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崤山诡事
大雪封山的第三天,天空时而放晴,时而风雪又起。军士们还是照例,一部分人进山狩猎,一部分驻守驿站,一切井然有序。
今日慕容伊起的有些晚,全因为前一夜的噩梦所致。梦中,她又陷入一片迷茫,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她呼唤着宇文玄奕,但是无人回应,于是她只能在那片迷雾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像那里根本没有尽头……也许是梦中的挣扎,惊醒了玄奕,他轻轻唤醒了慕容伊,并安慰的把她抱入怀中,慕容伊这才又一次安稳的睡去,直到巳时才起身。
起身后的慕容易,满脸的倦容,半倚着桌案,端详着玄奕折来的那几支腊梅,桌案上还有几朵盛放后刚下的花朵,只见慕容伊怜惜的捡起来,放在手心轻轻嗅着那残存的香气。
“昨晚梦到了什么?”玄奕看着妻子此时的慵懒倦怠模样,便坐在慕容伊的身边关切的问道。
慕容伊把玩着手心里的腊梅,浅笑着说道:“说来也巧,曾经,我也梦到了差不多的景象,只不过梦里有你,而昨夜的梦,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怎么也走不出那片迷雾……”慕容伊一边说着,一边侧身靠在玄奕的肩头,此时她依然清晰的记得梦里那孤独无助的感觉。
“驿站简陋,比不上宣华宫,等天气好了,我们便尽快回去。你便可安稳的休养了。”玄奕很想让慕容伊觉得安心,但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很难让她感到安稳。
“没事的,梦而已。”慕容伊不想让玄奕担忧,其实在这崤山之中,她倒也不觉得难以适应,毕竟,还有什么比跨越千年更加让人难以适应的呢?那一日在宣华宫醒来的情形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无常便是常态,在这变幻的力量面前,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所以只要顺势而为就好。这是慕容伊还是洛伊的时候就想明白的一个人生哲理。从四岁起,她的人生如同被一个巨浪推向了一个孤独的方向,而此生此世的轨迹,又岂是她能左右的呢?这种感觉无奈又笃定,而笃定的是她知道自己只能坚定而勇敢的面对前路,无论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看着又陷入思绪中的妻子,玄奕便安静的陪着她坐着,不想打扰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即便如此一言不发,二人也觉得十分自在,就像心流的交互无需多言。此时屋子里安静又温暖,或许不仅仅因为炉火,玄奕轻抚着慕容伊那如绢缎般的头发,炉中的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如炽爱的火苗在闪动。
房间好安静,慕容伊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二人轻缓的呼吸声,以及腊梅掉落的声音。
忽然,天边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宁静,慕容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微颤,而玄奕下意识的紧紧搂住妻子,警觉的看向窗外。只见窗外,乌云密布,厚实的云层里面,像是有个巨大的火球在不停翻滚,随时都会倾泻出炙热岩浆一般。一大早玄奕就觉得这天气不对,明明风雪已经停了下来,天也应该放晴,为何突然有这般异象,而且眼前的景象,让玄奕觉得似曾相识。
此时门外传来南宫云的声音:“君上,南宫云求见!”
“进来吧!”南宫云来得正好,玄奕正要唤他。
“君上,眼下正是冬天,甚少雷雨,可这天象远比盛夏的雷雨天还要古怪啊!倒像是西山那日的景象!”南宫云此时眼神中闪过些许不安。他的话正说中了玄奕心中所想。
“什么西山的景象,南宫,你是说幻术?”不是说刘甚的同党已经被肃清了么?慕容伊看着窗外的景象也满腹狐疑不安。
这时除了房间里玄奕等人感到惊异,楼下所有的人也都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天空,战马也因为天空的巨响而不安,被惊扰得纷纷发出高亢的嘶鸣。
不一会儿,乌云愈加低沉,向驿站方向压了过来,位于山谷中的驿站顿时被笼罩在迷雾中,还好军士们都是征战多年的精锐,见此情形并未慌作一团,而是纷纷拿起了兵器警戒着。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不断从人群中飘闪过,与此同时空中还飘荡着尖利诡异的笑声,军士们见到这诡异人影,不免有些慌张,甚至有些骚动。
天象突变,玄奕急切的来到驿站外一探究竟。刚到驿站外,便看到了那个白色诡影。此时玄奕大声吓道:“何方神圣,为何在此装神弄鬼?!”话音刚落,空中又传来那个尖利的怪笑声,白色诡影忽然闪现向玄奕方向冲过来,见此情形,南宫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挡在了玄奕身前,当白色诡影碰到南宫云的那一刻,便立即化作一团烟雾散去。
“君上,您没事吧?!这莫非是蜀中幻术?”此时王奔也摸索着来到了玄奕身边,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想起西山与刘甚等人对战的情形。多年来明刀明枪的沙场征战,王奔都没有怯懦过,而眼前的状况着实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何人?出来与我战几个回合?!何必躲躲藏藏?!”看着这漫天迷雾,王奔气恼的吼道。
王奔的话音刚落,一道火光如霹雳一般从乌云中射来,烈火点燃了驿站一旁的茅草堆,火焰瞬间燃得烈焰冲天。只听得军士们纷纷大喊:“快,灭火!”军士们此时纷纷拿起木桶等器具,装上地上的雪泼向火焰。幸好茅草堆离驿站有点距离,火焰没有燎燃其他地方。
军士们刚把火熄灭,山谷中又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的临近,玄奕与众人又顿觉地动山摇,像是地底下有什么能量在涌动。
突然玄奕想起了明德的静心咒,便与南宫云,王奔说道:“快念静心咒!”此时玄奕收起心神,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静心咒,静心咒的种子字便带着金色的光浮现在玄奕的脑海。
待到玄奕感觉心静如水,神安气定之时玄奕睁开眼睛,他周围的幻象便即刻散去了,只见不远处几棵高大的松柏上高高悬挂着几张咒旗,咒旗上悬挂着扰魂铃,咒旗迎风飘荡之时扰魂铃便发出一种特殊的铃声。
“那便是让人致幻的邪物!”玄奕终于看出破绽,便指着咒旗对王奔,南宫云喊道。此时,王奔,南宫云也心领神会,与玄奕一起举起弓箭,将那些咒旗与扰魂铃射了下来。
不一会儿,军士们也如梦初醒般看着四周,此时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山谷一切如常。
当一切归于平静,山谷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宇文玄奕,没想到你竟然懂得破此阵法!”
