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西山之围 下
云鹤殿中，玄奕四人已经用完午膳。几盏茶以后，明德忽然谈起曾经的一则见闻，郎氏老家主还在之时，周边蛮族曾经对蜀中发起过一次战争，郎氏家主开始并无胜算，直到部属中有一个善用幻术的高手献上一计，利用秘术让敌军失智乃至自相残杀，最后不战而驱人之兵。
“我也曾听闻过此事！当时只当是坊间传闻不可信。今日你提及，莫非你认为确有此等秘术？”玄奕听到明德的话，依然半信半疑。
“不瞒兄长，我也曾有疑问，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云游时遇的蜀中方士，他为我演示过，也告诉我一个定心咒，说能破此术。据说此秘术曾是西域传到中原，然后传入了蜀中。中术者所见，所感如同亲历，但如果屏住所有起心动念，一心不乱，便能破术！”明德说着，便将定心咒如何书写，读诵一并教与玄奕，洛伊以及南宫云三人。与此同时他也早已经命人把定心咒的念诵方法写下分发给了即将随行人员。
谈话间云鹤殿外的雪，已是越下越大，树枝随着积雪越来越厚而低垂，北风的吹拂着树枝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殿内四人围炉而坐，此时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沉默着若有所思。洛伊见状便说道：“哎，你们不要把气氛搞的那么凝重嘛，只当出去踏雪寻梅了！”洛伊还真是满不在乎。
“呵呵……希望到时候你还能有此时的淡定！”看着洛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玄奕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日的时间快得如一个转身。终于要出宫了，洛伊兴奋得几欲失眠，听到破晓时的第一声鸟儿啼鸣时，她便利落的起身洗漱梳妆了。
为了行动便捷，女孩今日并没有做平日里女娇娘打扮。只是让魏嬷嬷为她梳了一个简单发髻，发髻上是玄奕年少时用过的一个精致的银质头冠，配上一身绣着祥云图案的月白色骑装，让女孩看上去像是一位俊美无双的白衣少年郎。
看着男装打扮的女孩，玄奕满眼的欣赏，只见他捧着一个乌木锦盒来到女孩身边说道：“伊伊，有件礼物要送与你！”
突如其来的惊喜，洛伊开心的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刀。刀柄由雕花的象牙制成，握在手里温润如玉，银色的刀鞘上镶嵌着珍珠和绿松石，女孩拔出小刀时，一道幽蓝色的寒光十分夺目。小刀的尺寸刚好配女孩的体量，无论是把玩还是使用，都是极好的一件利器。
“喜欢吗？”
“嗯，很喜欢！”女孩对手里的小刀爱不释手。
“这是专门为你定制而成的，必要时可用来防身！”看的出玄奕此时仍然有些担心。
辰时过半，前往西山的仪仗便出了宫城。
此时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也已放晴，路上虽有积雪覆盖，但道路并不难行，一切都如明德预计的那样。
一路上洛伊时不时撩开车窗看着沿途街面的景象，都城的市井烟火，让女孩觉得十分有趣，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时代人们生活的场景。看着洛伊那好奇的神色，玄奕笑着说到：“等到元宵灯会，都城中才是流光溢彩，有趣的很呢！到那时，我再带你出来逛灯会。”女孩听到这话忙笑着点头。
仪仗行至出昌合门时，人马的步伐都放缓了，明德与洛伊悄悄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换上轻骑待在两道城门中间甬道等候仪仗通过，待仪仗经过后，明德与洛伊便带着四名大内侍卫抄小道向西山另一侧的沐云观疾驰而去。
雪后方晴，寒风中带着雪的气息，四周积雪在阳光下折射着碎钻般的光，山川树木都披银戴玉甚是好看，一路的景色让洛伊的心如盘旋于云端的飞鸟，马儿带着她飞驰着更让她感到心绪激荡，什么危险，暗桩，早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早早埋伏在前往西山别苑的半坡松林之中，为首的便是郎氏旧部刘甚。尽管卢奥派出的探子一路隐秘跟随，还是在半路跟丢，足见这些人的行踪之诡秘，身手之高超，只可惜他们万万没想到，此时的洛伊早已经暗度陈仓，朝沐云观而去。
