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酸涩悸动
江迤载着霍荔在这座城市的街道里穿梭。
“黑黑”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缓缓前行，少年笔直的背脊为她挡下了所有的寒风，霍荔突然间觉得灯光也变得暖暖的。
江迤感受得到少女此刻的沉默，他放慢了语气：“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霍荔盯着不断后退的景观树，回过神来：“什么话？吃太饱了，脑子停止运转啦。”
“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也可以告诉我。”
江迤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交还到她这里。
霍荔偏着脑袋感受了风，轻轻地“嗯”了一声。
风簌簌地刮过，街上偶尔经过几辆车，都用比他们要快的速度冲上前去，最后看不到影子。
“抽烟对身体不好。”
江迤稍稍偏了下头，“也解决不了问题。”
霍荔突然间心跳加快，像做错事情被抓包的小朋友。
他是怎么看到的，刚刚为什么不说。
没得到回应，江迤又补充了一句：“听见了没？”
霍荔不知道怎么回应他，闭着眼睛不敢出声，睫毛也一颤一颤的。
江迤觉得有点好笑：“不说话，在心虚啊？”
“江迤。”霍荔叫他。
“我眼睛好像看不见东西了！”她故意将语气放得焦急。
江迤将车速放得最慢，听她这样说，误以为风太大，卷起沙尘迷了她的眼睛。
“眼睛进东西了吗？”
霍荔慢悠悠道：“不是，我一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
江迤：“……”
你闭上眼睛能看见个鬼。
察觉到江迤的沉默，霍荔突然间心情大好，躲在他后背浅浅笑了几声。
“你就欠吧。”江迤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回来的路途仿佛被缩短了一般，在霍荔的指挥下，“黑黑”一弯一拐的前行着，最后停到霍荔小区楼下。
小区附近的街道巷子依旧黑压压的，江迤找到一组施工灯，勉强看得清前方的道路，才将车慢慢停了下来。
霍荔从车上下来，走到江迤身边，慢慢靠近，最后将头盔挂在“黑黑”前面的小挂钩上。
江迤看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抬起眼皮：“我刚说的话记住没？”
霍荔对着他吐吐舌头，摇头晃脑，故意用种酸酸的语气：“知道啦，我爸都没你管得多。”
江迤看着她笑，突然间觉得霍荔很像露娜，像只毛绒绒的小狗，让人有种想去摸她脑袋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那我先回家了哦？”霍荔侧着身子，给他指了指五十米外的小区大门。
江迤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荔冲他挥挥手，倒着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注意安全。”江迤补了句。
霍荔点点脑袋，乖巧地转回头去，往小区门口走去。凉风习习，霍荔的发丝被拂在脸颊上，她习惯性的将手揣进衣服兜里。
校服。
江迤的校服，还没还给他。
江迤刚插上钥匙，又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快跑声。他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卷来一阵凉风，还有她浅淡的鼻息。
霍荔靠他很近，连忙拉开校服拉链，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将外套捧在怀里，小鹿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外套忘记还给你了。”
霍荔将衣服捧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确定没有怪味才说道：“还好，没有小龙虾的味道。”
江迤眼里带着笑意，煞有其事的点了点脑袋。
“骑车风大，你把它穿外面吧。”霍荔将外套递给他。
江迤没拒绝，将车又重新停在路口，接过外套随意套上。
霍荔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一怔，急冲冲地丢了句“回家注意安全，拜拜”。
江迤扭头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启动“黑黑”前，视线顺着胸前往下看了眼，忽然就笑了。
校服的白色面料上。
不知什么时候被滴上了两滴红油。
想着霍荔惊慌跑开的模样，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他有这么凶吗？
至于跑成这样。
-
霍荔脱掉江迤的校服后，一时间倒也没觉得多冷，心想着几步蹦回家再说，不至于感冒。
月色在薄雾中朦胧，霍荔哼着上次江迤唱的歌，气定神闲地走进小区大门。
“霍荔。”
霍慧芳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霍荔被吓得脚步一颤，回过头就看见霍慧芳抱着羽绒外套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像生气的模样。
霍荔攥着毛衣下摆，轻声喊了声：“妈，你怎么在这儿？”
