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善良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z大西校门外的路灯照明效果一直都十分感人。
暗淡昏黄不说，有好几个灯头甚至都坏掉了。
明亮欠缺的环境，许多人都不喜欢。
但对于谈恋爱的小情侣们来说，这样的氛围却是极好的。
校园里的恋情，热烈又青涩，许多亲昵的小举动都需要以暗色为遮掩。
虽然其实啥也遮掩不到。
何昭林的出现，打乱了柳玄汐的原定行程。
她本打算一鼓作气走完所有台阶，赶紧回到寝室躺下休息。
可现在一经停顿，身体所有的疲累感都像是瞬间被放大了数倍，双脚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似的，难以继续行走。
她不得不在路旁最近的长椅间坐下。
说是长椅，但椅面却并不宽敞。
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将椅子占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已是不足半米。
要换作平常，柳玄汐是不会去打扰别人谈情说爱的。
但现在她却顾不上那么多。
她脑袋有些晕晕的，脚步也出现了虚浮的征兆，再不坐下歇息，估计不多时就得倒在路边了。
原本独属于二人世界的椅凳上突然多了个人，小情侣中坐在另一侧的女生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她身体微微前倾，斜眼朝着外来者的方向睨了一眼。
一瞧之下，那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迅速就垮了下来。
女生抱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将对方往自己这边贴近了些许，而后半是撒娇半是闹情绪地跟对方咬起了耳朵。
同椅情侣之间的小动作，柳玄汐只当自己没有看到。
托那女生拉扯男朋友的福，她的身边立时便多出了十几厘米的空余位置。
柳玄汐索性将放在脚旁的手提书包拿了上来，搁在了自己与旁侧男生的中间。
坐下之后，刚才那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方才减缓了些许。
她抬肘撑在椅边，如葱段般的玉指轻轻勾住口罩，将其往下拨了几分，新鲜空气争相而入，呼吸随之顺畅。
鬼使神差的，她又抬眸看向了何昭林所在的方向。
这都十分钟过去了，那个alpha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几名手持小卡片的青年先后上前笑嘻嘻地向她说了些什么，而后又拉长个马脸走开了。
打发走推销人员后，那alpha又恢复到了继续等待的状态。
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柳玄汐看不清对方的面部神态。
但奇怪的是，alpha身上所隐隐透出的焦虑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她要等的那个人也是从这道门回学校吗？’
这个想法一起，另一道莫名其妙的念头立即便在脑海中乍然而现。
‘她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柳玄汐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为自己刚刚冒出的猜测感到荒诞。
自己会从西校门回去纯属意外，那个alpha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正这般想着，不远处却倏然哄闹了起来。
柳玄汐将眸光移向声源处，却见一个留着蓬松妹妹头的小姑娘夹在两对情侣中间，好像发生了争吵。
小姑娘大概4岁左右，单薄又纤弱，站直了都还不及旁边大学女生的腰部高。
她双手拎着一个小桶，桶内插着十来支单独包装的玫瑰花。
含苞待放的玫瑰被收束在透明的装饰纸中，看上去品质极佳。
两对情侣看上去是相互认识的，其中一名女生正拉着另一个手握玫瑰的女生说话。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单纯啊，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今儿人说自己姐姐生病了爬不起来，你就照顾着买花，呵，那明儿人说自己姐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你是不是还要拿出生活费去捐款啊？”
此言一出，刚在小姑娘那里买了一支玫瑰的女生以及她男朋友面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不是因为15元一支的玫瑰买亏了，而是被朋友这么当众数落，他们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
这时，卖花那小姑娘仰着脖子愤怒出声：“我没有撒谎！不许你那样说我姐姐！你才会得不治之症，你才会被人捐款！”
小姑娘口齿伶俐，面对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身子的成年人也毫不怯场。
只不过，她那小小一只的身躯配上脆生生的童音，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她的发火并没有击退毫无口德的敌人，反而引得周围几名看热闹的人一阵发笑。
被一个小朋友反唇相讥，先前说话的趾高气昂的女生眸底闪过一丝森冷。
但碍于自己男朋友在旁边，她也不好表现得太尖锐。
冷笑一声，她故意放缓了语调：“你没有撒谎？那我问你，你之前说这些玫瑰是你姐姐亲手种的，而后你又说她病得只能卧床休息，你知道要养好这个品种的玫瑰有多困难吗？你说的话根本就前后矛盾，难道还要明眼人都当瞎子不成？”
