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拥抱
五彩的灯光聚焦到了舞台上,打破了黑暗,成为全礼堂唯一的光亮。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缓缓流淌,淹没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两个人站的地方,离最后一排座位还有些距离,这种情况下,缩在角落里说悄悄话不会影响到别人。
“说是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新编》。”话剧的音乐声和人声很大,周远书不得不仰头跟他说话,温温吞吞介绍,“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之后觉醒了妖修血脉,走上了修妖之路,回头报仇,杀了曾经欺负他们的人,又经历种种困难,最后成为一代妖王妖后。”
岳行:“……很有想法的新编。齐中越演什么?”
虽然跟齐中越没见过几次面,但他对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熟悉。
周远书道:“马文才。”
“那岂不是开场就要下线。”
“不会的。”周远书认真道,“因为马文才被他们杀了之后,觉醒了魔族血脉,成为一个魔修,处处给他们下绊子,要到最后才会真正死,是最大的反派。”
岳行无言以对。
尽管门已经关上,还是有许多人陆陆续续从小门溜进来,没过多久,最后面的空隙也站满了人,互相推推搡搡想要争取一点位置,一时间有些混乱,周远书只好往旁边挪,退无可退还是被挤到,踉跄了一下。
岳行及时抓住他的手,才避免他撞到墙上,然而因为着急,力道没把握好,撞到了他身上。
周远书猝不及防,撞到了额头和鼻子,顿时晕晕乎乎的,岳行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软肉,硬邦邦的,撞得还挺疼。
岳行借着有人偷开大门溜进来时透的一道光看清他在懵懵懂懂地揉额头,还不忘小声跟自己说“谢谢”,心里一下子软趴了。
怎么傻乎乎的,他不由想,像那种完全无害毛茸茸的小动物,容易勾起人揉捏欺负的欲望,周家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他虽然这么想着,手还是紧紧拉着对方,另一只胳膊也揽住对方的肩膀,防止周远书再次被人挤到。
本来岳行是靠里面的,才使得周远书被挤到,现在他揽着周远书,顺带调换了一下两个人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把周远书跟其他人隔绝开来,再借着角落的墙,形成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完全把人保护起来。
这样的动作,自然而然便将周远书圈进了他的怀里,他只想着不让别人挤着,一气呵成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揽着人家的肩,握着人家的手,让人紧紧贴在他怀里,是一个极具保护性的拥抱。
怀里的人似乎僵硬住,动都没有动一下,他也就没有动了,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舞台上灯光绚烂多彩,台词和背景音乐喧嚣热闹,却在这一刻变得遥远飘渺起来,在最后排的人完全隐没于黑暗之中,其他感官在无限放大。
他听不到演员在说什么,话剧在演什么,只能更加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在飞快升高。
或许是常年缺乏运动身体又孱弱的缘故,周远书的身体比一般男生要软不少,抱起来像个软绵绵的玩偶,他的手也小,同样是软的,轻而易举就能包裹住,而且光滑细腻,应该除了拿笔,再也没做过任何活。岳行教他写作业时,视线经常会转移到他的手上,记着他的手指纤白修长,很适合拿笔,后来看到他画画,还想着果然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身体软,性子也软得出奇,幸好在周家长大,如果没有换的话,不得被欺负死。
他想,不到结束是不能放开的,不然这么软的人,一定会被挤坏。
周远书的反应一向比较迟钝,被抓住手的一瞬间,还是心跳漏了一拍,被岳行抱在怀里的时候,更是呼吸都吓忘了,他以为很快就会被推开,可是半分钟过去了,岳行也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他在岳行的怀抱中,靠着对方的肩膀,一只手也被对方牵着,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即使都是男生,这个姿势也过于暧昧了。
拥挤的人群让封闭的空间更加沉闷燥热,连空气都被掠夺,周远书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脸烫得惊人。幸好这是在黑暗中,不然就会被人发现,他的脸红得能滴血了。
岳行的手掌宽大温暖,可以完全将他的手包裹住,掌心有些粗糙,甚至还有老茧,跟他细嫩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但让人觉得异常安心。他的也怀抱极有安全感,气息干燥清爽,完全将他笼罩,让他有些晕眩,他动都不敢动,生怕对方察觉,将他放开。
