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深夜，于浩回到了他们住了五年的小窝。苏欣漫派车送他回来的，她人真好。
于浩蜷缩在床上，想着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爱意、思念、自卑、失落等情绪纷纷挤入他的心，直到这颗心超载，崩塌。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他也不知道。
他从b市回来的第三个月，捡到了葱头，第六个月捡到了“江璟”。他听到江璟说自己是孤儿，他就想到了他自己，所以没有防备地把江璟从卫生院带回了老家。
第二天，江璟精神好了很多，那是他第一次仔细地看江璟，才发现江璟长得很好看。五官长得立体硬朗，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果语文老师不介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用“雍容华贵”来形容。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身姿挺拔，散发着儒雅温润的气质，一件普普通通村里老大爷常穿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居然也格调非凡。
古人说“相由心生”，他深信不疑。所以，江璟说要留在k市，他毫无顾虑地把出租屋的下铺让给了江璟。在江璟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就介绍江璟去死党阿耀的夜宵摊上帮忙。
阿耀虽然读书不多，但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他很放心。但是有一天晚上，他去找他们，看到江璟与油腻、杂乱、嘈杂的四周格格不入时，就后悔了。于是，他托同事帮忙，给江璟找了一份在小超市当售货员的工作。虽然，江璟的气质与小超市还是不符，但至少环境干净整洁许多。
江璟很喜欢葱头，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遛狗。他偶然发现江璟很喜欢茉莉花，所以在客户给律所送的盆栽和茶当中，他抱了一盆茉莉花和几罐茉莉绿茶回来。
他对江璟这份特殊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也许是从第一次有人不会嘲笑他的梦想开始，也许是从第一次有人可以和他聊那些“枯燥无用”的书开始，也许是从第一次有人理解他那些傻傻的坚持开始，也许是从第一次有人用生命保护他开始，也许是从第一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不会勉强他开始……
他曾反复纠结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欢，毕竟这与他长期被熏陶出来的观念不符，毕竟他明明很反感学长对他的别有用心。
那天，江璟替他喝了很多他不愿意喝的酒。他用热毛巾帮江璟擦了擦脸，看着沉睡的江璟，他情不自禁地偷偷在那微红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第二天，他看到江璟对别的人好，就莫名地不高兴了一天，直到江璟明确说不喜欢那人，他又“活”了过来。
他不敢明说，生怕亵渎了这样一个如明月般皎洁的人。现在和江璟最亲的人是他，他别无所求。直到母亲生病，他被迫无奈去面对曾经的不堪那天。
他的确心有不甘，那群“歪瓜裂枣”都能大展宏图，凭什么他要“温良恭俭让”，然后低入尘埃里。只是，他始终不愿与瓦砾为伍。这份孤独在江璟那里得到了理解，但也在无常面前显得可笑。
庄某良学长比他大三届，他刚进入大学时，庄某良就已经是品学兼优、多才多艺的风云人物。庄某良毕业后，就去了b市的大律所，短短三年，已经混得相当不错，还被学院邀请回来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辅导员介绍他们认识，两人聊过一两回。当知道他也想去充满活力的b市发展时，庄某良还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在的律所。
起初，他在那律所工作得很开心，因为有东西可学，有人愿意教他。庄某良也很关照他，帮他找住宿，还时不时带他吃大餐。那时，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遇上了这么好的学长。但，在他拿到律师执业证那天，一切就开始变了。
那天，他和另外几个同期拿到执业证的律师一起吃饭庆祝，庄某良等人也在。他一直不喜欢喝酒——喝各种酒，但那天被劝着喝了一些酒。然后，他就醉醺醺地回到了公寓，是庄某良送他回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摸他，他猛地惊醒，发现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而庄某良伏在他身上。
