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苏月见到梨苑时, 杜若正在院里给秦艽煎药。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杜若并非第一次住这小院,所以里头一应用具很是齐全。
且苏月见也吩咐了人按时打扫,方便杜若随时入住。
“师姐。”
苏月见浅笑着走近杜若。
杜若抬头回之一笑, “师妹来了。”
她不喜交际,但与苏月见感情却极好,二人自来就相处的很融洽。
可能是因为, 她们的话都不多。
苏月见朝里头看了眼,虽未瞧见人影, 但隐约听见了男人的咳嗽声。
她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师姐这次可要多住些时候了?”
看用药便知里头的人伤的不轻, 短时间内应不会离开。
果然, 只见杜若点点头,“短则一年,长则三五载。”
秦艽的腿至少需要一年才能站立, 而想要恢复如初, 少不了三五年。
苏月见哦了声,凑近杜若轻声道,“师姐便在此处照看他如此久?”
师姐来信上只说带了一个伤患, 需要久住, 可却不知,这伤患与师姐是何关系?
杜若没听懂苏月见的言下之意,顿了顿后, 直起身子道,“他应当不能在这里久留。”
她想不到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千户大人千里迢迢到这偏远之地, 但大概也明白,应当是极为重要的。
身处那般高位,不可能会安心在此处养几年伤。
苏月见默了默,无声的叹了口气。
师父说的没错, 师姐心里没有儿女情长,只一心钻研医术。
“无妨,师姐便安心住着,我带了两个丫鬟过来,有什么事师姐尽管吩咐她们就是。”
杜若皱了皱眉,刚要拒绝便又听苏月见道,“以往便罢了,如今院里可不止师姐一个人,不论是帮把手也好,还是避嫌也罢,师姐都得留着她们。”
说罢,苏月见将两个丫鬟唤道跟前,“我知道师姐的性子,这两个丫鬟最沉稳安静不过,定不会扰了师姐。”
两个丫鬟分别叫青一,素词。
瞧着的确是内敛沉静的性子。
且苏月见说的有道理,孤男寡女同住一院确实不好听,杜若便没再推拒。
而后白蔹便同两个丫鬟将带来的用品安置妥当。
苏月见也没有急着离开。
苏月见与杜若虽同承一脉,但各自所悟皆有不同,每次二人相见都免不得要讨论一番,结束后都觉受益匪浅。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苏月见问了失忆之怔,杜若提了眼疾。
随后就这两种病症交流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苏月见才起身告辞。
回府的路上,苏月见仔细想了杜若提的几种药材,确定与她现在的方子融合后效用会更佳,便朝白蔹说了几味药,“回府你去药房按我说的分量取来,同现在的方子一起煎。”
白蔹应下,“是。”
几个丫鬟常年跟在苏月见身边,虽还不能诊脉,但寻常的取药煎药却是易如反掌。
就连最不记事的花楹都晓得好些个药材效用。
“姑娘,若南烛恢复了记忆”
白蔹几经思索后,才在下马车前试探的开口。
苏月见神情一顿,而后淡淡道,“他恢复记忆不是正如我所愿,从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省得死皮赖脸缠着我不放。”
白蔹眼眸微沉,“可是姑娘”
“没有可是。”苏月见打断她,语气微凉,“我知你心思,但日后莫再如此。”
苏月见一直都知道白蔹生的什么心思,也知道她在背后悄悄做了什么。
但他恢复记忆后如何看待她,却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况且此事是她不占理,没道理后头还要追着叫人家对她负责。
白蔹见她不愿提及此事,只得作罢。
然她刚掀开车帘,便顿住了。
只见南烛脸色微沉的立着马车旁。
显然是将她们刚刚的话听了去。
“你何时来的?”
白蔹还是问了句。
南烛没吭声,但眼神死死盯着马车里,灼热的可怕。
答案不言而喻。
白蔹抿了抿唇,回头瞥了眼略显无措的姑娘,仿若没发现那求救的眼神般,安静的下了马车。
苏月见,“”
她怎么有这么没出息的丫鬟。
接下来,苏府门外便有这样诡异的一幕。
马车端端停在门前,丫鬟垂首静默,护立身姿挺拔站立如松,眼神灼灼,好似要将马车盯出个洞来。
而马车里,迟不见姑娘下来。
守门的下人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呢。
但他们不敢上前去问,只暗戳戳的瞥着。
苏月见面无表情的坐着,如果有早知道
她刚刚那些话定回了寝房再说!
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但他听着,应该就是那个意思吧?
“姑娘不下来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月见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去梨苑还来得及么。
不对!
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说的又没错,本就是他厚着脸皮非要留下,她几次三番都没将人赶走。
所以她现在心虚做什么?
说服自己后,苏月见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袖摆,扬起高傲的小脸。
她又没错,就是错了也是他的错!
所以,她怕他作甚。
姑娘矜贵又傲气的出了马车。
然,面前却伸来一只手。
苏月见刚要搭上去,便觉不对。
她都说他死皮赖脸了,还要他扶,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白蔹,过来。”
姑娘冷着脸唤了声。
白蔹瞥了眼南烛冰冷到极致的脸,无声叹了口气,上前将姑娘搀下了马车。
一行人施施然进了府,朝降香院而去。
南烛静静的跟在后头。
到了寝房外,苏月见进了屋后突然回头瞪向男人,“不许跟进来!”
