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战罢血色染征袍
老画师赵赟自从见到南宫钺以后,就觉得这一位总不安分的南宫钺喜欢打打杀杀,而且特别喜欢打水仗。经过了再三仔细地考察,老画师赵赟认为他将来会是一个人才,而且很可能将会是一位水军中将才。在征得南宫苍野同意后,也将他收归门下。虽然南宫钺的年纪比四位师兄都要大,可是他依旧还只能是一个最小的小师弟。只不过老画师赵赟,特许南宫钺将自己的那一伙“水贼”手下,也纳入前往长安的队伍中来。洛阳城官府中榜上有名的”小贼“南宫钺,能够带着三十几位从小就在一起光着屁股撒尿和泥巴玩的小伙伴,陪同老画师赵赟师徒前往长安。也是作为南宫苍野派出的“先遣部队”,他们是被派往黄河河套地区执行前期探索任务的。
在陪同老画师赵赟前往关中长安的路途中,南宫钺以及他手下的一伙人总是嘀嘀咕咕地有些不乐意。依照这些常年浸泡在水中的一群小贼们的心思,他们更愿意驾驶着自己建造的奇形怪状的战船。乘风破浪沿着黄河溯流而上,直达古城长安。听说灞桥旁边的老柳树长得挺不赖的,要不过去攀折几枝柳条回来,跟咱们家庄园里的老柳树比比,看看究竟是哪家强。再沿着泾河逆流而上,直接前往北地郡的泾川县。然后再从泾川县登陆,改走陆路前往黄河边的西套平原。可是这样颇为招摇的行动计划却招来了父亲南宫苍野的一顿臭骂:“你们想要找死,就不要牵连别人,你们这样大肆招摇地大张旗鼓驾驶着战船,溯黄河而上前往长安。你们这是想要官军前来捉拿你们拉回去斩首示众呢,还是要让官府连你的老父亲和家中的其他人一同当做叛党拿了去斩首示众?实际上,南宫钺和他的“水贼”手下,在洛河南岸南宫庄园中打造的战船,确实不能暴露在人前。如果让西晋王朝军中的有心人看到,给你评定一个大反贼的等级还是挺容易的。
糜氏家族的重型四轮马车自从离开洛阳以后,向西北方向行进至新安县城的汉函谷关前就无法继续前行。因为过了汉函谷关就进入了山地复杂地形的崤函古道。一路向上的石坂坡道十分狭窄。只能容纳小巧灵便的两轮马车行进,由于两轮马车只需一匹辕马牵引,占用的路面较窄,所以在这样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谷坡道行走,并不会受到阻碍。只不过要是遇见对面来车,相互交会之时也有些艰难。就更不用提起糜氏家族的重型四轮马车还要用两匹高头大马齐驾并驱才能牵引。崤函古道上所谓“车不分轨,马不并辔”指的就是这样一条狭窄的通道。赵老画师带着弟子们和南宫钺手下的一伙“水贼”离开古都洛阳时。糜氏家族的二长老专门指派了一位常年行走于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行商老手作为向导。实际上有没有这样一个向导并不重要,这一条崤函古道就是连接两京的唯一陆路通道,派出一个向导前来指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要说这一位熟悉此间山川地理、道路的向导之人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导游倒也恰如其分。一路上有了这一位“导游”不断的向大家介绍,一路来所见到的山川关隘所流传的各种故事与传闻,倒也十分解困,漫长而又崎岖颠簸的山道也就不觉得有多么难捱了。只不过这一路走来,老画师赵赟更多的是让这一位“导游”向大家介绍在这一条崤函古道中所发生的历朝历代的战争。重点介绍一路上的山势关隘、河川地理的险峻。一路向西前行,到了陕县境内南北两条崤山古道交汇之处。老画师赵赟就让马车转向南方的崤山南道而行。说是要让大家认识一下萧山南道的地形地貌。以备将来之需。
