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破封
对于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道约见传讯，造成了何种结果的觅彧辜来说，赶路是非常无聊的。
此次抽身远离风波，既可以说是早有预谋，毕竟知道背后引诱之人的盘算，完全如其心意是不可能的。
但要说临时起意，也有差不多的意思。
先前打算一直让陵倦置身事外，便是因无奈觅彧辜的本尊定得入局，再拖一人下水担心浑水越搅越浊。
熟料瞻前顾后是大忌，故反其道行之方得豁然开朗。
朝着这个思路方向，真要是作壁上观的话，反而会减弱羁绊，最后考虑到觅彧辜本尊与自己的特殊性。
她最终做下来决策，一段时间的放手，后观其效。
也许是分离力量的时刻在即，噬神魔源的力量影响心智亦几近消失。不用依靠册子的记忆每天增强梳理事情进展的印象了。
时间不多的托词，说久了易让人松懈，以及感到不真实而遥远，如今重新被提上日程，反而不必宣之于口。
只是不久就不久吧，不够才是真正令人感觉到迫在眉睫的焦灼。
眼看剑仙宗的视景越来越近，觅彧辜见状收起了拂尘坐骑，朝着星极峰便坠落而下。
……
“终于来了。”
一女子一袭红衣，似是盘坐等待已久。
随着劲风狂舞的衣袂，舞动的三千青丝，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眸睁开，口中淡淡道。
觅彧辜原本脸色平静，降地之时自然看到了红衣女子，以及听到了她口中的话语。
一句“终于来了”，莫非是在等她。
可惜亩禺不在此地，否则大概率会在她耳边吐槽着“婆媳千古不和之谜”之类的言辞。
觅彧辜此行的目的与她无关，加上暗界力量的确与神界力量的相冲，心平气和的对谈属实是有些勉强了。
于是她打算速战速决，冷淡道：“找我何事？”
洛纤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下唇，也是十分干脆地挑衅道：“打一架。”
不是征询意见的语气。
觅彧辜偏了偏头，洛纤远处的霄咎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这场战斗你们自己解决，他既不参与，也不想被殃及池鱼。
洛纤眼神一冷，四尾俱出，先攻速战。
觅彧辜不慌不忙，双手十指聚爪，魔气萦绕其间，虽不甚锋锐，到底难以令人小觑威力。
二人身形交错，其间有力量冲击产生的声音快速而铿锵有力，数十回合下来，不相伯仲。
洛纤发丝本就狂放无章，觅彧辜游刃有余，不带急喘一口的。
两两相对片刻，再互相靠近相击，但见动作残影之中，狐尾数目的增多，逐渐加至九尾之数。
霄咎出手了。
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铺天盖地般遮向两人的身形，宛若一张透明的薄膜将人立体地包围其中。
洛纤淡淡瞥了一眼，视若无睹。
觅彧辜则是放下心，手指交错再分开，一把血红的锁链，似虚渐实地幻化出来，赫然是暗魔血锁的削弱版。
洛纤见此也不再保留，祭出本命法宝青弦反镜。
此器似琴弦，又像宝镜，有回击敌人手段的功效。
二人一攻一反击，与矛与盾相仿，又不尽相同。
端看谁的品质与能为更为优上，若锁强镜弱，便是镜毁人伤，反之血锁将噬主。
千钧一发之际，觅彧辜单手合握，另一手掷出粉色的拂尘，竟是中途换宝。
洛纤却是不惧，推镜迎上。
觅彧辜亦是挥动拂尘印决相对，没有丝毫的犹豫。
法宝拼击之后，力量波动险些将包围的薄膜屏障击碎。
惊爆平息，目之所视，两名女子稳稳伫立相对。
洛纤的九尾摆动妖娆多姿，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不辩喜怒。
再观觅彧辜，神情更见冷淡。
一路奔波，照面便是争锋，她又不是与生俱来的好战因子，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霄咎撤手，防护罩法器收回，随手拍了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地走近道：“师尊，久别无恙。”