南烛目光凉凉的瞧着她,而后默默的收回要踏进门槛的那只脚。
白蔹受不了这氛围,当即便退下,“奴婢去熬药。”
顺便将要过来伺候的花楹带走了,“花楹去取晚饭。”
见丫鬟抛下了自己,苏月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还上了门栓,疾步走进里屋深呼了口气。
这男人的眼神瞧着让人毛骨悚然的。
有些可怕。
苏月见拍了拍胸脯,褪下披风外裳,净了手后便斜靠在软榻上沉思。
她就说了他一句死皮赖脸,狗男人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况且她也没说错啊。
嗯,她没错。
苏月见自我肯定的点点头,随手拿了个话本子心安理得的看起来。
还是那本‘小姐与贴身护卫的那些事’。
正看到兴头时,面前突有黑影覆来。
苏月见抬头,便对上男人一双幽暗的眼睛。
苏月见瞪大眼睛往软榻上缩了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倒不必问。
狗男人最擅长翻窗。
南烛瞥了眼她手上的话本子,“好看吗。”
苏月见又往角落缩了缩,她知道他不是真的问她好不好看,而是来找事的。
狗男人怎么就这么小气。
“关关你何事。”
她理不直气不壮的瞪他。
南烛轻轻扯了扯唇角,缓缓倾身靠近她,轻而易举就将姑娘困在双臂之间。
扑面而来的木香之气扰的苏月见不知所措。
只能睁大眼瞪着他。
但并没有任何威慑作用。
“我死皮赖脸缠着姑娘?”
男人的声音很是低沉,透着某种危险。
苏月见眨眨眼,果然是为这事来找她算账的。
小肚鸡肠的男人!
“我说错了吗?”姑娘愤愤不平道,“本就是你非要留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
声音越到后头便越弱。
“呵。”男人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别的,冷哧了声。
而后,他撑在软榻上的一只手突地环住姑娘的细腰,毫不意外惹来一声惊呼,“唔,你做什么!”
“奴叫姑娘见识见识,什么叫死皮赖脸的缠着姑娘。”
南烛盯着那柔软的唇瓣,意有所指道。
苏月见吓得忙捂住嘴,只留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还有红的能滴血的耳尖。
像极了炸毛的小兔子。
南烛心里那疯狂肆意的愤怒逐渐消散,但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俯身用唇轻轻碰了碰姑娘的耳尖,握着姑娘纤腰的手掌跟着用了几分力。
苏月见这下不止耳尖发烫,脸颊也瞬间就红了个透彻,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大胆!
“奴还有更大胆的。”耳边洒着温热的气息,与男人低沉的嗓音。
直到耳垂被男人轻轻含住,苏月见才忍不住轻吟了声。
婉转的娇吟自手指缝隙泄露出来。
让两人同时一怔。
苏月见的眼里逐渐蓄起水雾与慌乱。
像是林间受了惊的小鹿。
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亦或是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
姑娘微微哽咽出声,“你混蛋!”
南烛眼神一暗,抬眸便撞进姑娘泪光盈盈的眸子里。
他皱了皱眉,原本的恼怒变成了后悔与怜惜。
他的姑娘骄傲矜贵,他不该这般吓她。
感觉到手臂间微微颤抖的身体,南烛将姑娘往怀里带了带,轻轻抚上她的背,唇抵在柔软的发丝上,细声安抚道,“姑娘别怕,奴不会伤害姑娘。”
“奴只是只是难过。”
苏月见被迫窝在男人的怀里,身体的颤栗在他的安抚间逐渐平息。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才不会对他设防。
只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竟有些恐慌,不止是因为他的冒犯,还因为她发现自己竟不排斥。
不但不排斥,竟还想要迎合。
这个认知对苏月见来说,是极不愿意接受的。
她虽然并不认同当世对女子几近苛刻的要求,但是无媒苟合这种事她也是不齿的。
第一次可说是因药性。
那么后来呢。
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也不能磨灭是她三番两次纵他靠近她的事实。
她若当真自矜,他连她的房门都入不得。
可他们如今的相处方式已远远超出她预想了。
不算那一夜,他们之间也已经不清白了。
怀里的人久久不出声,南烛便猜到了姑娘心中所想。
若不是刚刚她那声轻吟,还有不由自主靠近他的纤腰,他便要将她在马车里说的话当真了。
刚刚在路上,他还在想,她这些日子默认他的接近是不是他的错觉。
可眼下看来,并不是。
姑娘并非对他无动于衷。
只是
“奴知道,奴现在没有办法给姑娘一个承诺。”南烛缓声道,“但是,奴虽然失去了记忆,却晓得除了姑娘,奴是没有碰过旁人的。”
他记得那一夜,也记得情到正浓时自己脑海里浮现过的那个念头,‘活了二十五载,从未碰过女人,而今初尝□□,竟是这般蚀骨滋味’
所以,他因此肯定,他未成家,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苏月见闻言浑身一僵,不禁追问,“你如何得知。”
她对此事避而不谈,大半缘由便是因此。
他失了记忆后只记得她,可等他恢复记忆后呢。
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几乎都已经成家,更何况他出身必定不凡。
说不定家中早有妻妾成群。
介时,她又如何自处?