两条崤山古道就这样被老画师赵赟指使自己的弟子们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从新安县城的汉函谷关进入崤山北道,再从陕县中与崤山南道交汇之处,再向南重新走一遍崤山南道的线路。这两条道路虽然比不上秦函谷关关前那一条其深如函的深谷那样凶险。但也绝非一马平川可以骏马奔驰之地。在崤山中的南北山麓中的崇山峻岭之间,两条驿道时而上坡,时而身处两边高大悬崖之间的深谷中穿行,地势果然非常险峻。自商周以来,历朝历代在这一条古道上发生的大大小小战争也有数百次。那些被记载于史册之中的大规模战争也有数十起之多。在老画师赵赟看来,从过去古人的战争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将有利于自己这些弟子们快速地成长提高。这样的来回折腾,将会是非常有意义的。
除了观测分析地形地貌,并借助古人的战例来为弟子们讲解各种战争中所需要注意的方面。老画师赵赟还在遇到了具有悬崖绝壁,易守难攻的地形地貌时,都要迫不及待的将这些好吃懒做,贪吃贪睡不怎么肯干活的弟子们赶下四轮马车。让他们分成两拨,一拨防守,一拨进攻。总要分出个胜负高低才行。在这样的攻防演练中,老画师赵赟并不十分注重什么公平合理,只要能够获得胜利,对阵的双方都可以使用各种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歪门邪道的伎俩。因为在他看来,战争最基本的目的就是要战胜对手。至于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并不重要。世上从来也没有一个裁判来判别谁用了不合理的犯规招数来取得胜利。虽然不是真枪实刀地对仗,可是那些树枝抽打在人身上,也确实是蛮疼的。他要求自己的弟子一定要合理地利用这里的地形山势,在自己的排兵布阵中加以考虑。为了让自己的弟子加深记忆,他还将自己的四位跟随自己学过兵法的大弟子分成两拨,相互间不断的转换攻防的角色,通过这样的攻防转换的演练,来通过诸位弟子们对《赵氏兵法》中有关内容的理解。让大家在攻守转换的过程中,深刻体会到如何将这些书中记载的呆板文字灵活运用到各种地形之中的实战中去。
在中国古代的兵书中,十分讲究用兵的奇正之道。奇兵是一种具有偶然性的突发奇想。然而在真正的战争中,还是需要通过双方的将帅,攻击自己的兵力,后勤补给和当前所处的地形地貌,来决定自己的部队是防守还是进攻。滴水不漏的防御并不是取胜的必备条件,相反有一些根据对手心态所布下的看似有漏洞的防御,却是暗藏杀机。长平之战中的秦将白起,就是利用赵军急于求成的心理,在防御中故意露出破绽,诱使赵军统帅赵括离开坚固之壁垒全军进攻。利用另一支埋伏在赵军壁垒地区附近的强军,从侧面击破了赵军的壁垒,并坚守之。被切断了后路的赵军失去了可以依托的后方壁垒的保护。断绝了粮草供应的赵军军官奋力死战。还是不能突破秦军的包围。赵军统帅赵括也在这一场大战中被秦军射杀。粮草断绝,又失去统帅的赵军失去了斗志,集体向秦军投降。这些投降的赵军却被秦军全部杀死。秦军在长平之战中坑杀的四十万赵军战俘,最后也遭到了报应。在灭秦之战中,西蜀霸王项羽在取得战争的胜利之后,同样坑杀了二十万秦卒。可见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世上事就是这样天道好还。
老画师赵赟所需要的是,看各位弟子对自己所传授的兵法能否不拘一格的灵活运用。而这样的一种灵活运用,才算是真正学会、弄懂《赵氏兵法》中所说的内容。只有真正的弄懂,深刻的领会以后,才能将《赵氏兵法》中的各种战术熟练的运用在各种复杂的地势地貌条件中来。只有让这几位弟子对南北两条崤函古道的地势地貌都已经了然于胸以后,老画师赵赟才肯放过这些早已是狼狈不堪的弟子们。