“你到底是谁?为何藏头藏尾的,何不留下姓名?”经过一番风云诡谲的异动,至少要让自己知道对手的名号,于是玄奕便大声询问道。
“哈哈哈,也罢!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欧阳崇是也!此次我并非来取你性命,今日目的已达成,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话音已落,便在于回应。
听到此话,玄奕与南宫云等人不免面面相觑,只听南宫云低声问王奔:“这欧阳崇何许人?”王奔此时也是一脸茫然说道:“你南军司都不知道的人,我哪里知晓!”
玄奕此时沉默不语,心中满是不满和疑惑,这欧阳崇说此次不是来取他性命,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好!”忽然,玄奕大喊一声,疯了一般飞奔到驿站二楼。玄奕猛然推开他与慕容伊的房间,只见吴恒躺倒在地,而慕容伊已经不见踪影。
紧跟其后的南宫云和王奔见慕容伊失踪也慌了神。只见南宫云赶忙上前探了探吴恒的鼻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凑到吴恒鼻子前,不一会吴恒便换换睁开了眼睛。
“吴恒,你醒醒,女君呢?!”南宫云见吴恒醒来,便着急的问道。
吴恒听到南宫云的声音,凝了凝神,便赶忙起身跪倒在玄奕面前满面惭愧的说道:“君上,臣该死……”
“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玄奕此时顾不得斥责吴恒,他只想知道慕容伊的下落。
“禀君上,刚才臣奉命陪侍女君左右,臣听见屋外雷声震耳欲聋,忽然又迷雾渐起,雾气也弥漫到屋内,此时臣让女君躲在屋内角落,这样臣便好保护女君,忽然屋内不仅迷雾越来越浓还刮来一阵风,模糊中臣被人攻中头部,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伊伊是被那欧阳崇掳走了!”此时唯一的答案便是这样了。
与此同时,楼下看管刘然的南军侍卫也跌跌撞撞冲到楼上向南宫云禀报道:“南宫大人,刘然,刘然她不见了!”
“什么?!”这个消息无疑让南宫云便一个健步,伸手抓住报信侍卫的胳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南军侍卫便把刘然失踪的来龙去脉都详细说了一遍,整个过程几乎与吴恒的遭遇一样。
“看来,都是欧阳崇干的!可这欧阳崇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掳走了伊伊,还要掳走刘然?!”满心的疑问让玄奕看上去神色阴郁。
“君上,依臣之见,此事定与刘甚有关!”王奔的推测其实不无道理,毕竟,有什么理由让慕容伊与刘然同时失踪呢。
此时玄奕看到桌案上有一张写着红字的黄纸,那红字奇奇怪怪但是有点像明德写的符咒。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玄奕沉思片刻,便把符咒折叠好放进衣袖,又向身边的南宫云,王奔吩咐道:“山里的积雪已经开始消融了许多,我们尽快回都城!今日之事,刘甚一定知道什么。”
“是,臣等即刻安排!”只听王奔,南宫云同声领命道。
约莫半个时辰,玄奕一行人便开拔离开了崤山驿站,向都城方向急行军而去。
一路上,玄奕顾不得北风凛冽,只知快马加鞭。而南宫云与王奔,吴恒等人自然知道玄奕的心情,也一样焦急的甩鞭疾驰。部队所经之处,马蹄轰鸣,几乎让人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还好天已放晴,北风也小了许多,路面也变得好走,三四个时辰后玄奕边带着大部队抵达了都城,此时已是入夜了。
“南宫,我们直接去南军司,王奔,你且先带着你的人回营休整!”刚进都城城门,玄奕便吩咐道。
“是,君上!”听到玄奕的吩咐,王奔便领命而去,而玄奕与南宫云,吴恒等人便马不停蹄直奔南军司。
来到南军司中,南宫云领着玄奕,吴恒来到了关押刘甚的囚室。
“宇文玄奕,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只见刘甚蓬头垢面,身着带血的囚服,双脚被脚铐锁住,脚铐上还坠着一个沉重的铁球。见到宇文玄奕,刘甚的表情变得十分阴森。
“欧阳崇,你可认识?!”玄奕此时不想绕弯子,便单刀直入的问道。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刘甚便愣住了片刻,紧接着便放恣的仰面大笑起来。
“放肆!君上问你话呢?!”刘甚恣意的笑声让南宫云怒不可止,便呵斥道。
“如今我身陷囹圄,本以为大势已去,没想到啊!你们居然遇到了他!哈哈哈哈……”刘甚此时十分得意,原本脸上如死灰的颜色,倒是恢复了些许人气。
“快说!欧阳崇到底是誰,不然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宫云看着刘甚如此嚣张,已经如怒火中烧忍无可忍!
刘甚自然知道,自己与南宫云结了何等仇怨,如果不是玄奕要留自己活口,南宫云此刻早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了。于是刘甚便冷冷的说道:“欧阳崇,是我的师父,他就是把西域幻术带到中原的那个云游道人!”
听到此话,玄奕不禁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