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人同框
孟妍看了看时间，这才发觉早就过了一点。
猜到里面的情况，她不禁笑出了声：“想不到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还在房里拍摄的隋子姗。
肯定是她演技还是原地踏步，迟迟过不了关，才害得导演甚至不能维持表面风度，变成了毒舌猛兽。
讨厌的人出了岔子，孟妍毫不掩饰看好戏的表情，她面带得色，冲田芬芬提议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尽管原因是不道德的幸灾乐祸。
有一瞬间，她仿佛回到少女时代，那个对风吹草动都会好奇的年纪，为一点点小事就能发笑的年纪。
这提议正中田芬芬下怀：“赶紧的，过了这个村就没店了。”
就在她们要走进拍摄场地时，厉辰轩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地站到她们的身边：“一起进去吧。”
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目光落在孟妍展露笑颜时颊边的酒窝上，透过那两个小小凹痕，看到几分她过去天真烂漫的影子，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到时间里，就一起进去吧。”
看别人的笑话不是他的做派，他甚至不爱看热闹，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高高挂起，远远避开，可今天却想放纵自己任性一次，抓住那一点点过去的美好。
孟妍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但重逢后，他们难得没有针尖对麦芒的敌对感，她不自绝就应了声：“好。”
田芬芬看着叛变的闺蜜，不满地插话：“你和他一起，那我呢？”
“你还是可以一起去啊。”孟妍只当她又耍小性子，笑着安抚道。
“算了。”田芬芬很有自知之明，不想再当电灯泡，急忙退开几步，“我还是先回车里吹空调好了。”
孟妍拗不过她，就和厉辰轩一起，走进了拍摄场地。
他们向导演和在场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到了场，而后和在外面时一样，很安分的等在旁边。
场中的隋子姗正低着头，听着许阳导演的指点：“你刚和男主角分手，被骗了感情，之前一直忍着没哭，现在回到家终于能爆发了，这里的独白要含着眼泪，要很痛苦，明白吗？”
这些话，许阳显然重复了多次，可隋子姗一直不会开窍，像根木头一般，连带着他都急躁起来。
隋子姗委屈地点头，竖起了手指，比了个数字“1”：“我知道了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许阳撇了撇嘴角，下了指令：“各组就位，再拍一条。”
工作人员跟着指令就位，再度投入到下一条的拍摄。
“开始。”随着许阳一声令下，隋子姗进入开拍状态。
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眸中尽是空洞，直到眼中开始泛酸，才堪堪挤出一点泪水：“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做错了……什么？
挤出眼泪已经耗费她全部力气，说台词当然更加困难，她嘴里像含了异物，口齿不清，一句台词，说的断断续续。
“cut，cut。”表演失败，许阳看不过眼，再度叫了停。
隋子姗连忙道歉：“对不起，导演，我实在是哭不出来，而且这段独白，好长好长，这……这，太难了。”
她一直以声音娇媚著称，此时更是放软语气，微低下头，眼眶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叫人心生怜意。
许阳当然拿她没有办法，他区区一个电视剧导演，收钱办事，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毕竟隋子姗演技差，是圈内和观众的共识，既然投资商看重的是她的流量，讨好的是她背后的势力，这样的后果也在意料之中。
资本关乎利益，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要耽误原本的拍摄行程，考虑到预算，许阳只好放低标准：“子姗，不如这样，你就演哭戏，想不起来台词的地方就说123，反正后期会给你找配音，不用担心。”
隋子姗早就厌恶了繁冗的台词，和超过她演技范围的表演，这时听导演这么说，面上有了喜色。
只是她天性喜欢粉饰自我，撇清责任，就先假意回绝：“导演，这不好吧，可能嘴型会对不上的，而且新规说，配音要演员自己出钱，到时候观众肯定骂我。”
她还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导演，不然这样吧，我再回去背背，一会再过来拍。”
许阳无奈地扶额，露出一抹假笑：“放心吧，到时候就说后期改词了，先把这段过了。”
“我知道了。”得到导演的首肯后，隋子姗放开一切包袱，当真在拍摄中说起数字，“1234”说得清脆有有力，毫不惭愧。
这场卡了很久的爆发戏终于拍摄完毕，工作人员连忙布景，准备早该开拍的三人对手戏。
三人对峙的戏码并不复杂，主要是孟妍扮演的女配金九儿，设计陷害女主柯琳琳，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不料被一直暗恋女主角的竹马张鹏飞发现端倪。
张鹏飞怒意盎然，带着柯琳琳一起过来质问，证实了一切是金九儿所为后，善良的柯琳琳不再忍气吞声，狠狠扇了金九儿一个耳光，就把她打倒在地。
为了缩短拍摄时间，许阳特地把三人叫到一起，给他们讲戏。
先从名不见经传的厉辰轩开始。
“辰轩，你的戏比较简单，就是开场的质问部分，需要很强的爆发力，演出对金九儿的那种不屑和厌恶，就是那种，哇，怎么会有人这样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导演。”厉辰轩简短地应着。
许阳对他显然另眼相看，走近一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辰轩，你第一次演戏，整体消化的不错，希望这次别让我失望。”
厉辰轩点了点头，率先进入场内。
