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穷寇莫追
陀勒的攻势持续到了后半夜。
而姜岐也在帅帐里一直坐着没有动。
期间苏无忧甚至派人传了口信，询问苏无愁那里什么情况。
不久后苏无愁的消息也传回了。
在坝河岸畔，苏无愁被两面夹击，被迫背水一战，将士们在求生欲望的加持下，爆发出惊人战斗力。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陀勒有准备的埋伏让这三千人马逐渐疲软。
在北门进攻的拔延哈尔想要再多分兵力，争取拿下苏无愁。
可没想到宋子玉也是不按章法出牌的人，当下就组织兵力开始出城反击，一时间两个小战场达成了微妙平衡。
关键时刻，张羽率兵杀到，击穿了乞干那罗的防线，二部合一这才撤了回来。
凌澜再次嘉奖了张羽，关键时刻总能一锤定音。
而苏无愁及其麾下的三千精骑则损失惨重。
因此次夜袭凶险，苏无愁带着的人无一不是嫡系，皆是军中好手，这一次的代价实在过大。
陀勒这边虽然没能彻底消灭苏无愁，但也达到了战略效果，短时间内凉人不会再有夜袭这种动作出现了。
同时，他们也借着夜幕开始有序后撤。
姜岐带着飞熊卫在东门紧绷了一夜的弦儿，终于在拂晓时分彻底松了下来。
“陀勒撤了……”
看着城外只剩下空营的陀勒大营，还有已经走远的尹羌狼旗，不知是哪个小兵嘟囔了一句。
随后每个人都不敢置信的念叨着，陀勒撤了。
直至最后爆发出震天怒吼！
每个人都在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朝天肆意的高喊。
姜岐也急匆匆的登上城头仔细观察后，找到了杨欢。
“派斥候，摸清情况。”
“得令！”
杨欢也非常兴奋，这一仗终于熬过来了。
姜岐站在城墙上好一会，直到杨欢传来消息，陀勒确实全军撤退，其他三门也没有了陀勒人的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就是这一松了劲儿，只觉有些天旋地转。
姜虎眼疾手快，这时候姜岐不能倒，一把就架住了姜岐的胳肢窝。
“国公爷，先下去吧。”
姜岐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人知道姜岐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包括昨天夜里，他最怕的就是苏无愁出什么问题，他没办法再面对苏无忧，没办法再面对苏家的人。
毕竟传令的是自己，扮黑脸的也是自己，就算是凌澜亲自下的口谕，姜岐只是一个传话的角色，但其中意味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城中百姓知道消息后，立刻家家户户开门，把好消息奔走相告。
一时间城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甚至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
而文人雅士们则纷纷吟诗作对直抒胸臆。
人人都因为劫后余生而高兴。
姜岐被姜虎扶到帅帐中后，整个人就一屁股坐在位置上，疲惫不堪。
姜虎立刻安排人去请大夫，姜岐这状态明显不太对劲。
但好巧不巧，凌澜的旨意到了。
“信国公，陛下急召。”
姜岐疲惫的点点头，给姜虎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刻从怀里拿出几颗金豆子，一边假意扶着公公坐下，另一边手递手把金豆子递了过去。
传旨太监眼睛一亮，堂堂信国公，当朝红得发紫之人，出手果然阔绰。
姜岐眼中也透露出无奈，原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可慢慢他发现，凌澜愈发的深不可测。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他也愈发小心起来。
“信国公，陛下还急召了温国公、苏大将军、忠勇侯、内阁和六部 大臣。知道陀勒退兵后，陛下似有追击之心……”
“多谢公公。”
姜岐自然感谢，提前知道点消息，过去也不至于太麻爪，早点提前准备也是好的。
姜虎把姜岐扶上马，姜岐强打精神直起腰杆，朝宫中去了。
……
姜岐到了养心殿，额头已是见汗，浑身只觉燥热。
但如今已到殿前，还是紧赶紧擦了擦汗，打了打精神迈步而入。
“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无罪。”
凌澜心情非常不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陀勒退兵，全仰仗三军将士用命、列位臣工出力啊。”
“皆是陛下洪福。”xn
“陛下运筹帷幄、亲自坐镇，主帅如此，我大凉军民自然万众一心，奋起抗敌，陛下圣明。”
林建侯直接一记马屁跟上，把凌澜拍的分外舒爽，以至于忍不住哈哈哈笑了出来。
