的方式来，这间房里只剩下沈砚和陈然然没有出去过。
陈青酌作为一个哥哥，自然不想妹妹涉险。
“不，我们不能将希望只寄托在海神节那天，谁都不能保证海神鲛珠会在这个时间点主动出现，而且根据我的经验，要想完成任务，了解副本背景必不可少。”
陈然然小声嘀咕：“可是我们现在都出不去。”
“那就从这座青铜牢房的内部出发，你们仔细想一想，养蛊这件事透露着很多疑点。”
程五冷静的剖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首先最大的疑点，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失落文明亚特兰蒂斯，这里被称作人鱼的故乡，既然是海底，这些原住民是从哪里来的？”
“其次，我们在祭祀挑选祭品时都是包含特殊的寓意，人鱼为什么不挑选海底生物或是陆地上的牛羊，偏偏选择人类来供奉，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最后，只有一个人才能存活下来，那些死去的尸体又被人鱼带去了哪里。”
包括，程五坐在车上张望到的那片一晃而过的黑色海域又是什么地方？
这个副本里有太多太多他们还未解决的谜团。
沈砚望向前面女孩，“你想怎么做？”
程五微微一笑，“我有一个计划。”
“人鱼大哥，救命啊。”
沈砚压了压耳朵，小姑娘嗓门真好。
寂静的甬道被程五这一声狮吼成功打破，紧接着响起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各个房间里原住民准备看热闹的前奏。
程五害怕戏不够精彩，一边喊一边哐哐砸门。
咚咚咚的闷响下，混合着几声原住民的叫喊声。
“卫兵！卫兵！这里有人喊救命！”
“卫兵！救命！”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要没命了！”
在层层呼喊声下，人鱼卫兵闪亮登场。
“是谁在喧哗？”
主角已到齐，好戏开场——
程五抹着眼泪，梨花带雨的飞扑过去，半环住人鱼的盔甲，“嘤嘤嘤，人鱼大哥你们总算来了，再晚来一步，你们就要见不到柔弱又可爱的我了，嘤~”
嘶~终于摸到鱼尾了，好滑~
正当程五沉迷在这难以自拔的手感中，忽然右侧方敏感的传来危险的预警，程五侧目，在距离自己不到两厘米的位置处，一点寒芒直冲眸底。
程五缓缓松开手，“人鱼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武。”
“你，退后。”人鱼卫兵手持三叉戟，冰冷又无情。
程五后撤两步，人鱼卫兵这才收回武器。
“你刚刚为什么喧哗？”
程五立即做西子捧心状，眼泪汪汪的指控道：“因为他想要杀我啊，他刚刚就这样掐着我的脖子，你们看指印都还在呐。”
程五把衣服往下一拉，露出脖子上的淤青，青紫色中夹着红，瞧着就触目惊心，那是白天被凶兽掐的印记，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人鱼大哥，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见人鱼的目光落于自己身上，沈砚按照计划换上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哼，我不杀你，等着你头上给我种青菜嘛，说好的要和我在这海底世界恩恩爱爱，结果转头你就和别的男人缠缠绵绵，喜新厌旧、背信弃义、水性杨花！”
“别胡说，我没有，证据呢？”程五否定三连。
沈砚冷笑，“证据不就在你手上，这么大两个绷带蝴蝶结，别说你是用嘴系出来的。”
人鱼卫兵低头一看，程五的左右双腕上确实系有两个工工整整的蝴蝶结，在墨绿色的外套下格外醒目。
所以这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程五昂起脖子，“是别的男人帮我系的又怎么样，这里这么危险，万一你发生点什么意外，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多找个人保护我怎么了！你既然说爱我，难道不应该理解我，支持我嘛。”
“可是我现在还没死呐。”
“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现在不打好关系，以后怎么无缝衔接。”
沈砚嘴角一抽，随即想起来自己的party还没有结束，“哼！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无非就是想要脚踏两条船，嫌我满足不了你。”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看着碗里吃着锅里！”
？？？剧本上没有这段戏啊。
沈砚差点露馅，好在即使看到程五的眼神示意，连忙绷住自己，“我哪里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说中了吧。”程五又扑了上去，估计是人鱼也陷在这出伦理大戏里，并没有拿武器再指向程五，“人鱼大哥，你们看，你们看，他分明就是心虚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搂着我睡觉，眼神都是瞟向隔壁的女人，人哥哥都和我说了，你想要追求他妹妹，他不同意，你才来找我接盘的，呸，渣男。”