随他去做妾,自是绝无可能,若是如此,她宁愿削发去做了姑子。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撇的干干净净。
南烛沉默须臾,将姑娘的头抬起,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问,“姑娘当真要听?”
苏月见不解,这如何听不得?
随后,南烛压低声音在姑娘耳边轻轻道了几句。
霎时间,姑娘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将自己埋进了男人怀里。
这狗东西,怎什么都敢拿出来说!
“所以,奴才敢向姑娘表达爱慕之情。”才敢无所顾忌的喜欢着她。
苏月见努力控制着唇角上翘。
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欢喜。
他没有妻妾,她的顾虑似乎都不存在了。
那么她是可以回应他的吧。
这个时候,苏月见终于敢直视内心。
是的,她的确是动了心。
对这个夺了她清白,做了她解药的男人。
至于是何时,她已然说不清了。
只一味的压抑,忽略自己的感知。
其实那一夜后,她是极为后悔的。
自己院里府兵的底细她都清楚,谁有没有家室她自然也晓得,可那个男人…
她一无所知。
她着实不该去招惹他。
若他有妻室,她就成了坏人姻缘的罪人,所以事后她极力与他撇清干系。
到后头,她发现自己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后,便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与人为妾,更不允许她破坏他人夫妻情分。
若不是眼下听他笃定自己没碰过旁的人,她会将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压一辈子。
“奴不敢轻待了姑娘,所以这些话想等日后恢复记忆再说给姑娘听。”可今日他竟听到她还是要赶他走,还是不想留他。
冲动之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证实些什么。
“奴爱慕姑娘,将来也只会喜爱姑娘,不论奴家在何方,他日都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姑娘进门,必不让姑娘受半分委屈。”南烛的声音轻缓而又坚定。
苏月见压下唇角的笑意,抬眸瞪他一眼,“我何时答应嫁你了。”
南烛低沉一笑,“好好好,姑娘没答应。”
“待将来,奴带着媒婆来正式向姑娘求亲。”
“那我也不答应。”
姑娘骄傲的仰着小脸。
“那奴便天天来,求到姑娘答应为止。”
苏月见动了动唇角,却发现找不到话来顶回去。
只得别扭的偏过头重重的哼了声。
眼里的笑意却似要溢出来般。
美的叫人挪不开眼。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动静。
是花楹取来晚饭,被木槿拦在了门外。
苏月见这才惊觉二人的姿势有多么亲昵,当即就急的去推男人,可却感受到了腿间那硬邦邦的
“你!”
经了那一夜,她自是晓得那是什么,顿时又恼又羞,“还不滚起来!”
南烛沉默片刻,才幽幽起身。
这也不能怪他啊,怀里拥着喜爱的姑娘,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反应。
苏月见逃离后,浑身的燥热却难消,下意识拿手扇了扇风。
回头瞧见男人还立在那里,刚想赶人走却又咽了回去。
眼神不由自主的向下,隐约能瞧见鼓起的
苏月见脸颊更红了些。
他自是不能这个样子从她房里出去。
而后,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几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棂朝后墙的府兵道,“你们听着,谁敢再将南烛放进来,就自个儿去领罚唔”
话还未完,腰身便被男人握住,她被迫转身靠在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棂上,樱唇被一片温热堵住。
苏月见睁大眼看着男人。
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吻又急又浅,很快便结束了。
姑娘却软了身子,趴在男人肩头呼吸不匀。
而南烛拥着姑娘抬头看向窗外被姑娘唤过来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府兵,淡淡道,“领赏。”
目瞪口呆的府兵,“”
窗户落下。
但能清晰的听见里头男人低沉的声音。
“姑娘这副模样只能给奴瞧。”
“以后下马车,姑娘不能拒绝奴,叫丫鬟搀扶。”
“姑娘日后莫要再说赶奴走的话了。”
“姑娘刚刚说的没错,就是奴死皮赖脸缠着姑娘。”
几个府兵面面相觑。
所以,究竟是领罚还是领赏?
于是,几人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屋里,苏月见走哪儿,男人就跟哪儿。
她被吵的烦躁不已,玉手一指,“给我站那儿别动!”
南烛瞥了眼屏风,默默的走过去站着,“姑娘,奴今日去学了足底按摩,晚些时候姑娘试……”
“闭嘴!”苏月见气呼呼道。
男人听话的闭了嘴,但眼神却如影随形。
苏月见深吸一口气,娇斥道,“转过身去!”
狗男人胆子愈发大了,谁给他的狗胆亲她的!
外头的府兵听到这里,顿时了然。
领不领赏不知道,但罚定不会是有的了。
所以,下次还是得放。
作者有话要说: 南烛,面壁思过了解一下吗。
丫鬟,府兵:不是姑娘您给他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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