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风起10
凌晨两点十九分，距离市公安局两公里外一栋高层独栋公寓的23层依旧亮着灯。
徐楚铭坐在桌前一张张翻着电脑中的照片。
女人仰着自信又高傲的脸，摆动着曼妙身姿。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侧脸，但依旧能看出她对舞蹈的热爱。从练习室到领奖台，一点一滴都被记录在镜。
再往后，照片中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身影，是一个男人。自那以后，女人脸上高傲的神情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温柔又幸福的笑容。
只是后来，男人的头发越来越长，女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疲惫之色就肉眼可见。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大合照，应该是女人的生日。她落座在照片最中央，勉强撑起笑脸。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亲人、朋友都陪伴在侧，只唯独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咔哒。”
“咔哒。”
大门被打开又关上，一个身高腿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哥！”
徐楚铭被这一嗓子吼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皱眉骂道：“大半夜的喊什么呢！狗崽子！”
顾风迈着虚浮的步伐，嘴角含笑的冲徐楚铭走去：“哥，这房子你住的还习惯吗？”
“唔，挺好的。”
顾风满意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有点太小你住的不舒服呢。过段时间给你换个大点儿的”
徐楚铭现在住的是顾风的房子，顾明华买来送给儿子的成人礼。只是顾风一直在外念书，偶尔才会回来住。徐楚铭那会儿刚毕业参加工作，在市局附近一了间房子，他每个月交完房租剩下的钱也只够解决温饱。顾风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徐楚铭，说是请他帮忙看家。起初徐楚铭是不愿意的，但经不住顾风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搬了进来，一住就是七年。
他早就把这当家了，而且也从来没觉得二室一厅是个小房子。
徐楚铭觉得顾风状态有些不太对，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凑近了闻一闻：“你去喝酒了？”
顾风被这一动作搞得愣了神，好半天才回神：“嗯。今天跟朋友谈点事情，多喝了几杯。”
距离有些近，说话间顾风的酒气铺了徐楚铭一脸，他嫌弃的又将人推开：“滚去洗澡，别在这烦我。”
顾风的眸子暗了几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哥，你能别老对我那么凶吗？从我回来到现在，你都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
徐楚铭啧了一声：“大小伙子，矫情个什么劲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顾风心里一阵郁闷，说到底徐楚铭到底还是只把他当弟弟啊。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弟弟的身份，起码能跟徐楚铭多亲近些。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心思，估计以后永远也别想像现在这样轻易打开他的家门。
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道：“哥你还不睡吗？都这么晚了。”
“就要睡了，松雾区那边的案子有些麻烦，我检查下死者的电脑。”
顾风闻言来了兴致，探头过去查看。
那张合照人员众多，顾风挨个扫视，最后视线落在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长相周正的男人身上。
他抬手指着那人，眉头微蹙：“这个人，我认识。”
徐楚铭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你认识？”
顾风点头：“他叫楚森，也是名心理医生，在二院就职。本来今天一起吃饭的也有他，后来说是有事来不了了。”
“心理医生……”徐楚铭眼神瞬间亮了，拍了拍顾风的肩膀，“好弟弟，你帮了大忙了。”
顾风挑眉：“我不是狗崽子了？”
徐楚铭笑着揉了把他的头：“还挺记仇。”
