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留下帮忙
保和堂。
韩子骞把霍休胳膊包着的布解开,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女子衣裙的布料。动作一顿,他将那浸满了血的布料放在一边,开始给霍休仔细的清洗伤口。
霍休坐在圆杌上,直挺着背脊,不管是上药还是包扎,他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身体纹丝未动。
“尚且未知。”
“公子就非得这么做?”韩子骞动作娴熟,很快将最后一圈细布缠好,“没别的办法?”
问罢,他走到桌前,把用剩的材料收回药箱,极力收敛着眼底的情绪。
身后迟迟没有回答。
韩子骞转过身,跪伏在霍休跟前,“殿下,将那女子留下的方式有很多种,殿下何苦要伤害自己?”
那道伤口半点做不得假,结结实实划在他家殿下的胳膊上。再深几厘,就要伤及筋骨。
不过是留住一个女人而已,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他家殿下,越来越疯魔了。
霍休声音低沉,比腊月河面上的冰还要冷上几分:“我说过,不要再叫殿下。”
“奴我知道了。”
“这样最快,宁远侯也不会起疑。”
“是。”
霍休没再看韩子骞,起身将上衣穿好,提了随身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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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良栖村依旧河清水秀,祥和宁静的有几分不真实。
风一吹,长势喜人的麦子波水一样荡漾,泛着潋滟的银辉。
林漪漪和婉心下了马车,看着这景色,只觉刚才的刀光血雨像一场荒诞异常的梦。
徐大娘听见动静,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是休儿吗?还是漪漪回来啦?今儿个怎的如此晚?”
“大娘,是我。”林漪漪上前几步,伸手扶住徐大娘,眼神示意婉心先去自己屋里休息。
徐大娘感觉到覆在自己肘边的温度,慈祥拍了拍林漪漪的手,忽而脸色微变:“漪漪,你可是受伤了?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林漪漪语塞,心里一阵发愁,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霍休就这一个亲人,徐大娘又眼盲,身体也不好
如果她是霍休,大抵是不希望自己受伤的事叫徐大娘知道的吧。
纠结几番,她故作轻快的答道:“哦这个啊村口有人杀鸡,我非要去凑热闹,这才弄的一身味儿。”
徐大娘闻言才放下心,揶揄她道:“你这小丫头,也太贪玩了些。”
林漪漪以为瞒过去了,嘿嘿一笑,又在听到徐大娘下句话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么晚了,休儿怎的还不回来。漪漪,你今日瞧见他了吗?”
“啊?他他可能是今天军务繁忙吧呵呵”
“是吗,前两日他还说近日里军营里事情不多,这孩子”
“他可能是怕您担心吧哈哈”
突然想起今天在外头听来的消息,她又补充了句:“今天我还听人说,过些日子皇上要校阅宁远军,他做指挥使的,怎么可能不忙呢。”
徐大娘点点头,还是面露担心之色。
林漪漪正想着再陪徐大娘说会儿话,就听到院子的栅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娘,指挥使这不就回来了吗!”
她跑出屋,果然见霍休正在院里拴马。
身姿挺拔,动作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受过伤。
真够能忍的。
林漪漪有点佩服。
古代没有麻醉剂,也没有很好的止痛药,可他从受伤到现在,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一声痛都没叫,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还是正常人吗?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得,看来还是伤的不够重。
“徐大娘担心你呢,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你告诉她了?”
“没有。”
“好。”
霍休把马儿安置好,转身见林漪漪还披着自己的斗篷,她的身量小小的,斗篷几乎拖着地,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心中涌过一丝异样,他眸光微暗,又很快敛起心绪,抬腿去找徐大娘。
林漪漪还有话和他说,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赏了一会月。
天色晚了,屋内两人并没说多久,等霍休从徐大娘屋里出来往自己房间走时,林漪漪像个鬼魂儿似的跟了上去。
他没阻止,一进来就坐在雕花木椅上,声音懒懒的,透着一股子疲惫:“还有事?”
“指挥使”
林漪漪平时算盘打的啪啪响,连到江南要买几进几出的院子都想好了,可真到要开口的时候,又紧张地舌头打结。
“我想带婉心到江南生活,你能不能帮我跟侯爷说说?”
“你想去江南,为何?”
霍休说完,以拳抵唇咳了几声,
林漪漪犹豫一下,去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过来,又伸手帮他拍了拍背。
等霍休呼吸平稳些,她才继续道:“朝堂上波谲云诡,惜春楼里又有很多人都知晓进宫的玫娘子不是我,万一实情泄露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威胁您和侯爷。如果我走了,到时候他们没有证据,您和侯爷也可少一些担忧。”
她歪头去觑霍休,见他靠着椅背,被夜色笼罩着,看不清神色。
“侯爷和指挥使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如果日后我发达了,一定会报答。”
到现在,她都还没搞清楚宁远侯和霍休是想利用自己,还是单纯的只想帮助自己。
所以今天说出这番话时,她心里没抱着多大希望,更多的是想试探一下霍休的态度。
屋里静的出奇,霍休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吐出一个字:“好。”
“啊?真的吗?”
这可太意外了,林漪漪喜出望外,音调都抬高不少。
“嗯。”霍休应声,缓慢的将那茶盏放回去,手快碰到桌面时,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茶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霍休低头,咬牙“嘶”了一声。
这还是林漪漪第一次见霍休这样。
她连忙上前,“指挥使,你怎么了?胳膊还是很痛吗?”
刚刚还装的像个没事人,原来其实这么严重的吗?
“没事”他抬起头,额头上渗出汗珠。
林漪漪慌了神,凑过头去看他的胳膊。
老天爷!
伤口里渗出的血液,早已经把衣袖染红了一大片。
“指挥使,你还在流血!”
霍休瞥一眼自己的伤口,淡淡道:“不碍事,每日换药,一月有余就能好。”
她直起身,看着霍休苍白的脸色,又想了想院子里的一老一小。
霍休从惜春楼救出自己,又帮她和婉心团聚,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了。
恩人伤成这样,自己还张口要溜,多少有点狼心狗肺。
原地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她最终还是叹口气:“我帮你换药。”
既然他刚才答应的那么干脆,自己能去江南的可能应该是很大的吧。
只要能去,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不用。”霍休沉声。
“不用我,难道让徐大娘给你换吗?”
林漪漪瞪眼,不由分说就去翻他带回来的包裹,从里面找出几个药瓶。
空气凝滞了许久,才听他说了一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