其他所有“人精”自然是紧紧跟上。
凌澜志得意满。
而姜岐则是愈发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
宋子玉、苏无愁、张羽三人都站在姜岐身后，自然看不到姜岐如今满头大汗。
凌澜此时也没注意，走下御座来到中间，好巧不巧站在姜岐身侧继续说话。
“此次陀勒虽然撤退，但我大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应当尽快组织兵力追击。温国公，可有什么想法？”
宋子玉一听当下说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陀勒大概率还会从喜峰口撤退，我军当即刻组织周边卫所，重新夺回喜峰口，彻底切断陀勒后路，随后都中大军出击，歼灭尹羌尚有机会。”
凌澜满意的点点头。
“忠勇侯以为呢？”
张羽立刻说道
“臣以为陛下可传旨山东各卫即刻北进，彻底包圆，将这股陀勒人围歼在关内，若是战事得力，万方将军甚至可直捣黄龙，不必折返。”
“好！”
凌澜一拍手掌，非常高兴。
“信国公以为呢？”
姜岐不断轻呼着气，他只觉自己身上很热，汗止不住的流。
听到凌澜说话后，还是提气说道
“陛下，臣以为不如让陀勒人撤，可令万方在大青山一带与之消耗，陀勒入关近一个月，所到之处民不聊生，臣以为需尽快恢复民生；再者都中将士这一个月内几乎没有休息，以疲兵追击，恐会徒增伤亡。”
姜岐自己烧掉的奏折内容，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不希望再起战端了，以驱赶陀勒出关为主。
“臣附议。”
卢定一立刻说道，姜岐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起战端为妙。
但内阁其他人再没说话，六部大臣自然不触霉头，四大将军中的苏无愁，更不会说话了，凌澜本就对他不满，这时候唱反调，不是自找没趣吗？
凌澜自然也明白姜岐说的意思，但大凉军队硬仗打了这么多，追击“穷寇”时能翻车？他不信。
况且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生擒、哪怕杀了尹羌，大凉的北境都会安宁三十年。
以大凉如今的粮食产能，三十年，足够迎来一波人口爆发，到时候就算陀勒生什么异心，人海战术都能耗死他们。
但如果让尹羌退走，还是会给大凉留下大麻烦，始终不能安定下来好好发展。
所以，凌澜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哪怕是有人反对。
姜岐还是违背内心说出了刚才那番话，说完也痛快了不少，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苏卿以为如何？”
苏无愁低眉顺目立刻说道
“陛下指哪里，臣就打哪里。”
宋子玉一听这话就挑了挑眉，这无愁大哥是咋了？
而且不光是苏无愁，怎么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诸卿即刻商议行军路线，用最快的速度出发，后勤要立刻划拨军资，全军展开追击。”
“臣等领命”xn
“陛下，敢问何人领兵？”
王柳卿平静的问道，他看了眼姜岐，觉得姜岐今天一进养心殿就不对劲，好像是身体出问题了。
“朕自然属意信国公了，除信国公外，何人……”
凌澜正笑着拍了拍姜岐的肩膀，但脸色一下就变了。
就是这么一拍，姜岐竟直愣愣的朝前倒下。
“快！快！快传太医！”
养心殿立刻乱了。
张羽探手一摸，姜岐的额头已是滚烫。
凌澜也皱起眉头，连忙派人找到姜虎。
“你们国公爷这是怎么了？”
姜虎一看姜岐成了这样，也立刻把当时的情形说了说。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太过劳累，加之吹了一夜的风，直接风邪入体。
不过既然姜虎来了，就直接把姜岐接回了家里，而凌澜也是直接派了不少太医随行。
“陛下，看来信国公无法为将了。”
凌澜也发愁起来，还有谁能胜任？
宋子玉年轻气盛、张羽、苏无愁可为先锋，三人都可独领偏师，但统筹全局就差点意思。
苏宪在一边突然感受到了凌澜的目光。
凌澜其实有意让苏宪领兵，苏宪有领兵的经验，同时在打张掖的时候，还做过自己的副手，按理说是完全可行的。
凌澜就这么看了一眼苏宪，在考虑他能不能压住宋子玉和张羽。
而在苏宪眼里，这就是在暗示自己主动点了。
“陛下，老臣愿往。”
苏宪一开口，殿内的气氛才稍稍松了下来。
凌澜也是一愣，他其实刚才都有了御驾亲征的念头了。
但苏宪这么一说，他也就顺势答应，要求龙骧、虎贲、羽林三卫立刻补充兵源，满编十万人进攻。
同时传令山东各卫、喜峰口附近的各卫，即刻兵发喜峰口，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尹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