也许老画师赵赟并不是一个十分体贴弟子的好老师,但他确确实实地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刻苦勤奋之人。当然,在这其中,后者的“刻苦勤奋”这一部分内容,他通常都是提交给弟子们来完成,他只需要负责“很有想法”就行。自洛阳至长安的路程虽然并不漫长,仅仅只有数百里之遥。但是一路走来的每一道关隘,每一处地形险要之处,都被老画师赵赟用来考验自己的几位弟子,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何为“人心险恶”,什么叫做“理所当然”。“人心险恶”自然指的是老画师赵赟对弟子们的不择手段。“理所当然”指的是老画师赵赟采用这一种不择手段的方法,对弟子们进行百般折磨以后,还要让各位弟子轮番地来为自己敲腿捶背,轻了不行,重了更不行。若有不依,门外毒辣辣的阳光之下,两个时辰的站桩,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的。除了一路行来,把自己进入洛阳前收的四位大弟子分成两拨,互相攻伐征战之外。他还会用一种惨无绝人寰的方式来惩罚弟子中的战败者。处罚不许吃饭饿肚子只能算是一种小小的惩戒。饿着肚子还要强忍着疲惫不堪的困意,去为老画师赵赟翘腿捶背也只能算是餐前点心。真正可怕的是要在饿着肚子的条件下还要默写赵氏兵法三遍,其中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而且必须要用小楷正锋誊写,不许出现任何连笔的潦草字迹。一本《赵氏兵法》共有两万三千八百多字,这还仅仅是涉及到领兵作战之法。如果要把那些兵器制造之法,后勤保障、各种蹊跷工具装备、以及火药地雷的制作方法全都加上,没有十万字肯定没个完。在饿着肚子的条件下,就算两万三千八百多字就已经很艰难了。还要不许使用连笔字,必须用正楷蝇头小字誊写三遍,这就有点不讲理了。更何况这一篇《赵氏兵法》还是需要背诵出来的一字不差,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在几位弟子们分别扮演的攻防双方的作战中。总会有胜利者和失败者,打和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发生。否则对阵的双方都不会有晚饭吃。一场场交手中的战败者失落的垂头丧气也就别提了,满身的疲惫,饿着肚子还要去为老画师赵赟提供细致周到的敲腿捶背服务,可是就这样还不算完,自己一面提供服务一面还要承受老画师赵赟不依不饶的责备,他还会一个劲的埋怨,说什么:“都快臭死了,一身的汗酸臭,也不知道洗洗干净再来。你们这是打算驱蚊子吗?从古到今,也没见过用汗臭味来驱散蚊子的呀!”眼见得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不靠村二不靠店的,你让这些摸爬滚打,被折腾了老半天的弟子们,上哪去找水擦洗身体?
每当这些弟子们满足了老画师赵赟对敲背捶腿的需求以后。面对着西方的金乌西沉,红霞漫天之时。参战的双方指挥官就会陪同老画师赵赟,站在崤函古道旁高坡的顶部,听他为自己讲解一天来双方征战的得失。有哪些错误和不足之处,又该如何调整布局。这就是老画师赵赟对弟子们最好的传授。过去那些武将世家。将这些内容视为不传之秘。数千年以来,这些将门家族一直视为私藏中的珍品。而老画师赵赟将此被视为不传之秘的战争之法传授给自己的几位弟子。就是为了在不久将要发生的战乱中,让他们在能够真正担当起救护广大深陷战火中普通百姓的重任。极目远望,他们将要前往的千年古都长安城,就在那漫天红霞的映照下的西方天际之下。面对着满目苍凉的夕阳、满天如火一般燃烧着的火烧云,就仿佛自己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肉搏杀的激战,当师徒几位在西夏的残阳映照下浑身的衣袍都被染成鲜艳的红色时,就仿佛在征战的厮杀中,身穿的征袍上沾满了斑斑的血迹。也许在不远的时日中,比这样攻防演练更加残酷的真实的战争,就会降临到这几位尚未成熟的年轻人的头上,而老画师赵赟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急迫。他如此这般折磨自己这几位弟子,其目的也正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快速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