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惩戒
傍晚7点，天色将黑未黑。
黄昏笼罩下的校园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朦胧美。
何昭林跟着柳玄汐来到一片运动场外。
在经过一个绿化带拐角后，发现人跟丢了。
“哎？难道我走岔了路？”
何昭林往前急走数步，站在路口四处张望。
不远处，运动场内人影绰绰。
近前，四通八达的塑胶绿道时不时就会有慢跑者经过。
视线里捕捉到许多人，可没有一个是柳玄汐。
就在她暗自懊恼刚才怎么就没直接叫住对方的时候。
却听‘嗡’的一声，整个校园内的路灯全都在此时点亮。
镇流器开始工作时所发出的低噪声，令何昭林耳边窜起一股麻痒的感觉。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一道干净而通透的女声突然自何昭林身后响起。
将她吓得一激灵的同时，也放大了她的耳后酥麻。
那痒意就如夏日清泉一般从耳廓蔓延到颈间，沁人心脾。
定了定神，何昭林这才转过身，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自己后方的柳玄汐露出一记和善的微笑。
alpha有着一双浅褐色的眸，眼神清澈又温和，看上去没有攻击性。
道路两旁的灯光映在她的眼瞳里，如星海般璀璨。
柳玄汐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她没有继续出声，只静立于不近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对方回话。
何昭林也不是跑来跟人闲聊的。
她知道眼前这位世界女主对陌生人有着很强的戒备心，于是便保持着两人现有的距离，低声开口：“我为下午那事向你道歉。”
柳玄汐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举。
她不露声色地与alpha对视着，似乎在分辨对方的道歉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今晚的开端还算不错，这让何昭林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了更大的信心。
“除了道歉，其实我还有些更要紧的话想告诉你。”
说完这句之后，她扭头向左右瞧了瞧，确实暂时不会有人经过周围，这才继续开口：“明天中午”
话才刚起了个头，胸腹间传来的绞痛便让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痛楚来得既突然又猛烈，迅若雷霆霹雳，令人猝不及防。
何昭林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状况，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整颗鸡蛋噎在胸口，呼吸上不去也下不来。
濒死的感觉让她的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
四肢百骸的气力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瞬间抽离。
她强撑着那半口气缓缓蹲下，好歹没让自己直接砸在地上。
蹲下之后，情况却并没有任何好转。
剧痛如浪潮般汹涌袭来，何昭林招架不住，最终蜷缩着身体侧躺在了塑胶地上。
“叮！检测到宿主有向外界主观泄露信息的行为，现降下惩罚，以示警告！”
脑海中传来系统无波无澜的ai声响。
何昭林咬紧牙关承受着惩戒，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口腔。
她心里已是泪流成河：“有这种规矩你干嘛不早说”
“我要是被疼死，你可就没有宿主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惩罚还有多久过去啊？求求了~我真的不行了。”
何昭林与系统之间的种种，柳玄汐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她看着突然间痛苦倒地的alpha，顿时也慌了神。
顾不上再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她赶紧跑上前去，蹲在其侧旁。
“你怎么了？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听见柳玄汐嗓音之中透出的着急与担心，何昭林心生感激，却什么都没法说。
她连抬眸看向对方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可怜巴巴地摇了摇脑袋。
与两人相隔不算太远的角落里，三名跟着何昭林从食堂跑出的女生正瞪眼看着这一幕，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不是吧，这么拙劣的苦肉计都用上了？”
“小林子怎么是这样的人啊？我还以为她真的非苏醇不可呢。”
听见身旁两人的嘀咕，涂着粉底的那女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而后以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道：“这年头，谁是谁的独一无二啊？”
说着，她将黏在何昭林身上的目光移到柳玄汐的背影上：“我们隔那么远都能看出的把戏，又怎么能够真的骗到近前人。”
“呵，无非是一个愿意演，一个愿意信罢了。”
折腾了这一阵，粉底女生的面颊已是沁出了些许油脂，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神态倨傲，像是看透了一切的懂王。
塑胶绿道中央。
柳玄汐将虚弱的alpha从地面搀扶了起来，带着对方朝最近的校医务室走去。
何昭林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故意装病，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她并不想跟一个举止奇怪的alpha有所接触，却也做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转身离开。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alpha的头发已是被冷汗浸湿。
对手的右掌裹着纱布，那是她下午为自己解围所伤。
淡淡的安息香随着夜风拂来，尚未钻入鼻间，已被柳玄汐侧头避开。
一路无话。
将何昭林送进医务室后，柳玄汐本打算就此离去的。