霍慧芳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母女俩放慢步子往回走。
“怎么不说声就自己跑出去了？最近外边黑漆漆的一片，你一个小姑娘跑出去多不安全啊？”霍慧芳开始絮叨。
霍荔打量着她的神情，随便胡扯了句：“晚饭没吃饱，又出去吃了点。”
霍慧芳想着她确实从饭桌上就开始别别扭扭的，很少动筷子。
长身体的孩子本来就饿的快，她点了点脑袋算是默认同意了霍荔的说法。
霍荔的心依旧悬着，她应该没看见吧。
母女俩一路沉默，直至回到家中。
霍慧芳将温好的牛奶端出来递给霍荔，自己也在沙发上坐着，找了本英文名著随意翻读。
霍荔现在压根没食欲，端着牛奶杯抿了一小口，又去打量霍慧芳的表情。
“赶紧把牛奶喝了去睡觉，明天不上课了？”霍慧芳眼皮都没抬下，像是知道霍荔在看她一般，语气平淡的催促着。
霍荔点点头，盯着手里的牛奶杯出神。
依旧无言，直到她将手里的牛奶杯放回厨房，霍慧芳才慢慢开口，听语气像是再跟她商量。
“开年后你就得备战高考了，妈妈也不强迫你必须跟我搬出去。”霍慧芳抬眼看她，“这套房子不会卖，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愿意在这住也行，到时候请个阿姨来照顾你。”
“或者你想去你爸那儿住也可以，不管怎么说，总得有人照顾你。”
霍荔吸了口气，她知道总有一刻得面临这种情况。
无论是和霍慧芳搬去陈建自那里，还是搬去跟唐靳华和段小茗同住。
对于她来说似乎都很难接受，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崭新的家庭环境。
“我自己住这边挺好的。”霍荔就着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搬去你们那儿住，也不方便。”
霍慧芳将书搁置在一旁，最终松了口：“也行，那我这几天就去帮你找个阿姨，你也可以提前适应下。”
客厅里的古典钟发出“滴答滴答”的钟摆声，声音清脆。
时间不早了。
“那我先去洗漱休息了。”霍荔站了起来，准备上楼回卧室去。
霍慧芳望着女儿纤细窈窕的身影，面露忧虑之色，思考几秒钟后还是选择了开口。
“荔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霍荔站在台阶上，脑海里的轰炸机忽然间开始工作。
“轰——啪”。
猛烈重击着她。
“没有啊。”她迅速否认这个问题。
“妈妈刚刚已经看到了，就在保安室的监控里。你和那个男孩子，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到了。”
霍荔的双腿僵直，不知作何解释，何况他与江迤并没有什么过火行为。
“那是我同学，吃宵夜的时候偶然碰到的。”霍荔甚至不敢回头看她，慢吞吞道：“他怕我打不到车，顺路送了我一程。”
知女莫若母，霍慧芳一眼就能看出霍荔的小心思，也没打算拆穿她的谎言。
“你喜欢那个男孩子？”霍慧芳又是一问。
霍荔的背僵硬得难以动弹，怔怔地看着地面。
“没有。就普通同学。”
霍慧芳也站了起来，准备去厨房洗霍荔刚刚用过的牛奶杯，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冷冷地留下一句：
“你最好是。”
“赶紧洗漱休息去吧。每个年龄阶段应该做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我再多讲了吧？再听下去你耳朵也得起茧子了……妈妈希望你先顾好眼下最重要的事，不要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明白吗？”
“明白。”霍荔自然地走上楼去，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洗漱完毕后，接近凌晨。
霍荔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喜欢江迤吗？
在霍慧芳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从来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江迤这人确实闷闷的，又没有太多人情味。但看他的模样确实挺能唬人的，算得上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和周正，这点她不敢否定。
成绩一般般吧，但是他文采斐然，笔下的文字确实容易让人崇拜。
可是江迤真正能吸引到她的地方，是什么呢。
可能就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吧。
或许，还有他藏着秘密的过去。
但现如今秘密早已经被她亲手揭下，吸引她的又是什么？
霍荔在床上滚了几圈，突然觉得身上在发汗，她将空调的温度降低了几度。
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什么时候，她悄然合上了眼皮，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
她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大雪夜，见到了那个被滚滚血液沾染的少年。
霍荔走到他身边蹲在，一字一句告诉他：“江迤，不要自责了。即便没有鲜花掌声，我也想告诉你——你是我的大英雄。”
梦里的场景很混乱，霍荔记不太清里面的内容。一直到醒来时，心脏都抽抽的疼。
又夹杂着酸涩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