“你干嘛？”他着急忙慌地躲开。
“阿浩，我喜欢你。”庄某良面不改色地在旁边坐了下来。
“可我又不喜欢你。”他认为，人无法分辨是否喜欢一个人，但绝对清楚自己不喜欢谁，两者在逻辑上或许不通，但在直觉上是可行的。
庄某良摇头轻笑，像在问他，又像自嘲，“喜欢或不喜欢，重要吗？”
“你出去。”那晚，庄某良看上去阴森森的。他不想继续看到那人。
“才刚拿到执业证翅膀就硬了？”庄某良露出了青面獠牙，冷笑道，“要么今晚从了我，要么别想在b市混下去。”
“你走。”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第二天，他就去律所提出辞职，然后满怀期待地去找其他的律所。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哼！
结果，他想不通为什么庄某良有这能耐让他处处碰灰，他更想不通这蝇营狗苟的世道。于是，他干脆回到了k市，想着至少可以经常回家看望母亲。
父母亲从小就很疼爱他，虽然他并非父母亲亲生，但和同村的小孩相比，并不觉得有所缺失。幸运的是他从小对读书很有天赋，每次优异的成绩都能让父母亲开心上几天。父亲在他读初中时，就生病去世了。母亲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抚养他长大，供他念书。幸好，同村的长辈也很善良，时不时也会接济他们。
他看到经书上说：“父母于子，有大增益，乳-哺长养，随时将育，四大得成，右肩负父，左肩负母，经历千年，正使便利背上，然无有怨心于父母，此子犹不足报父母恩。”他深以为然。
母亲突发重病，让他束手无策。刚好当时和他同期实习的律师来k市出差，他和那人还聊得来。那人说庄某良也来了，他想了一天，还是去找了庄某良。
“阿浩，早点想开不就好了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庄某良似乎不介意他当年的“意气用事”。
“你会帮我的，是吗？”他开门见山道。
“呐！钱已经准备好了。”庄某良给了他一张20万的支票。
“我会还你的。”
“不用。”庄某良玩味地盯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
“我会还的。”
庄某良不再和他计较。
“来点红酒？”庄某良给他倒了一杯。
庄某良和他聊着天南地北，无非就是自己的近况如何如何的风光，和他同期实习的几个如何如何的精彩。他忍着难受，陪庄某良喝了半瓶红酒。
之后，庄某良就抱住他亲了起来，还把手伸进了他的上衣乱摸。他极度的不适，但知道自己不能反抗。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弹出了一条信息：“别做傻事，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江璟。”
他看见了短信，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了庄某良。
“不行，我不要了。”
“玩-我呢是吧，现在说不行。”
两人僵持了一会，江璟就找了过来。他看到江璟第一眼内心就被喜悦充满，但随之想到今晚自己做的事，就羞愧难当。江璟不容拒绝地把他带走了。
“我……”他不知道如何和江璟解释。
“没事的。”江璟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他的感受，“都会过去。我会陪着你的。”
酒劲上来，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他不喜欢不清醒的感觉。但有江璟在，他很放心地靠在江璟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阿耀和他说，有钱可以借给他，家里的房子被征拆，拆迁款下来了，阿耀分到了20万。阿耀和他不同村，但感情很好，他很感激阿耀。
他从初中之后就再没过过生日。但今年他想许愿了，所以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我的生日愿望是：璟和我在一起。”
他勇敢地说了出来，因为那天在江边，江璟吻了他，他知道。
江璟答应了他，他那时才知道一直嗤之以鼻的偶像剧里形容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点儿也不夸张。
只是，没想到幸福竟然如此的短暂，江璟的家人找来了。平凡又美好的“江璟”消失了，有的只是天之骄子徐璟亦。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何止是一条银河，起码两条，一条是身份，另一条是那素未谋面的孩子。
原来，早听人家讲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是真的。
半夜里睡不着的何止他一个。
寂静的夜里，楼下不知谁在那里拉着小提琴。他听出来了，是《白月光》。哀婉的曲调给万物枯萎、寸草不生的心地更添些荒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