第二个讲解对象，许阳居然先绕过孟妍，选择了隋子姗。
大概是不想再浪费唇舌，他对隋子姗的说辞简单很多，只让她保持和厉辰轩同样的情绪，然后大手一挥，也让她进了场。
一下去了两人，只剩下孟妍一个。
尽管周围有工作人员的声音，孟妍仍是有极大的压迫感。
因此赶在导演开口前，她仓促地开口：“导演，我回去研读过剧本，这场戏应该还可以，不如先拍了，你看看我发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说得这么轻率呢？”许阳摇了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你的戏明明是最复杂的，我得好好给你讲讲。”
借着讲剧本的借口，许阳有意上前一步，靠得离孟妍很近。
这一下突兀地超越安全距离，孟妍不动声色地闪躲了一下，但许阳却恍若不知，继续说道：“年轻演员嘛，偶尔自我膨胀，我也能理解，还是来我房间，多跟我聊聊剧本比较好。”
话语中充满了潜规则的暗示意味。
“怪不得让那两个人先走。”孟妍心内冷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戏是假，别有用心是真，白日还不够过戏瘾，晚上还想来一出“夜光剧本”。
想不到许阳看起来彬彬有礼，内心的龃龉龌龊一分不少。
只是他目前还没太过僭越，如果当场跟他撕破脸皮，闹不好反而被泼一身脏水。
念头拐了几拐，孟妍决定先静观其变为妙。
许阳见她不出声，反而愈发明目张胆，干脆一把抓住孟妍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以前还以为你很温顺呢，想不到还有点叛逆。”
他居然丝毫不在意周围几十号人的目光，要当众跟她演亲密戏码。
孟妍有些狼狈地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反握的更紧。
她心中乱成一团。
已经身陷囹圄，背负着和刘杰之间的关系，怎么能再跳入另一个火坑？
“导演。”幸好这时，不远处传来厉辰轩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急促，但无比清晰，成功让许阳分神，让孟妍得以缩回手，缓解此时的窘境。
她转头望去，只见厉辰轩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拦在她和许阳中间。
他似乎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怪异，只是提醒着：“导演，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可是时间不早了，再不开拍，恐怕来不及了。”
孟妍得了个台阶下，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导演，谢谢你给我讲戏，但是再不开拍，就不能验收成果了啊。”
她说话时尾音上扬，故意显得俏皮可爱，好让刚才的事就此翻篇。
她发现自己实在窝囊，只能在爱过她的厉辰轩面前耍狠，却对潜规则忍气吞声。
这大概就是刚才借许阳嘲笑隋子姗的报应，要她长个教训，记得再怎么会耍些小心机的女人，都比这些满脑子惦记□□的男人要强。
许阳的一番话被打断，耳根微微发红。
可厉辰轩和孟妍两人一搭一唱，说辞合理，他也不好晾着一屋子的人和燃烧的经费，所以指了指场内，示意两人速速进场。
孟妍如释重负，走向场内的过程中，向厉辰轩投去致谢的眼神，嘴型无声地比了“多谢”两个字。
厉辰轩眼睑微微颤动，似是收到了她的讯号。
这下三人对戏，总算全员到齐，隋子姗放下把玩着发梢的手，而是走上前，冲着孟妍情真意切地道：“一会儿有巴掌戏，你别生气，我会收着劲儿的。”
隋子姗眨巴着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相。
“还知道在那么多人面前，装一下姐妹情深。”这撒娇攻势对孟妍没有任何作用，但险些被许阳骚扰后，她觉得眼前的隋子姗都可爱了几分。
孟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没关系，效果好了，大家都早点收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任化妆师检查着他们的仪表妆容，在确认一切无误后，正式开拍。
场中三人瞬间切换成角色的状态，先是以厉辰轩和孟妍的一段对话开场。
“金九儿，陷害琳琳的事，是你做的吧？”
“是又怎么样？”
“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她？”
孟妍满脸不屑：“她是我生命中的绊脚石，我不过是把她一脚踢开而已，这种女人，就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永远不配和我比。”
“你……”厉辰轩额角边的青筋，因为演了愤怒的戏码，就快跳出皮肤表面。
他气势汹汹地向孟妍走去，似乎真的带着满腔疑问，想挖出这个女人的心来看一看。
情节微妙的符合了现实，他是有恨的那头，她是问心有愧的一边。
到此时为止，正好轮到隋子姗过来接戏。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甩给孟妍一个巴掌。
电视剧中设置的冲突，正好让她宣泄发布会上累积的不满。
她不仅没有收着劲，反而用了全身力气，刹那间，室内响起“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孟妍忽得有些头晕，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冒出了些金星。
她以前没少拍巴掌戏，但那时碰到的对手演员都比较友好，会运用技巧，所以巴掌看起来凶，却不伤人。
她不是吃不得苦的金枝玉叶，但也不想成为隋子姗的出气筒。
她小看了隋子姗的报复心，才让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受到双重侮辱。
痛意像是烈火炙烤那般，在她脸上映出红肿的痕迹，身体也随着晃了晃，就快摔倒在地。
“算了，都两次了，干脆脸皮厚一点。”事已至此，孟妍开启精神安慰法，做好了要出第三次洋相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