“你乱说，我哪里有盯着别的女人，还追求她。”
“你不是盯她妹，难不成还是看她哥。”
沈砚面无表情：“”
场面陷入尴尬又沉默的氛围。
门外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
“难怪你随身携带人家的钥匙，难道你在知道我的绷带是他扎的就这么生气，敢情是借着我的脚踏两条船对我贼喊捉贼。”
程五怒气冲冲，暗中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顿时泪如雨花，“人鱼大哥，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狗男人。”
“好。”
出乎意料的顺利，程五被人鱼卫兵带了出来。
下一刻，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程五傻眼了，“不是大哥，你们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这么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呆在一个房间里。”
“凭什么那个男人和他喜欢的人双宿双飞，我要住他对面，每天秀恩爱给那个死男人看。”
人鱼卫兵：“哦，进去吧。”
疯子也没想到自己看个戏，还把房间给搭进去了。
程五更没想到，人鱼卫兵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同意自己的要求。
得偿所愿后，房间里，程五和疯子反而面面相觑。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是程五第一次见到窗口后的全貌，头发乱糟糟的好似鸡窝，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脚上的鞋更是不翼而飞，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味。
见到房间里多了个人，他也不吭声，转头蹲在角落里，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程五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嘘。”疯子一听她说话，立马将手指竖到唇边，“你吵到他们了。”
“他们是谁？”
疯子眨了两下眼，“你看不到他们吗？喏，就在这儿啊，这是小红，这是小绿，这是小蓝，他们正在和你打招呼呐。”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跳起来大骂，但面对这么诡异的一幕，程五愣是举起手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左右挥了挥，“你好小红，你好小黄，你好小蓝，你好小……”
“我叫小白。”疯子貌似十分高兴程五的招呼，双眼弯成一条缝，在报上自己姓名后补上一句，“你好小绿。”
程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若有所思。
正当程五正想要多问两句，疯子却突然站了起来，往墙根处一躺，闭上眼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程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计时器，倒推时间，她们现在应该处于第二天晚上的十点整。
第三天早上。
程五掀开眼皮，一张巨大无比的脸近刹那间映入瞳孔……
疯子苦兮兮的捂着自己的侧脸，控诉道：“小绿，你为什么动手打我。”
程五坐起身，“你的脸上有只蚊子，我帮你打死了，不用谢。”
疯子：“……”
我是疯子，不是傻子。
疯子委屈的张口想说些什么时，忽然耳尖一动，像是听到入侵者脚步声的狼犬，迅速起身趴在门上朝外面张望。
程五立于他身后。
门锁被打开的铁链，唾骂、吼叫、哭泣、哀嚎，各种各样的声音汇做一团，回荡在这座空旷的青铜建筑内。
又到了每天早上人鱼卫兵挑选祭品的时刻，程五百无聊赖的抠着指甲心想。
“桀桀桀，又有人要死了，死吧，死吧，都死光吧。”
相比程五的沉默，疯子倒是很兴奋，瞪圆着眼眶，干裂的唇瓣因为大吼大叫而撕裂的流出鲜血也毫不在意，双手剧烈的晃动铁门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对于疯子这一疯病，旅客从一开始的怒目而视到现在的置之不理。
这一次人鱼径直略过程五和疯子，从原房间中挑出了沈砚。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程五薄唇翕动，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