觅彧辜冷淡一颔首，也不追究洛纤挑衅的详情缘由，丢下一句道：“跟我来。”
霄咎看一眼洛纤，示意她跟上自己。
觅彧辜显然是有正事要办，左右那口闲气已经出了，洛纤本身更不是无理取闹之女流，拂袖随后一道。
……
乌棱峰自封已久，一片灰暗之景。
觅彧辜长身负手而立静观若久，霄咎与洛纤能感觉她的踌躇，有些稀奇，毕竟一个魔者外显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少见。
尽管她从前应该是一个人类的修士。
能混到道祖这个地位，不是人精也不可能是没情商的傻缺，一时安静，没人上前打扰。
良久，觅彧辜转身对霄咎道：“证末带了吗？”
“嗯。”霄咎抬手，证末应声而现。
在魔域力量中央待了许久的正气之剑，不见一丝损耗，剑身活力蕴藏。
觅彧辜单手接过，另一手拿着的，是一块玉牌。
霄咎看了一眼，认出那是亲传弟子的身份代表物事，他也有一块。
洛纤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破除乌棱峰的封印。”事到如今，隐瞒的意义不大，觅彧辜淡淡道。
洛纤闻言挑眉，目光移至她身后的壮瀚洞府，质疑道：“凭我们现在的力量，破除不难，但是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道侣的疑虑霄咎明了，此封印若自内破除，有迹可循、轻而易举，足见峰壑主人的坚心似铁，可若从外强拆，周围的方圆衔接地界难逃崩毁之劫。
于是，霄咎道：“不妥。”
“别担心，”他们考虑到的后果，觅彧辜自然也知晓，她把证末微举起，解释道：“证末是大师兄的本命法宝，足以防御相同境界的冲击。”
霄咎仍是摇头道：“毕竟不是其择主之人使用，威力不可十成仰仗。”
方才她与洛纤一战，虽规模不小，到底不是拼死一决，防御法器亦非本命，总之，强拆封印与此对比，完全是两个上下不同的级别力量波动。
洛纤却未开口，她虽烦躁觅彧辜擅自安排了一把霄咎的晋升走向，但绝不是是非不分的个性，能看出其不会做出因为一己之私置整个剑仙宗动荡的事情来。
应该、不会做出吧。
觅彧辜未再做分辩，只见她握着玉牌的手靠近唇畔，呼出一口灵气，以及一道传音：“大师兄，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霄咎与洛纤初闻此话，俱是一怔。
觅彧辜手指用力，“咔嚓”声清脆落下，玉牌清晰可见一道细纹裂缝，以不及挽回的速度从头至尾划下。
霄咎：“……”
洛纤皱眉。
证末感应到了什么，剑身光芒大涨外放，逐渐覆盖住三人以及整座乌棱峰。
当刺眼的光芒消退，霄咎恍然，法器化形，由攻击姿态变成了防御姿态，而那枚碎裂未完全损坏的玉牌，自觅彧辜的掌心摇摇晃晃飞出，朝着乌棱峰的至高处而去。
“这是？”霄咎疑问道。
觅彧辜道：“你们退开，一会见机保命。”
霄咎：“……”
洛纤：“……”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觅彧辜说完也不等他们有所回应，飞身一跃，追逐着玉牌先后远去。
周身气势暴涨，大罗与道祖期间的修为来回涨跌，似缠绕相间又似陷入胶着，这一系列的变化，让觅彧辜的神色由平静转为严肃，头发青丝换成白霜。
洛纤见状喃喃道：“五衰之劫，她到底要做什么？”
“……”霄咎猛然记起一个鸡肋的功法，曾记载在基础修仙籍册之上的，“分离之术。”
将力量与身体区分开来，身体没了仙元的支持，自然而然地显现出当下年纪该有的精神面貌。
不过觅彧辜的情况很不同，她的背后一朵彼岸残花正在若有似无地盛开，这便导致了虽然她的头发斑白，但容颜未见凋残，与此同时左半边脸上浮现了越加深刻的魔纹。
那是噬神之力。
与霜瞳被破坏的那时候一样，霄咎很熟悉。
洛纤道：“道魔双修？”
“不对，那是……”
话语戛然而止。
她见过满头白发的修士，也见过半白半黑的头发，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白红相间的发丝。
虽说没有具体记载过头发数量的多少，但她能肯定，那人的发红与白所占，对半之分。
觅彧辜闭眸无所察觉，即便后来知道也大概只是感慨一句，怎么还给自己染上了这一头发的非主流款式。
