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柳家众人
宫内雕梁画栋，一步一景。
自柳父去世后，一家人搬到逼仄的归义坊，王蔷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景象了。她内心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扒住七公主这艘大船，她再也不想回去过苦日子了。
见自家儿媳妇四处张望，柳母唯恐给七公主丢脸，稍稍落后内监两步，拉了拉王蔷的袖子，“低头，勿要乱看”。
一刻钟后，柳家两人汗涔涔的到了长明宫。
小内监一进门，就已有人进来通报，余安扶正了身子高坐在正堂。
待两个妇人进得门来，垂首行礼后，她出言让人落座。
坐在她左侧下首的白发老人，想必就是原主的外祖母了。只见她刚一落座，抬头朝自己望过来，就已红了眼眶。
“像，真是太像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妇人，则堆着笑说道：“公主莫怪，母亲也是过于思念女儿才有些失态。”
余安摆摆手示意她并不介意，又让人端上新出的桑葚撞奶给两人品尝。
王蔷倒是自来熟，没一会儿就把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交代的一清二楚。
末了，还抹了把眼泪，哭诉着柳家自公爹去世后如何如何不易。声泪俱下地讲述了如何没保住祖宅，不得不去归义坊与人挤在一个小院。
“住口，作何与公主讲这许多腌臜事。”
柳老夫人显然未料到自家儿媳妇竟能在宫里来这一出，顿时又羞又怒。
呵斥完王蔷，她从座位上起身，行至余安近前告罪。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
“公主，这是你阿娘以前送我的几副珠宝首饰。宫中要用银钱的地方不少，柳家也出不了什么助力，这些你收着，也算外祖母的一份心意。”
看着眼前这双布满沟壑的双手，余安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她最开始也不是无亲无故的，还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奶奶靠拾破烂为生，那双手也是像这样，干巴巴的布满了褶皱。
柳家两人衣裙虽看着整洁，但还比不上长明宫中一小丫鬟的衣服料子，想来家中确实过的拮据。
只是她还没做什么反应，却见那王蔷腾地站起身，着急地喊着，“母亲，你怎么”
余安一眼扫过去，王蔷倒是还记得自己身在宫中不敢放肆，又悻悻地坐了下去，只一双眼不死心地紧盯着柳老夫人手上的木盒。
不再理会王蔷这一出，余安亲手接过木盒，又笑着对眼前之人说道：“外祖母换我玉安便好，叫公主怪生分的。”
说罢，又顺势将人拉着坐到了身旁。
两人说说笑笑谈论间，听见外间传来一声唱和。
陛下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余安也没想到梁帝今日竟会出现。
皇帝一入场，自然是坐在上位，余安陪在身侧。柳老夫人又回到原先的座位上，与王蔷一道坐在两人左侧下首。
宫女们鱼贯而入，给众人上了新茶。
“等等”，梁帝看着要被收走的两杯桑葚撞奶问道：“这是何物？”
待知晓此为余安想出的新鲜吃食后，梁帝状若生气地质问为何其他人都有，他却未能吃到。
没想到，梁帝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柳老夫人两个却顿时吓得坐不安稳，只差跪下告罪。
见余安三言两语就将梁帝又哄得眉开眼笑，柳老夫人这才相信外孙女在宫中过的确实不错，心中的石头才算彻底放下了。
梁帝并未久留，他本就是为了给余安做脸。喝完了余安鼓捣出的新饮品，又给柳家二人留下了诸多赏赐就离开了。
自从梁帝的旨意下来，王蔷的眼睛就一直留意着门口，好不容易才将运送赏赐的小内监盼了过来。
柳老夫人本还想留下再多了解下外孙女的生活，又怕儿媳妇眼皮子浅再闹出什么笑话，失了公主的脸面。
又因宫中规矩不能久留，匆匆吃了顿午饭后，就带着王蔷离去了。
余安命人送她两人出门后，倚着高椅沉思，第一次觉得穿书这一遭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没过多久，兰溪端着熬制好的汤药来到身边。
看着那泛着苦味的黑色药汁，余安皱起了眉头，“要不等会儿再喝吧。”
可惜，兰溪虽然事事听她的，但在照顾她喝药这件事儿上却绝不手软。
余安只好捏住鼻子，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闷头喝完了这碗苦水，又赶紧吃了几个蜜饯压压味道。
看着药碗，余安倒想起了另一件事。
“兰溪，送些上好的跌打损伤膏药给多福，让他放心好好养伤。”
那日，多福作为陪读的内监，落了一顿惩罚。
虽有余安帮忙求情，最终还是挨了十棍杖刑。
今日就是他受刑之日，到底是因为自己才从天而降了这通刑罚，余安心里过意不去。
兰溪开解道：“公主，在这宫里，主子奴才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您别太伤心了。”
没想到单纯的兰溪也会说出这么鞭辟入里的话，余安一瞬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不过这话也没错。
在这吃人的皇宫，一步踏错，不仅她自己，可能这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们都得陪她尸骨无存。
还是得早做筹谋才好。
听闻吴统领也因坠马一事遭了训斥，在她养伤这段时间，被皇帝罚去看守正阳门。
或许，这也是个机会。
另一边，后宫众人听闻陛下竟又给了柳家赏赐，均是羡慕不已。
长乐宫中，李皇后听闻这个消息，气的又砸碎了几只宝瓶。
自大梁建朝以来，只有皇后才配入主长乐宫，成为后宫之主。
那个贱人的女儿却被封为长乐公主，陛下到底有没有心？
不管宫中众人作何感想，柳家两婆媳带着一堆赏赐回到归义坊，又是让街坊四邻好一通艳羡。众人纷纷恭喜柳家生了个好女儿，想必不日就要搬离他们这贫民窟了。
王蔷几乎要被这些赞许淹没。她一方面享受向众人炫耀的快感，另一方面又自恃是公主的舅母，觉得自己地位今非昔比，和这些街坊们说的太多掉价。
幸好柳老夫人还是个明白人，回复了一些相熟的邻居，就赶紧关门谢客。等到晚间柳氏父子二人回来，老夫人难得组织了家庭会议。
在一家人见证下，老夫人将领回的赏赐一一登记，又着重强调不能打着七公主的名号在外胡来。
柳鹿鸣是柳家现在最小的一辈，现在国子监念书，承担了整个柳家的希望。前几日听闻自己竟有个公主表妹时，他也很是吃惊。
不过，他一直以来都立志要通过科举来振兴家门，对此倒也没有过于热衷，只是替祖母开心。
今日又听到祖母如此郑重的嘱托，当下点头承诺。
柳父胸无大志，才学也不显。凭借柳祭酒的一点余荫，在衙门谋了个书吏的职位，对此也连连称是。
只王蔷有些不情不愿，好不容易能和皇室攀上亲戚，怎么还这么不上心呢？
虽然柳家现在已是她掌家，可家里的大事上，柳老夫人还是有很大的话语权。王蔷只好低头称是，心里却还藏了些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