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枝玉叶
房内昏暗，谢含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点亮了房中的蜡烛。
两人这才看清，屋内摆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书架，架子上装满了各类文书。
只是，这房间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文书上都落满了灰尘。
两人用袖子捂住口鼻，循着架子上的标记，摸索了一番，总算找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堆记录册子。
翻找出与风月楼相关的文书记录，两人来到蜡烛灯旁，一字不错地看了起来。
可惜，将文书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个遍，也没有一处与花魁秋娘相关的记录。
余安颇为沮丧，“看来，飞羽姑娘没有骗人。”
墙边的宫灯，正巧照出一道光束在两人身前。房内细微的尘埃，在这束光亮中打转儿、漂浮。
“看来她真是疯魔了，竟连自己的名字都记错了。”谢含轻叹一声，抬头看向余安，又颇为郑重地说道：“公主，风月楼鱼龙混杂，我不希望你为此犯险。答应我，以后轻易不要再去了。”
余安本还想反驳，可看着谢含分外关切的眼神，她还是轻柔地说了声“好”。
“秋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含合上书册，垂着头，仿佛陷入了回忆。
“没人知道她原来的名字，她一直都让人称呼她秋娘。”说着又苦笑了一声“自己都泥菩萨过江的人了，还要收留一个才八岁的半大孩子。临死前，她拿着那串手链，让我一定要帮她找到那个人，问一句为何负她。”
“自古痴情女子薄情汉。”余安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覆上他的手背。“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谢含反手握住她的手，内心暗暗发誓“我不会”。他这短暂的二十年，已经见证过太多痴男怨女的故事了。
他的手还是那般，凉凉的。余安已脸红心跳，热的手心冒汗。这感觉，让她想起了面包冰淇淋。一冷一热，甜得人都要化了。
可再甜也架不住手心的汗越出越多，余安缓缓滑出自己的手。谢含见状，直言“冒犯”，便也松开了紧握的手。
放好文书，两人走出房门，一路回到刚刚进来的地方，兰溪已经和教坊司的一群人有说有笑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兰溪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来，很是兴奋，“公主，她们都好厉害，有人竟然能将身体掰地对折呢。”
一群女子慌忙给余安见礼。她们都是乐籍，直属教坊司管辖。虽不至于像外面的青楼楚馆那般，可难免怕惹了公主不高兴。
见兰溪这么开心，余安也很是欣慰。这小丫头，之前就一直想看宫廷献舞来着。可惜，上次皇后寿宴，她被留守在长明宫，没机会见识。
离开教坊司，离宫禁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几人便又回到街市上转转。
今日似乎有晚集，街面上还很是热闹。
古时候的市集，有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余安对什么都挺感兴趣，不时地到摊贩前凑热闹。
虽有兰溪给戴上的幕篱，可谢含姿容出众，两人并排而行，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余安眼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面具摊，拉着谢含就过去了。她指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说道：“老板，给我来个这个。”
说罢，她拿起面具就往谢含脸上比划着。这面具覆盖了他上半张脸，余安得意道：“这下公平了。”
谢含只是笑笑，任由她在脸上摆弄。
不过这面具确实有用，戴上后吓退了不少人。
“卖花喽，卖花喽……”
小童清脆嘹亮地叫卖声吸引了余安的注意。
她循着声音穿过人群，走到那摊子前，只见小摊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束，另有一个带盆的花草孤零零地立在角落。
男孩儿看着十来岁的样子，在摊子前卖力地招呼着。摊子后不远处一中年男人背对着，正摆弄着几盆花草。
“崔兄，你不是说今日不出来吗，怎么也在此处？”
“就是就是，你可不能攀上了高枝就忘了兄弟们啊。”
余安正开心地挑选着花枝，却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招呼。这本来没什么，街上人多，听见别人的谈话也很正常。
接着她却听见了谢含的声音，“各位公子，你们认错人了。”
她回过头来，只见几个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正围在谢含身旁。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谢含重复道。
“崔兄，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另一男子拉住，“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兄弟认错了人，我们这就走。”
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余安转身回到花摊前，却错过了谢含紧握的双手。
“这个怎么样？”她举起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盆，盆中几簇绿枝，枝头星星点点橘粉色的小花。
谢含稍有走神，余安连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公……小姐，旁人都选了大朵的花枝，你怎么看上了这盆全是叶子的？”兰溪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卖花的小童适时地夸赞道：“姑娘好眼光，此花名为金枝玉叶。今日这摊子前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就数姑娘慧眼识珠。”
“我也觉得这个好。”余安眼中全是笑意。
买下了这盆花儿，几人又来到一家生意兴隆的摊子前吃了碗馄饨。
回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余安只得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一路回到长明宫，她将花盆安置在了卧房靠窗的桌子上。伴着花香，今晚她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日，上午的课刚结束，梁帝派来的人就已经等在通光阁外了。
最近三公主不怎么来，五皇子前几天也读满两个月离开了，通光阁的氛围是异常安静祥和。
“公主，奴才小李子，王总管命奴才前来接您。”
这太监有几分眼熟，余安想起，之前去未央宫几次，好像是有见过，便由着他在前面带路。
小李子上次从太医院跑去王总管那里报信后，总算得了上头重用。
他有心卖好，便趁四下无人时，悄声说道：“公主，太后回来了，此时正在未央宫。”
太后？这书里面太后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余安还吐槽过。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现在还提前上场了？
难道是她这个小蝴蝶翅膀扇得太过了？
压下心中的惊诧，余安谢过小李子，朝未央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