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与己
东海之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
星月当空，劲风寥寥……
山脚下，就是一片东海汪洋。
正值涨潮时分，海水一如既往的跌宕起伏，浩瀚地拍向岸边礁石，溅起万点浪花。
宗薛圣和浩辰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海水翻腾，默然不语，丝毫不去关心哲皇宗的杀戮通天。
“为什么要救我。”浩辰幽声道。
“嗯？”
“我少时被称为贱种，被宗内之人欺负，连累父母双亡，连累莫爷爷身死，连累琉璃宫一蹶不振，我实力卑微，修不出自己的道，连算命先生都称我为不是天煞孤星更似天煞孤星。”
说道这里，浩辰惨笑一声。
“我或许早就该死了……”
“啪！”
一声脆响，宗薛圣一巴掌将浩辰打倒在地。
“我的确不想救你，因为你着实废物的很！”
“我来问你，你出生便被排斥，你父母可曾对你疼爱有加？琉璃宫莫家，可曾是你的亲人？”
浩辰想到了当年，心里有了一丝暖流。
“双亲惨死，琉璃宫一蹶不振，你可曾愤恨？”
“我……”
“啪！”
宗薛圣甩手又是一巴掌，
“你有，不过还不够！”
“我想过！可是……”
“啪！”
又是一巴掌，浩辰的脸已经被打得紫红，冷风一吹，已然高高肿起。
宗薛圣却不再看他了，转过头看着远方的大海，幽幽说道；
“想到就去做，现在失去的……将来你要加倍拿回来。”
浩辰呆住了！
他忽然觉得迷茫的内心世界，那条路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有的时候，人在身处迷茫的时候，真的需要有个人来打醒他。
让他看清自己，
看清这个世界！
时间很短暂，想要成功，就必须要果断去争取！
你自己都不努力，
还有谁能帮你？
浩辰的双目一阵清明，豁然起身。
“你到底是谁！”
这次浩辰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 也已经到了该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宗薛圣回身看着浩辰，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继而慢慢舒展开来，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他突然一把将面罩摘下。
“你且看看我是谁？！！”
……
风烈了，呼呼地刮着。
两人在这里站着一动不动，连月光都变得阴沉，两人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间唯一的生灵一般，
而此刻的浩辰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根本就不！可！能！
白衫 漂浮，
长发飞扬！
漫天星光月色之下，辽辽海阔荧光之中……
映着一张……
和浩辰……
一模一样的脸！
“你到底是谁？”
浩辰心中冷。
“我的确不是你！”白衣浩辰答道。
“你父母双亲惨死的那天……”
那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当初自己被一剑穿胸，母亲被钉在墙上，父亲被一掌拍碎天灵，居住了几年的小屋被一掌拍成了废墟。
“你们一家濒死前的那一份不甘，化作怨灵从废墟中飘然而出，进入小灰体内……”
“而我……就是那个怨灵……”
“我由怒而起，由恨而生，没有根基，没有道法，可是我敢学！这些年，你和小灰待在琉璃宫，我便向四周窥视，向云游的道人窥视……”
“我层层摸索慢慢咀嚼，不曾想真的被我修成了……”
浩辰自始至终没有插言，此刻的他突然笑了……
他就这么笑着笑着……
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不同……”
白衣浩辰幽幽说道。
“我生于你，只是你魂魄里的一部分，我学会的所有东西都只是暂时的，没有进一步的可能，而你不同！
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道。你会永远的超越我……
而我……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没有杀任何人。哪怕是最终对决的蓝浩飞！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给浩辰看的，
他，
又或者说是死去的雨晨和萱儿，
都希望浩辰能自己解决。
浩辰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湿润着，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笑了，
他笑了，对面的自己居然也笑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跟自己对话一般，
这些道理全是他心中所有的，今夜却有另一个自己来提醒着自己同样的话，
是不是很好笑呢？
这么一想，浩辰也就释然了。
他转身走到一边坐下，看着大海： “你与圣血宗是怎么回事？”
白衣浩辰也陪他坐过去，两人就这么平静的坐在一起。
“至于圣血宗……你可还记得那个白衣相师？”
见浩辰点头，白衣浩辰继续道：
“那白衣相师是否有卜算的本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仅仅是一个相师那么简单。”
“当日你将小灰安放于小湖边，却没想到那个相师其实一直都在，
而且……他当即便发现了我。于是我便控制了小灰的灵识，现身相见！”
“于是你们合作？”
“宗薛圣的名号是他起的，他需要有人去转移四大神府的注意力，而我，就刚好能堂而皇之的进入修真大会……”
他是来保护浩辰，也是来给他上这最重要的一课。
白衣浩辰没有说出来，两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远方的大海， 潮水起伏，任由思绪蔓延……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白衣浩辰突然又站起来，宁身而立，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和飘逸。
“我该走了……”
白衣浩辰颓然叹了口气，不甘心看着星空。 浩辰不敢看他，内心突然一痛，开始变得空落落的。
呵……
这就走了么？
浩辰身形一颤，也站了起来， 那是一种得而复失的感觉。
那么的依恋，又是那么的心凉……
毕竟，他是父母留在这尘世中最后的一点印记。
现在…… 这点印记也要离他而去了么……
“我终究只是一个怨灵，不能成长，不能挣扎，我为天地所不容，早晚会消失掉。所以，当你入哲皇宗的那天起，我就算好了今日的结果，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你寻个好的开始。”
白衣浩辰说完这些话，转身拍着浩辰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
“答应我，不要让你泉下的父母失望！”
“他们不会失望的。”浩辰说道。
两人对视着，眼睛渐渐红了。
星空下的海水惊涛拍岸，月光映着两人的身形，分外的孤寂和苍凉……
守在身边十三年，直到这一刻才相认。
然而，
相认却是离别时……
白衣浩辰轻轻地闭上眼睛，抛出一物。
浩辰一把接过，握着“碧潭九纹玉”的手却在颤抖。
他望着大海悲笑一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很多事情，都是由这枚玉佩而起。
如今辗转多年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它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就要离开了么？”
“从今以后就看你的了。”
白衣浩辰似乎很想哈哈一笑，但是他的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他最后留恋的看着这尘世一眼，身形逐渐便淡。
“去吧，去陪伴着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懂了。”
他是父母留给他的最后气息，最后的温馨！
浩辰闭着眼睛，泪水轻轻滑落……
然而，白衣浩辰却没有再回答了……
他的身形渐渐模糊了起来……
渐渐化作了一丝幽魂，就那么漂浮在那里任凭风儿吹打，带起那轻轻地荡漾……
“咚！”地一声。
白衣掉下，当中躺着个小灰，盖着白衣正呼呼大睡着……
浩辰站起身，走到一片山石上，一个人看着波涛发呆。
偌大一片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久许久之后……
浩辰抹去眼角的泪，转身走向白衣浩辰的影子，二人慢慢重叠在一起。
“你说得对！想到就去做，现在的失去，我会加倍拿回来！”
各位！千万不要死得太早！
“啊——”
浩辰仰天狂吼，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海上突然开始狂风大作，狂涛翻涌……
海水碰触在礁石上引动着滔天巨浪，犹如一团复仇的怒火，搅动着世界上最激烈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