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可待归期
刚入巴郡的明德与南宫云等人在食肆中偶遇慕容伊,这无疑是天助。更令明德感到意外的事,与慕容伊在一起的居然还有自己的故人老道欧阳崇。
“果然是他!”明德暗自想到。
当他听闻玄奕在崤山的奇遇时,心中便有了几分肯定,毕竟除了刘甚还有谁能把幻术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呢?当然只有刘甚的师父欧阳崇!既然如此,该如何与慕容伊联系呢?而这欧阳崇会不会念及故旧之情帮自己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慕容伊知道自己与南宫云已经来到蜀中。于是明德便心生一计,小声与南宫云,张氏兄弟合计起来。
此时隔壁雅间里,慕容伊等三人已经酒足饭饱正要离去,只见欧阳崇先行,慕容伊随后也走出雅间,正待此时假装喝醉的张氏兄弟便推推搡搡的走了过来,张氏哥哥一边走着还一边说:“你看你,酒量不行啊?!都醉了!”
“谁说不行?谁说不行?!”张氏弟弟满口酒气假装不服道,说着便一把拽住紧随着慕容伊的郎岑继续说道:“这位兄台,您评评理,您看我醉了吗?”
一旁的欧阳崇已经酒过三巡,自顾不暇,便也懒得搭理张氏兄弟,而郎岑见这俩醉汉如此无礼,便极其不耐烦的呵道:“大胆!休要撒野!”
郎岑话音刚落,张氏兄弟便更加不依不饶的闹腾起来,即刻便引发了小小骚乱,正当郎岑要拉开兄弟二人之际,张家弟弟趁乱往慕容伊手中塞了个小纸团,又是一顿推搡之后,便故作口齿不清的说道:“真是无趣!走!咱们再去喝两盅!”说着便拉着张氏哥哥回到了包厢。
接到纸团的慕容伊愣住了,她不知道眼前的醉汉为何要给自己手里塞纸团,而这一举动觉不像酒醉的行为,于是她便默不作声的把手缩进了衣袖。
郎岑见状以为慕容伊受到了惊吓,便带着慕容伊坐上了预备好的马车要打道回府。
“哪来的马车和府兵?我们今日没带马车出门啊!”见到食肆外这凭空出现的人和马车慕容伊奇怪的问道。
“傻丫头,家主出门,他们当然是远远跟着啦!”只见欧阳崇醉醺醺的笑着说道。郎岑闻言,也只是笑而不语。
慕容伊还想着自己能趁机逃跑,看来是自己天真了。如果说郎府是囚禁她的监狱,这座巴郡便是一个大囚笼,这里四处是郎氏的耳目爪牙,若无人接应,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别想走出巴郡一步。想到这里,慕容伊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回到沁芳阁后,慕容伊便借疲惫为由,先行回房间休息了。
一进房间慕容伊便支开了身边婢女,确保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这才将藏好的纸团展开查看。只见纸团上只写了四个字“可待归期”。
看到这四个字,慕容伊简直要喜极而泣,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看来那欧阳崇也不全是胡说八道,短短四个字让慕容伊原本悬着的心踏实了许多。
这日夜里慕容伊睡的很踏实,也许是来蜀中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她还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回到了宣华殿,而玄奕正在宣华殿的长廊下等她,在梦中她似乎能闻到玄奕身上那熟悉的檀木香气,那眸色如潭,英俊的脸让她的心无比温暖又安定。
第二天,卖绢花的老媪如约而至,侍婢一路领着她来到沁芳阁。
“见过夫人!老身今日带来了许多上等绢花,请夫人过目!”此时屋内只有慕容伊与老媪,因为不想被监视,慕容伊便让婢女们在房间外侍候。老媪见到慕容伊,连忙行礼道。紧接着老媪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各种精美绢花了,其中一朵甚是特别,那是一朵带着香味的腊梅绢花,慕容伊第一眼就瞧见了,便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大娘的手艺真好,这朵腊梅真是栩栩如生,细闻还带着香气。”
老媪见慕容伊如此夸赞,便上前说道:“夫人喜欢,老身便为您簪上吧。”
见慕容伊点头示意,老媪便迈着迟缓笨拙的步子,来到了慕容伊身边,为她簪花。
此时慕容伊忽然对老媪有些好奇,便问道:“昨日见老媪身体还算矫健,如何今日步态如此……”
“老态龙钟吗?”只见老媪的声音突变,变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这个声音十分低沉,听上去竟有些像明德?!