长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所有人刚一踏进支队办公区就被徐楚铭叫到了会议室，包括罗鹏。
罗鹏心里一阵抽气，现在开会都流行直接通知队长了吗？
会议室内百叶窗均被放下，张晨依的那张合照投放在了幕布上。
“这张照片是我在张晨依电脑里找到的，应该是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徐楚铭拿着激光笔在张晨依身后的长相较为斯文的男人脸上，“这个人，名叫楚森，现就职于第二人民医院的临床心理专科。他跟张晨依是高中同学，高中之后就联系甚少，直到半年前张晨依主动找他，两人才又有了交集。”
“但有意思的是，‘联系甚少’只是张晨艺对楚森单方面的。楚森从大学起，就没错过一场张晨依的演出，天南地北的跟着张晨依飞。”大屏幕上的画面随着徐楚铭的讲述一张张滚动着，“演出在哪，他的机票、高铁票的终点站就在哪。而且购票记录显示，每次他买的都是靠角落的位置。所以说，他几乎见证了张晨依从小透明走向芭蕾舞剧院首席舞者的位置的每一步，但张晨依去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最后一张ppt是一张病历单，“这个是我在二院的就诊记录里查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查不到张晨依的就诊记录的原因。她根本就没用自己的身份，而是冒用了楚莱这个人的身份。“徐楚铭顿了顿道，“楚莱是楚森的妹妹，亲妹妹。”
徐楚铭一席话讲完，将激光笔放下，看着众人。
“倒回去，把楚森的照片放大。”明城微蹙眉，他总感觉楚森那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
徐楚铭照做。大屏中的男人戴着一个黑框眼镜，五官端正立体虽算不上英俊，但却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是他吧。”明城道。
“嗯。应该没错。”顾廿归回应道，又转头对黄新宇说，“新宇，去把那天我们在死者家里找到的那张照片拿来。”
“什么情况？”徐楚铭问道。
“我们在死者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张她与一个男人的合照。因为照片背后些写着一首情诗，所以我们当时以为那人是死者男朋友。”明城将笔在手里转了个来回，“但现在看来是我们想错了，楚森跟张晨依之间应该另有故事。”
黄新宇拿着那张被套了一层证物袋的拍立得进门，徐楚铭冲他伸手接过照片。
照片中的两个人正是张晨依和楚森。张晨依头上还戴着生日帽，浅浅的微笑着，头靠向楚森的一侧。楚森则侧头看向张晨依，眼神格外温柔。徐楚铭将照片翻了个面，看到上面的字直皱眉头。
“所以，许思杰被绿了？”
众人：“……”
“你能不能少扯没有用的？”罗鹏呵斥道。
“被绿倒不至于，许思杰自己主动要求“绿”还差不多。”明城道，“我昨天从他们那了解到张晨依也是众多被他们侵害的女性之一，而把她送去那里的正是这个所谓的男朋友，许思杰。所以我猜，导致张晨依自杀的真正原因应该不是服用了过量的’戏梦‘，而是受到了侵犯并且被拍了视频内心经历极度煎熬之后的结果。‘戏梦’则在她真正想要轻生之时，助推了她一把。”
罗鹏点点头：“具体情况还要等一会儿见了许思杰再说。尿检结果呈阳性，晾他一晚上了，估计一会儿问什么说什么。”
“这次被逮捕的人不少，吴浩也在其中。廿归回头你跟庞队长联系一下，看看还要不要继续监视他。毕竟张旭我们还没找到。”他用笔敲了敲桌子，“另外，明城，你昨天遇到的那个毛线帽抓紧去找画像师出一张画像。徐楚铭你手上的活儿先放一放，交给网安那边处理，你去找一趟这个楚森，既然他是张晨依的主治医生，那他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张晨依的事。剩下的人分批去提审昨天抓回来的人，问清楚他们到底参与了其中哪些关节。没什么疑问就散……”
“罗队，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人。”明城抬眸，“程梦汐。她知道的事，不只那些。既然她之前跟裴聿有联系，那也许……她也是知道张旭的存在的。”
……
市公安局8楼，物证鉴定中心。
明城坐在长廊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张a3大小的素描纸，毛线帽的形象基本无差的出现在眼前。
再次看到这张脸，明城依旧感觉浑身不自在。即使那双眼睛是被画出来的，他也能从中感受到丝丝寒意。
明城将画放到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帮我联系一下看守所，我要见程梦汐。”
正直早上看病高峰期，市第二人民医院此时挤满了人。徐楚铭开着车跟在私家车的长串大队伍后面。如果俯拍的话，就会看到一条“巨虫”在缓慢的移动着。
“往里走！往里走！”
“东面没有停车位了……你去住院部那边看一下！”
“……西南角！喂！前面那辆，西南角！你往东拐干啥！那边没车位了……”