毕竟,他真的好喜欢这样呀,像是被人在珍惜呵护着,而且这个人还是岳行,对他来说无比特殊的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属于岳行的气息,倍加珍惜这短暂美好的时光,紧张到什么都无法思考。
很快岳行就会发现这样的姿势不对劲,然而放开他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突然难过起来。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岳行依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甚至微微收紧了力度,让他又往对方怀里贴。
十分钟了,两个人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他还是没有放开。
心跳如鼓擂,杂乱无章,周远书已经完全沉溺,分不清谁跟谁的。
二十分钟,还是没放开。
时间在悄然酝酿一坛新酒,让懵懵懂懂没有试过酒精的十六岁少年郎不知不觉饮下,第一次尝到了沉醉的滋味。
到底演了什么,周围人时不时爆发的笑声是因为什么,他完全都不知道。
大抵是真的醉了,时间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在灯光开启的一刹那,又显得那么短暂。
整整一个半小时,两个人都似乎被定了身,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一点点挣扎的意思,保持这个姿势,直到结束。
白灼的灯光倾泻而下时,周远书骤然清醒,像受了惊吓的兔子,慌慌张张主动推开岳行,从他怀里逃脱,假装自己一直是独立站着的,反而岳行没有动的意思,在他推开自己的时候,深邃漆黑的眼眸扫过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远书心虚地环顾四周,有种秘密被撞破的感觉,好在人潮涌动,学生们三两作伴,说说笑笑,都在往外面走,没有人注意到躲在角落的他们,才松了口气,看都不敢看岳行,尴尬得要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绞尽脑汁想出一句话打破僵局:“结束了。”
岳行平静地“嗯”了一声。
周远书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没有移开,愈发窘迫,他的脸还是滚烫的,一定红得没法见人了,只能干巴巴找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十一点半了,去吃饭吗?”
“嗯。”
今天等于是放假,所以给杜姨也放了假,他们中午打算在食堂吃。
拥挤的人潮很快四散,两个人并排出了门,耀眼夺目的正午日光大大咧咧落下,这样强烈的阳光,似乎可以照见天底下任何隐秘的事,周远书又心虚起来,心怦怦直跳,连跟岳行并排走都不敢了,故意放慢脚步落后,可没想到,岳行竟然也放慢脚步等他,甚至偏过脸望向他,带了几分不解。
“我在想去哪个食堂。”周远书心虚地解释,小心让自己不挨着他的身体,他们有两个食堂,高二学生平时喜欢去近的那个。
微风轻拂而过,小礼堂里积攒的燥热沉闷和不正常的温度渐渐消散,他终于舒畅轻松许多,又有那么一点点的空虚失落。
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偷偷回想刚才漫长又短暂的一个半小时了。
岳行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去文惠吧。”
如果去百香食堂的话,估计会撞见时廷,他一点也不想跟时廷一起吃饭,更不喜欢看到周远书跟时廷一起。
周远书自然没有异议:“好。”文惠餐厅的小吃更多,他想了想道,“我想去吃二楼的米线,你呢?”
岳行没有什么喜欢的口味:“跟你一样。”
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溜了,文惠二楼很是空荡,两个人端着米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远书摸出手机准备查看消息,再给妈妈打个电话。
没等他按亮,岳行便问:“你怎么在学校带手机?”
学校是严禁手机进校园的,但是社团节这天会宽容许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人都光明正大带了。
周远书是老实学生,被他一质问,便不敢再碰,默默收起来,吃了两口米线才想起来,反问他:“不对啊,你不是也带了,还回消息那么快。”
岳行道:“活动需要。”
很正经的理由,周远书说不出话来,然而等吃完饭,俩人出了食堂,岳行又道:“骗你的,我也是偷带的。”
周远书:“?!你又故意的!”
岳行笑起来:“嗯。”
他一向没什么表情,周远书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只觉像冰雪消融,百花绽放,顿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应该要三点才能走。”两个人往操场走,周远书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准备给妈妈打电话,“下午妈妈来接我们,你先去,不要等我。”
在手机解锁的一瞬间,他感到头疼起来。
时廷给他打了五十多个电话,发了三十多条消息,跟催命似的。
不会是社团出什么事,因为时廷都会自己解决的,如此催命只有一个原因:太久没有回他消息,他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