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被攻略的星(12)
这么一句话,让沈陌怔楞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看向那个满心满脸写满了心疼的沈南星身上。
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脱离而出,沈陌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积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移开,心里落下一人欣慰的话。
“谢谢你。”
那是属于原身的情绪,今日这一遭,让原身怨气消散,步入轮回之中。
感受到原身怨气的消散,沈陌轻笑一声,眸光温和的看着沈南星,“傻小子,都过去了,人啊,要往前看。”
这话并不仅仅是宽慰沈南星,也是沈陌在对自己说的。
他这一生做了许多选择,关于那些他所替代的原身,关于那个不明来历的系统,以及,他那未曾忆起的初始。
站在这个地方,这个位置,他只能继续往前走,向前看,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他相信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一天。
寒暄一番,又把老大不小的沈南星逗得破涕为笑,沈陌才得空与众人商量云十二人的处置。
也是这个时候,沈陌才发觉消失不见的丁明仁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丁明仁毕竟是仙门掌门人,当初沈陌借切磋为由帮他们解毒,虽说做得隐秘,但丁明仁向来谨慎。
再加上沈陌其实并未特意遮掩什么,于是便叫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一来二去,答案可见分晓。
因此,即便是他原本最为信任的师弟云华送来的丹药吃食,他也从未吃过。
当时发现不对,丁明仁也没有把握能抓住云华,于是便选择了搬救兵。
可惜他不知道沈陌说的忘我之境是个谎话,倒是白白浪费好些时间,众人赶来时,沈陌的雷劫已经开始了。
他们也不敢硬闯进劫云之中,只好守在外边等雷劫消散。
得知这一点,沈陌只是感慨阴差阳错,至于对二人的处置,众人思来想去,最终结果便是将二人镇压于寒水牢中。
寒水牢,以极地寒冰为主体,曾经魔界还在外肆意妄为的时候,便是用来镇压魔修的。
那里,即便是金丹修士也呆不了月余,对于云十和邓佑远两个如今和凡人一般无二的人而言,更是如死缓一般,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陌对此没有异议,其实痛痛快快的死了,反而便宜了他们。
把他们放入寒水牢中,让他们感受着刺骨的寒冷,没有希望的等着,然后在绝望中慢慢,慢慢的死去,那样最好不过。
前脚刚商量好他们的去处,后脚被捆在一起的二人悠悠转醒,云十迷茫的目光对上众人,又迅速转变为了然,背于身后的手握住邓佑远的手。
他转而看向沈陌和沈南星,目光落到沈南星脸上时,忍不住笑了笑,叹着,“还是抢不过你啊!”
这句话说得莫名奇妙,沈陌却听明白了,云十想要抢夺原属于天道赋予自己亲自挑选的气运之子的机缘,继而抢夺主角光环。
如今落败,可不就是抢不过吗?
又见云十看向沈陌,讽刺的笑着道,“成王败寇,你赢了,”却又在下一秒缓缓开口。
“错在我,佑远……只是我的傀儡罢了。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都冲我来,放了他吧。”
这话听的沈陌觉得好笑,冤有头债有主?
原身本该顺遂一生,和云华恩爱两不疑,一同孕养自己的孩子,可云十因一己私欲,将他们搅得不得安生。
云十是冤债的源头,可享受那些便利的邓佑远就可以免去责难,这是什么道理?古人都知一人犯错,诛连九族。
既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好处,又妄想不得到责罚。
合着,他倒是成了清清白白的白莲花,别人都是犯贱是吗?!
沈陌微微敛眸,语气还算平和,“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舍得让你们二人分开,你说是吧?”