医院的保安大哥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喊话，医院的人总是这样多，如果不来疏通管理、准确告知停车地点的话那场面会十分混乱，耽误时间事小，耽误看病事大。
徐楚铭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地叹口气，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懒呢，把车停在大门口多走两步早就进去了，何至于在这一点点的蹭。
徐楚铭将车稳稳当当停在车位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不知怎的，都已经迈入十月份了，天儿居然还这么热。临近正午的太阳烈的很，分分钟将人逼的一身汗。
徐楚铭抹了一把额前的细汗，转头看向被他放在副驾驶上的电脑。电脑界面显示的是楚森的相关信息，密密麻麻一排字，其中有一项被标记成了红色：妹妹楚莱，今年26岁，与楚森同父异母。五年前外出旅游，意外染病，此后一直在家修养，不曾在公众场合露过面。
“有空吗？”徐楚森将手机放成扩音，对电话的那一头道。
“唔，算是有空吧。”顾风道，“怎么了哥？”
“你跟楚森熟吗？”
“还行吧。他是我学长，一个导师的那种。一直都有联系但不多。”顾风道。
”你上次说的那个饭局是怎么回事？”
顾风稍有迟疑，但还是说出来口：“我们现在算是合作关系吧。还有几个人一起合资办了家心理咨询工作室，最近一直在洽谈合作的事儿，只是他最近状态不太好一直没露面。”
徐楚铭有些意外，将视线落在手机上：“呦，出息了啊，都开工作室了。我说你最近怎么那么忙呢，人影都抓不住一个。”
顾风在那头笑了：“我的好哥哥，你是抓不住我人影还是根本就不想抓啊。这都一个多星期了才给我打了这一个电话，还开口就问楚森。”
“你哥我更忙好吗？谁没事儿总有时间跟你扯闲篇啊。”徐楚铭道，“我还没问完呢，楚森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妹妹的事？”
“妹妹？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个妹妹的事。”顾风顿顿了又道，“他跟松雾区那个案子真有关系？”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徐楚铭按掉扩音键，将手机拿到耳边，单手去解安全带，“行了，没你事了，挂了。”
“哎，我……”
顾风那边还没说完话，电话就被徐楚铭挂断了。
……
三声敲门声后，临床心理专科的房门被推开。
“楚医生你好，我是……”徐楚铭推门而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房间里除楚森外还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风？”
“哥。”顾风冲徐楚铭无奈一笑，“我本来是要跟你说我在这的，谁知道你电话挂得那么快。”
顾风跟处森点了下头，起身走到徐楚铭身边：“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撤了，规矩我还是懂的。”
徐楚铭瞥他一眼，抬手搂过顾风肩膀，将人带出门外。顾风顺势微微低头，将耳朵凑到徐楚铭面前。
“你小子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没让他听见吧？”
顾风有些无语的侧头看他：“哥。你看我像傻子吗？再说了，跟你打电话我哪次不是背着人的？”
徐楚铭大力揉了把顾风的脑袋：“你哥还没那么见不得人，不用你在哪都背着人。给我好好讲电话，别整的跟偷情似的。”
顾风一愣，满脑子只剩下“偷情”两个字，完全没听清徐楚铭下一句说的什么。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站在走廊里发呆。
……
又是三声敲门。
“咳，楚医生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今天来找你了解点情况。”徐楚铭径直走向楚森，掏出警官证在他面前晃了晃。
楚森看了一眼，站起身，礼貌一笑：“你好，徐警官。”
又冲座椅摆了下手势：“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楚医生，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我请你到局里喝。”
楚森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被他化解了。
“顾风是你弟弟？没想到你们兄弟之间感情那么好。”
“嗯，那孩子基本算是我带大的吧。跟我自然亲近些。”徐楚铭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楚医生呢？跟你妹妹相处的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