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长梦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白清朝着面前的黑色触手怒吼道，“那可是上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就算他们恶贯满盈，那也应该让官府去管！你怎么能直接杀了他们呢！”
白清回想起那一幕，身体就开始颤抖：“这么多人啊……他们每一个死前的哀嚎声都那么凄惨……那些年纪那么大的老人都跪在地上求你了！”
“为什么要我来当这个刽子手！为什么要我背上这上百条人命的罪孽！”
“你说话啊！”白清朝着黑腕虫一拳挥去。
面对他这一拳，黑腕虫没有躲闪。白清的拳头打在身上毫无知觉。
“这该问你才对，”黑腕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如果不是你的意愿，我可没办法做到这些事情。”
“是你……是你影响我！”白清咆哮道，“是你让我变成了这样的杀人狂魔！”
“别说笑了，”黑腕虫厉声回道，“我们早就是一体的了，不是吗！”
“你难道不恨他们吗！难道你以为上报官府或者北镇抚司，他们就会受到惩罚吗？”
“法不责众！没有一个县令或者镇抚司敢治这么多人的罪！因为这会影响他们在位时的业绩！”
“这些人甚至还会被宣传成受害者！他们可以无辜又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继续用他们孩子换来的牛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是你拼了命换来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既然官府靠不住，那你能怎么办？祈祷上天降下天罚吗？别做梦了！”
黑腕虫的声音如同惊雷，把白清的胸口撞得沉闷无比。
“但是你有这个权力！你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在面对邪祟的时候，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整个村子都屠戮殆尽！”
“事实上，你也确实这么做了！”
白清眼角的青筋开始抽动：“可是我怎么能……这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黑腕虫回道：“那你觉得，为了一个无辜者，而亲手杀了上百个罪人，值不值得呢？”
白清愣住了。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哭泣的脸。
那是张乔穗的脸。
“你一直在想那些罪人，一直在想自己犯下的杀戮。”黑腕虫的声音倏然变得高昂，“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救下来的人呢！”
“救一个无辜者的功德，在你心里能不能胜过杀一百个罪人的孽呢？”
…………
白清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周围。
夜空中月明星稀，周围静谧无声。
白清转过头，看见张乔穗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旁边，恬静的小脸上带着令人安详的平和。
白清长舒一口气：“又做到这个梦了……”
这是他昏迷时，在意识中和黑腕虫的对话。
黑腕虫让白清自己比较救人和杀人之间的取舍。但白清知道，这是两回事。
救了张乔穗，是功，杀了整个田村的人，是罪。
功就是功，罪就是罪，两者之间或许可以比较轻重，但没法抵消。
想要减轻罪过，只有悔过和弥补。
所以他醒来之后，才会整整两天都不吃不喝，把田村所有人都埋葬。
当然，他也已经想通了。黑腕虫说的没错，田村的所有人都是死有余辜。
这场屠村对自己来说是压在心头的罪孽，但是对田村人来说，只能算天理循环的报应。
所以他把这些死去的人们埋起来，除了平复自己的杀业，还有就是对死亡的尊重。
比起这个，还有更值得白清警惕的。
“明月观，风丹子……”白清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心中仿佛有块巨石。
他们离开田村已经两天了。这两天夜里，白清根本不敢入睡，做梦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
但是两天过去了，那个道人口中的风丹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周围一切都照旧。
这让白清不禁产生一丝侥幸心理：“或许风丹子还没发现自己徒弟死了？或许风丹子跟丢自己了？”
白清心里不禁想到。
还有黑腕虫。
白清面色沉了下来。
那时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挥舞刀剑，触手横飞，轻而易举地将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杀了。
最令白清心有余悸的，还是自己那时的心态。
畅快、兴奋、疯狂……自己像是一台控制不住的杀戮机器，在这无尽的屠戮中肆意狂笑。
牠在逐渐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或者另一个邪祟！
“等到了洛邑城，一定要让顾伊月帮我想个办法！”白清心中想道。
他原本还想等自己升到白衣的时候再去解决，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拖不得了。
就在这时，体内的黑腕虫突然动了一下。
“谁！”白清瞬间从地上弹起，目光投向远处的树林中。
树林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白清知道，后面肯定有东西。
他感受到树林里传来的视线了！
白清眼神一凛，抓起刀就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来了一个稚嫩的呢喃：“白公子……怎么了？”
他回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张乔穗揉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白清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动。
“起来，快起来！”白清一把将小姑娘抱起，直接放到马背上，然后迅速卷起铺盖。
两人骑上马，白清一抽鞭子，白马“呖”的一声就开始赶路。
这么一颠簸，张乔穗的瞌睡虫也彻底没了。
她看着白清凝重的脸问道：“白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盯上我们了！”白清俯在她耳边解释道，“晚上不安全，我们白天再休息！”
等马蹄声远去后，风丹子一脸阴翳地从树林中走出来。
此时他的样子十分骇人，半张脸是人类，另外半张脸却是坚硬的甲壳，像是某种虫子的背壳。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一只是正常人的眼睛，另一只是密密麻麻的绿色复眼。
被这么多眼睛同时注视，难怪黑腕虫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目光。
此时风丹子那双复眼上的无数小眼珠齐刷刷地转动着，带着阴翳的目光盯着白清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这小子能察觉到我……难不成黑腕虫已经彻底夺舍他了？”
“不可能啊！如果黑腕虫夺舍了，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