“你的声音,你!”此时慕容伊紧张的看了看房间外,生怕门口的婢女听见,然后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媪,低声说道。
“阿嫂,是我!”此时易容成老媪德明说道。
慕容伊不禁紧张的捂住嘴,生怕自己惊讶的说话声调会拉高:“哇,你,胆儿真大呀!可是,你是怎么变得像老媪那样娇小的?哇,太厉害了,你看你的脸皮……”说着慕容伊忍不住伸手捏住了明德脸上的假面皮,吃惊的说道。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这是缩骨功,易容术!”明德白了慕容伊一眼,压低嗓子说道。
“哇!真厉害!”此时慕容伊着实对明德佩服的五体投地,紧接着又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老媪会给我送绢花的?”
“就知道你的问题多,昨日从食肆出来,便听见这老媪到处吹嘘要给郎氏家主心仪的女人送绢花,说的满街巷都知晓了,于是我们把她迷晕了,我便乔装成她的模样来见你,今日你就可以出去了!”明德话音刚落,慕容伊都愣住了!
“啥?出去?他不是搞笑吧?!这郎府可是你的宣慈观,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么?”看着慕容伊一脸懵的样子说道。
明德见慕容伊一脸的不解便说道:“来,现在你穿上我的衣服,我帮你戴上这老媪的面具,快!”明德一边说着,一边把老媪的衣服脱下,并给慕容伊换上,自己又迅速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形似慕容伊的面具,又将慕容伊乔装了一番,装扮完毕后明德对慕容伊说:“一会出去向右走,你举止行为装的像点,要有老媪的模样。还有把这个含在嘴里。”说着明德又给慕容伊一个白色小药丸。
慕容伊听到此话,乖乖的点了点头,转念又说道:“我出去了,你呢?”
“我自有办法脱身,你不必管,不就是装美人吗?这个简单。”说完,明德再次照了照镜子,觉得一切妥当了,又检查了一下慕容伊的老媪装扮,也没有问题,便清了清嗓,装成慕容伊的声音说道:“老媪,今日的绢花,我都一一试过,都让我很满意,就都收下了,天色不早就不留您了!”说着他向慕容伊甩了甩手,示意她赶紧出府。
于是,慕容伊佝偻着背,又作了一个揖,便由门口的小婢女引路而去。刚走出沁芳阁的花园,就与郎岑狭路相逢,“真是冤家路窄!”不容易忍不住心中暗自嘀咕。
“老媪,你的绢花夫人都喜欢吗?”只见郎岑低头问道。
“喜欢,喜欢!”慕容伊此时以极其苍老的声音说道。
郎岑听到老媪的话十分开心,便又拿出一个银锭递给扮成老媪的慕容伊。此时慕容伊害怕露出自己的手,如果让郎岑看到自己的手细皮嫩肉的,那可就露馅了,于是便用衣袖遮着手接住了那颗银锭,低着头,佝偻着背道了声:“多谢君上!”等她抬起头来时,郎岑已经走远。
此时的慕容伊,紧张的脊背冒汗,额头上的抹额也挡不住汗珠往下淌。幸好她还是一路有惊无险的顺利出了郎府,然后按照明德的安排向右走,进入了一个偏僻的街巷,走了没多远慕容伊便瞧了南宫云和另外两名侍卫站在一架马车旁,此时的慕容伊加快脚步,准确的说几乎要小跑起来,几步便奔到南宫云跟前。
见到装扮成老媪的慕容伊,南宫云二话不说,两步上前,就把慕容伊扶上了马车,二人坐稳当之后,张氏兄弟便跳上马车,驾车向城外而去。
“女君,您先委屈一下,出了城就安全了!”只见南宫云拱手对慕容伊说道。
“嗯嗯,可是明德还在郎府!”虽然自己是脱险了,明德却还在那龙潭虎穴一般的郎府之中!