但瞧着对方耷拉着脑袋微微颤抖的模样，她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这一句，她就去往了别处。
何昭林独自坐在候诊椅上，望着眼前熟悉的陈设，整个人欲哭无泪。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才‘光顾’过这里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二进宫’了。
胸腹处的绞痛已经减缓了很多，她抬起手背抹去额间汗水，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亏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找到了系统漏洞呢，没想到乐极生悲就在一瞬间。’
‘不过，在这次事件里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柳玄汐能将我送来这里，至少说明她对我没有那么厌烦。’
‘另外，系统之前提到了主观泄露这一说法，那相对应的，非主观泄露就不在受罚范围之内对吧？’
这时，系统惩戒的时限已然过去。
先前那令人死去活来的痛楚，此刻竟是如退潮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一丝余痛也没有残存，仿佛刚才那要命的心梗从未发生过一般。
何昭林坐直了身子，在心里大胆猜测：“其实这样才合理，万一有谁通过我的言语或行为猜到了一些与剧情相关的信息，总不可能全都算在我头上吧？”
当然，猜测可以大胆，实践那就大可不必了。
如刚才那样的惩戒，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柳玄汐很快就带着校医返回。
因为走路走得急，其面颊处的口罩随着呼吸鼓圆又收紧，看上去竟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
而随着她一同前来的校医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校医就认出了坐在凳子上的alpha正是自己下午处理手部伤口的那一个。
当然，如果仅是这样，校医是不可能生出负面情绪的。
他有些不爽的原因是，那个alpha一看就没啥大碍。
至少完全不是如身后omega形容的那样疼痛难忍。
大学有着恋爱圣地之称。
充满青春气息的ao因相互吸引而坠入爱河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气血旺盛的alpha为了omega打架受伤也很常见。
但，假装身体难受来医务室博取omega同情这种事，校医还是头一次遇见。
“哪里不舒服？”
校医的询问从头顶淡淡洒落，像雨水飞溅在脸上，让人感觉有些不舒坦。
何昭林从椅凳间站起，礼貌回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医生，不用再麻烦你诊疗了。”
校医瞅着眼前气色如常的alpha，越发确认自己先前的猜测。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就带上了明显的挖苦：“说来就来，要走就走，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观景台吗？”
“也就是在学校，等以后出了这象牙塔，看你还有什么资格任性妄为。”
这话说得有些重。
何昭林却没有太大反应。
穿越之前，她当销售那会，听过比这难听一百倍的恶言恶语。
相比之下，校医几句不痛不痒的牢骚实在难以激出她的怒火。
另外，她不欲计较的原因还有一点。
当前她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柳玄汐身上，没工夫去跟其他人周旋。
“给你添麻烦了。”何昭林微微颔首，而后望向落后医生两步的柳玄汐，“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柳玄汐默了默，螓首轻点，算是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往外走，在即将踏出医务室大门的时候，却听身后又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弱不禁风，还当什么alpha。”
闻言，柳玄汐的脚步当即就顿在了原处。
紧跟其后的何昭林险些直接贴上她的后背。
柳玄汐转身，绕过如电线杆子般杵在自己身前的alpha，径直走到还没离开候诊室的校医跟前。
“请您注意您的言辞，医者仁心，应是德为先。”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一直都很难受，这一点，您若是能仔细看看她被冷汗沾湿的衣领以及唇间的血渍就能判断得出。”
“还有，就您最后那类似a强o弱的论调，不该出自于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之口，您认为呢？”
……
直到跟着柳玄汐走出医务区域老远，何昭林的心脏仍旧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着。
她心里有些激动，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气场两米八，不愧是女主！
“你这是要跟着我去omega的住宿楼？”
柳玄汐的嗓音从旁传来，将何昭林略有些飘远的思绪拉回眼前。
她连连摆手，垂臂之后顺势从兜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非常感谢你刚才帮我说话，咱们可以互留个电话号码吗？经历了这些事，咱们现在也能算是朋友了吧？”
柳玄汐微微一愣，抬眸反问：“你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
何昭林硬着头皮将手机屏幕解了锁，闷声道：“不是，其实我社恐来着。”
听到这样的回答，柳玄汐颇感意外。
她原以为，对方会因为尴尬而选择退缩的。
想到下午那会alpha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再对比一下她现在的说辞，柳玄汐面色愈发古怪。
‘社恐？社交恐怖分子的意思吗？’
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后，她径直转身，抬脚朝着不远处的宿舍楼走了过去。
何昭林巴巴地目送着对方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纤长的身影后，这才暗叹一声，心事重重地离开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