云十仰头望向沈陌,彼时日头高照,恰巧在沈陌身后,云十只能半眯着眸子看他。
那一瞬间,云十觉得沈陌像是云端上的神明,冷酷且严肃。
只是思及邓佑远,云十闭上眼,狠下心来,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即便气海丹田被废,他身上依旧还是有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灵气,此时那些灵气聚在一起,仿若要织成一张大网,将众人网在里面。
沈陌在他开口之际便拔剑在他心口处刺上一剑,只是没有阻止住他,反而让那大网快速将众人笼罩住。
云十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落在那大网之上,得意的朝着沈陌笑了起来。
见此,沈陌皱着眉头拔出剑,又刺了他一剑,只是随着大网落下,沈陌只觉自己好似到了另一个地方……
……
艳阳高照,偶尔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芦苇荡中,忽的传来一声接一声嘹亮的哭嚎声,沈陌抬步走去,准备撩开芦苇看个究竟。
没想他的手就这么穿过芦苇,沈陌看了看自己的手,沉思了一瞬,整个身子穿过芦苇荡,来到哭嚎声的发声地。
那里漂着一个有些破旧的木盆,里面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娃娃,许是饿了,闭着眼睛,哭嚎个不停。
却是个只打雷不下雨的。
而沈陌只能看着他,却帮不了他。因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幻境,他只是个观众,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沈陌守着这个小娃娃,从旭阳东升等到星宿亮起,等到小娃娃的哭嚎声越来越弱。
等到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黑沉沉的天色,仿若下一秒就有倾盆大雨落下。
沈陌就这么看着小娃娃,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了,这个小娃娃的面貌不像云华。
而让他进入幻境的云十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所为也就一人,邓佑远。
可这娃娃瞧着也不怎么像邓佑远,思来想去,沈陌就这么安静的守着。
大雨滂沱,穿过沈陌的身子落于芦苇荡中,落在小娃娃的木盆里,打湿了木盆里保暖的棉衣,小娃娃被雨水打醒,又哭了起来。
只是哭声很快被雷声淹没,被风声阻拦,小娃娃的木盆已经装满了水。
小娃娃靠着本能,鼻子漏在水外,却是不敢再哭再闹。
(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求求谁,任何人都好,救救他!)
一道哭诉的声音在沈陌心头响起,那声音很耳熟,是云十的声音。
沈陌听着,也觉得这小娃娃可怜,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黑暗带来的压抑,雨水带来的绝望,小娃娃愈发苍白的面色,越发冰冷的身子,让人觉得,他活不过今天了。
却在下一秒,有人拨开芦苇荡,一双黑黝黝的手朝着木盆伸来,把湿漉漉的孩子抱起,一道微弱的声音从那人口中溢出。
“乖孩子,阿爹来了,阿爹来了……”
借着闪电的光亮,沈陌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那人生的并不好看,右脸颊高高肿起,像是被谁打了一般,口中喃喃,却像是智力不健全,只那双眼,剔透得很。
沈陌随着那人一同离开这个呆了三天三夜的芦苇荡,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屋里。
看着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情景,沈陌有些无奈,只能守着小娃娃。
这雨下了一整夜,沈陌看着小娃娃烧得通红的小脸,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么下去。
等那人发现的时候,小娃娃快被烧成傻子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沈陌日日跟随在小娃娃身边,看着他身边的一切。
那个自称是小娃娃阿爹的人,唤做傻大个,是个傻子,智力顶多不超过五岁,小娃娃不是他的孩子,是他在芦苇荡里捡回来。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雨夜里去芦苇荡,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自称阿爹。
傻大个养了个孩子,村里的人口口相传,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个玩笑,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人人都觉得傻大个养不活一个奶娃娃,可奶娃娃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开始学说话,学走路,一切都像是破晓前的黎明一般,往好的地方去。
村里的人偶尔也会逗弄这两个不像父子的父子,一晃五年,小娃娃虽然看着瘦瘦的,却很是健康。
傻大个看着小娃娃越来越大,听人说,小娃娃该启蒙了,于是学着别人的模样去请夫子。
可傻大个没有交束脩的银钱,可为了小娃娃能启蒙读书,他和外乡人去做苦力。
傻大个不聪明,总会被人骗,辛辛苦苦一个月,得到的银钱还不足两父子饱腹。
可他依旧乐呵呵的,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同乡的人好心把事情掰碎了告诉他,他才恍然大悟。
那是小娃娃交束脩的银钱,他不能退让!于是他去找人要说法去了,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小娃娃呆在那个愈发破旧的屋子里,等啊等,等啊等,等来的是同村人带他去收敛傻大个的尸体。
傻大个一双腿弯折着,整个人的模样瞧着很是扭曲,两只手却紧紧的握在一起,外边的手指好似被人强制扳折了一般,耷拉着,那双剔透的眼没了焦距,瞪得大大的,竟是死不瞑目!
小娃娃看着他的阿爹,面上难掩难过,却没有流下一滴泪。
沈陌看着小娃娃,从最开始的时候,小娃娃就是干嚎,没有落下一滴泪,如今,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