她的手指间再度聚起血锁，却未如上一场战斗般留手，径直挥掷砸向如磐石封闭的峰壑。
霄咎挡在洛纤的身前，果断地即刻施术建立起屏障，然而二人并未看见强势对撞的力量冲击景象。
血锁吸附在山峰上，如同活着的生灵一般，一生二，二生三，密密麻麻的数量增加缠住了乌棱峰，并呈现出吞噬的迹象。
饶是见多识广如洛纤，此刻也忍不住头皮发麻道：“她是想把整座洞府吸收殆尽么？”
答案自然不是的，不过这种趋势也的确很难不令人想歪。
霄咎的视线定在造成这血锁的人脸上，白皙的皮肤随着施术的长时间变得更加苍白，唇一丝血色也无，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
看着是挺吓人，但有一点霄咎很是纳闷，他知道阶赠予了觅彧辜一条灵脉，不管她到底是谁，只要是觅彧辜的身体，皆有使用的权利。
此次力量虽有仙元加持，到底是少了灵脉的气息。
“轰隆”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血锁蚕食岩壁的速度加快，觅彧辜的身形与玉牌一般，摇摇欲坠。
“快了。”
终于訇然一阵阵坍塌，排山倒海之势，封印，破！
高空中黑色身影与白光跌坠，没有丝毫的缓冲。
霄咎这边根本看不见后续的情形，他们被飞崩的岩壁遮埋，防护屏障难承速度和重量，无奈他只好整个抱住洛纤，激发体内的护体仙元保其无虞。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视线变得清明。
霄咎首先查看洛纤的情况，关切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洛纤亦是看向他。
双向确定对方安全后，二人才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了，他好像看到一道比闪电还快的黑白之影。
不远处，乌棱峰重见天日，再现往日的葱茏生机，光艳明丽。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一人单手半抱着另一人，另一手握着幻回本形的剑体证末，剑柄上挂着的赫然是有了裂痕的亲传玉牌。
霄咎看见熟悉的人，一袭道袍黑白壁垒，道：“大师兄。”
阶闻言看了看他，与旁边的女子，颔首打过招呼。
洛纤在一旁轻轻拉了一把霄咎的袖子，小声道：“他的样子。”
“嗯，变回来了。”霄咎点头。
阶收回视线，耐心地等待怀中之人恢复意识。
“……”
觅彧辜睁开眼睛，其实什么也没看清，眨了又眨，等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看清身前之人的面容。
她开口道：“陵倦？”
“啊，抱歉，认错了。”
眼前之人的打扮，是那个尘封已久的大师兄无疑，但是这长相，实在不能怪她认错。
阶确定她能站起不摇晃之后，才松开手往旁移开距离。
“嗯。”他道。
觅彧辜想了想，选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大师兄，你们是双胞胎？”
“不是。”与陵倦如出一辙的面庞的阶，淡定道。
如果不是气质不同，认错的可能性会很大。
觅彧辜再次看着他的脸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知道以前看见的样子肯定不是大师兄的真实面貌，虽说真人不可露相，但强大的实力和出色的容颜相匹配，苍天不会这么小气的。
天圆地方嘛。
“怎么了？”阶道。
觅彧辜无话可说，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是巧合？”
“对。”阶认真地答了。
“这个，等我修复好再送给你吧。”放开人的阶用空出的手挑起玉牌，轻抚其上的裂缝道。
觅彧辜没有拒绝，点头道：“好。”
她本来最奢侈的想法就只是在离去前，再看一眼这个和自己定下约定的人。
初心，有始当有终。
如今实现了，其他的往好的方面发展，就作是赠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