说到这时，她用眼角瞟了瞟顶撞自己的小女孩，又补了一句：“你要真有个自食其力的姐姐，哪又能让你这么个小东西来卖花啊？”
说完这一句之后，女生就拉着自己的男朋友走了。
她高昂着头颅，唇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那笑容落在数米开外的何昭林眼中，当真是丑陋极了。
看戏的人群渐渐散去，卖花的小姑娘蹲在自己的花桶旁，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经常被姐姐与邻居夸奖聪明的她，一点都想不明白，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桶里的每一朵玫瑰都是姐姐精心照顾着长大的。
姐姐确实是生病了，对方也不知道自己带着她的花出来售卖。
自己与姐姐从小就相依为命，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这有什么错呢？
正呜咽着，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忽然从头顶轻轻洒落：“好漂亮的玫瑰啊，栽种它的人一定非常用心，这花怎么卖的呢？”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姐姐，还有意要买自己的花，秦晓双立即揉着眼睛抬起头来。
眼泪朦胧中，她瞧见一名长得很高很漂亮的姐姐正弯着腰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的玫瑰。
“15块一支。”秦晓双双手提起小桶，以便能让客人看得更清楚。
似乎是担心眼前人觉得贵，她吸着鼻子赶紧解释道：“这些花花都是我姐姐亲手种的，不是从花店收来的，你可以闻闻，它很香很甜的。”
听到小姑娘这番话后，正挑选花朵的何昭林心里有些发乐。
同样的玫瑰品种，花店里的和自己种的在气味上其实并没什么差别。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这些，配合着小姑娘点点头后，道：“那我全要了，15块一支，你这桶里有13支，共计195块，可以电子支付吗？”
漂亮的客人居然要买光自己所有的花，秦晓双破涕为笑，黑葡萄般的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
“姐姐你稍等一下。”
说罢，她从衣兜里翻出一张小纸条，纸页上写满了不同数量的花应该收多少钱。
毕竟是个四岁的小姑娘，还不太会做乘法。
她所揣的这张小纸条，还是请邻居阿姨帮忙弄的。
确认价钱无误后，秦晓双这才从自己的挂脖处掏出姐姐的收款码，恭恭敬敬地举在客人眼前：“谢谢姐姐！”
何昭林伸手抚了抚小姑娘的脑袋，痛快地扫码付了钱。
接过小姑娘递来的花朵后，她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赶忙出声叮嘱道：“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你赶紧回家啊，你姐姐不是生病了嘛，一定要关好门窗，可别再着凉了。”
一听这话，秦晓双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加逗留了。
再三感谢之后，她便拎着小桶匆匆跑向了远处。
两人交易的位置离柳玄汐并不远，故而，她们之间那简短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都被后者听了个清楚。
她不禁心生好奇，那个alpha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对方心地善良，又有急智，可为何每次在自己跟前就表现得不太像个正常人呢？
‘不对！有个细节被忽略了。’
‘那个alpha在自己跟前并不是一直都不正常，她那些奇怪的宣言’
思绪刚运转到一半，便有雨滴落了下来。
那雨刚开始时还很轻细，可眨眼之间，小雨滴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
大颗大颗的雨点自天穹砸落，打得树叶‘噼啪’作响。
小商贩们急急把摊位一收，推着移动小车开始疏散。
学生及路人们更是行动迅速，叫叫嚷嚷间很快就奔跑到了别处。
与柳玄汐坐在同一长椅上休息的小情侣搂抱着跑向校门。
柳玄汐也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却不料，她刚刚撑着扶手离开椅背，顷刻间又软着身子跌回了原位。
浑身气力像是被瞬间抽干，一股精疲力竭的感觉充斥于四肢百骸！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工夫，热闹的街道已是变得空荡起来。
暴雨倾盆而下，天地一片混沌。
柳玄汐无力地靠在椅间，头脑在瓢泼大雨的吞噬中越发昏沉。
周围白茫茫的，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找到目标人物的何昭林冲破雨幕，大步跑到柳玄汐跟前。
“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啊？不会找个地方躲一躲吗？”
何昭林撑开大伞，替眼前人挡住了如子弹般射下的暴雨。
她的言语带着些责备，但眉宇之间的关切与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柳玄汐将被雨水彻底浸透的口罩摘下，仰面望着眼前人没有说话。
alpha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琉璃眸底划过一丝明显的如释重负。
那般感觉，就像是找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在此刻找到了。
柳玄汐微微垂眸，雨珠顺着她的睫毛滚落，带起细细碎碎的痒意。
‘原来她在等的人真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