“女君放心,明德定能脱身!我们且先出城等他。”慕容伊听了南宫云的话,心安了一半,能见到明德才算是真正心安。
慕容伊走后,留在沁芳阁的明德,便开始躺床上装病,因为拘于礼数,郎岑只能隔着屏风关切的问道:“伊伊,你怎么了?”
“将军,你来了,可能昨夜没睡好,今天头疼,想躺一会。恕我不能起身相迎。”此时明德含着变声药丸,捏着嗓子说道,话语间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也许是明德装的太像,郎岑一听心爱之人病了,便要唤来医师为她瞧病。
“要说眼下这蜀中谁的医术最厉害,那只有欧阳崇,烦请将军请他老人家来吧?!”见郎岑中计,明德便继续说道。
既然心爱之人都开口了,郎岑便传令,唤来欧阳崇为假扮成慕容伊的明德诊脉。
不一会儿,欧阳崇便有些醉意的走了进来。
“哎呀,师父,您怎么日日都喝的醉醺醺的呢?”见到欧阳崇满脸酒气,郎岑不免有些不悦。
“醉了又如何?醉了我也能起死回生……”也许喝醉了的人,都有些许狂妄,此时的欧阳崇也不例外。
“好了,好了,不必多说,赶紧给伊伊诊脉吧!”郎岑此刻真不想听一个醉汉喋喋不休,他只想知道这慕容伊到底是怎么了。
“好了,你等先出去吧!”说着,欧阳崇晃晃悠悠走到屏风后,静心为病人搭脉。
突然他猛然一惊,这哪里是女子该有的脉象,只见眼前的女子转过头,差点让欧阳崇惊叫出声,他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好生眼熟,这不是小道友明德吗?!
见欧阳崇如此吃惊,此刻暴露身份无疑会引来大麻烦,明德便迅速伸手捂住了欧阳崇的嘴。而欧阳崇也心领神会的向明德摆摆手,示意他会缄默。明德这才肯松手。
“你们倒是来得快!”看着眼前的明德欧阳崇压低声音说道。
“请老道成全!”前一日食肆相遇,欧阳崇与慕容伊的对话,明德是听的清清楚楚,明德明白欧阳崇的立场,也便不多废话,直拱手请求道。
“早知会有今日,当初也是为了信守承诺不得已将慕容小丫头掳来……”只见欧阳崇无奈的摇摇头。“既如此,便速速了结此事吧!我也好早日离开蜀中,云游四海去!你呀,赶紧先把你那张假脸皮戴好,别让老夫为难!”只听欧阳崇又继续说道。
“多谢!”明德此时赶忙谢道。
于是欧阳崇边起身来到外堂,与郎岑说道:“君上,慕容姑娘身体无大碍,只是着了风寒,我这就去为她煎副药。”说着便离去了。与此同时,郎岑也未多言,便径直来到内室,探望卧床不起的女子。
明德此时听到脚步声,便迅速整理装扮,做弱如扶柳状侧躺在床。
“伊伊,你还好吗?可是昨日受了风寒?”郎岑语气十分关切。
“多谢将军关怀,我只觉得头晕,嗓子疼,想睡一会。”明德的易容术真是毫无破绽,郎岑竟然毫不察觉。
“好,你好好休息,一会侍女会拿汤药来?我晚些来看你。”又稍坐片刻,郎岑便不舍得离开了。
明德这时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再等几个时辰,夜幕降临,他便可伺机脱身脱身与城外的南宫云汇合了。如今日他未能逃脱,南宫云便会带着慕容伊先去司徒匀大营,然后司徒匀便会安排一队人马互送慕容伊回都城,这就是明德的计划。
明德的安排虽周全,可他有一件事没有算到,那就是原本在都城中的宇文玄奕,终于按耐不住,秘密来到了卫林军大营。虽然他已经得到慕容伊已经被救出的密信,没见到爱人之前,一颗悬着的心根本无法安定。
于是,在司徒匀的大帐中,宇文玄奕一直浓眉紧锁,眼底藏着的都是焦虑,他太想念妻子了,一颗心从未如此慌乱过,慕容伊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夜夜难眠,甚至变得暴躁不安,再多政务也无法分散他对妻子的想念,于是他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便秘密的离开都城来到了卫林军大营,如果不是司徒匀阻拦,他甚至想直接杀进巴郡。
而此时的慕容伊正离他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