很快，跟踪刘甚等人的探子把消息传到了玄奕处，只见他冷笑两声，随之双眸更加深沉了，语气冰冷的对着车窗外的吴恒说道：“告诉他们，打起精神来，抓住为首的贼人，要活的！”
“是，君上！”吴恒领命后，便驱马分别告知随行的王奔、南宫云。玄奕车辇旁的展龙，此时更是不住的环顾四周，寻觅着刺客的蛛丝马迹。
当仪仗进入松林，气氛便逐渐变得诡异，明明天空已经放晴，忽然又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仪仗前面的王奔大叫道：“不好！”只见他让副将领着众人继续前行，自己策马来到玄奕的车辇前。
“君上，这天气太诡异，我们要不要停下来？”王奔此刻担忧的向玄奕禀报道。
玄奕看着天空，对王奔说道：“听闻，蜀中秘术能呼风唤雨，请来妖魔鬼怪。想必这异象必有玄机。”
“君上是说这便是蜀中秘术？”策马一侧的南宫云，此时听到玄奕的话他忍不住惊诧道。
话音刚落，只听见天空一声巨响，如雷如电般从天际翻滚而来。巨响来得如此突然，众人不由得心头一惊，都抬头望着天空。此时空中的乌云像被雷电劈开了似的，露出一道透着强光的裂缝，裂缝中一个眼如铜铃，声如洪钟、浑身绛红、手持双斧的巨灵神，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众人眼前，眼看他足足几丈高，生生截断了仪仗前行的道路。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般，让随行兵士不由得紧握着手中的兵刃严阵以待，准备迎战，而宫人们早已经吓作一团，惊得哑口无言。
南宫云此时指着前方的巨人大喊道：“君上，你看！”
玄奕顺着南宫云所指方向望去，也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玄奕迅速冲出车辇，一个纵身跨上了自己的战马如风，宏声大喊道：“大家莫慌！此乃蜀中幻术，谨记定心咒！王奔、展龙、南宫云随我冲上前去一探究竟！”只见玄奕抖开玄色盘龙披风，手持寒光凛冽的龙吟宝刀振臂高呼道。他身上的金甲在闪电的映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彩，盔甲上肩头与胸前的铜兽好似要用敌人的鲜血来祭一般，张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这时玄奕那骁勇气势让王奔、南宫云等人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追随主君征战于沙场的日子，顿感到热血沸腾，扬鞭策马紧随其后。
巨灵神见到玄奕等人朝着自己冲将过来，便要伸出巨大的双手去捉，当那双巨手就要碰触到如风时，玄奕从如风身上一跃而起，挥舞着龙吟宝刀向巨灵神砍了下去。瞬时间，眼前的怪物便土崩瓦解般碎成尘埃。
正待众人还未缓过神，一只浑身都是烈焰的凤凰，又从乌云的裂缝中振翅飞来，途经之处皆是烈焰熊熊，像是要焚尽一切活着的生物。当火凤凰从仪仗顶上掠过时，栾驾上的帷幔居然真的被烈焰点燃。吴恒见状大喊救火。附近随行的内侍，兵士终于按捺不住，惊叫出声。
正当玄奕等人回头，火凤凰凶猛的朝着玄奕俯冲而来，南宫云见状立即一声大喊：“君上，小心！”话音未落南宫云便从马上跃起，扑到了一旁的玄奕。
二人在雪地里一个翻滚，躲过了火凤凰的攻势，玄奕此时猛然站起身大喊道：“拿我的弓箭来！”此时身边的一名亲兵快速奔来，递上来玄奕的弓箭，紧接着玄奕在玄铁箭头上绑上了一个黑火药制成的火雷，只见他用力拉开弓弦，对准乌云中那刺眼的裂缝射去，随机一声巨大炸裂声，撕破了这漫天的乌云，此时的狂风也停住了，乌云也像烟尘般散去。明媚的阳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松林。
“君上，幻术破了！”王奔此时大喊道。随着异象消失，随行的兵士顿时士气大振一齐欢呼着，声音几乎要传遍整个西山。
待到众将士收声之后玄奕便抬头对着四周大声呵道：“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无胆鼠辈，为何不出来与我兵戎相见！”
话音刚落，几十个一身白衣的蒙面刺客手持利刃，从两旁的参天云松中一跃而下，朝着玄奕等人杀来。
此时王奔、南宫云等人带领着麾下兵士与刺客混战了起来，其中一个手持三叉短戟的蒙面人，径直朝玄奕刺来。只见玄奕眼疾手快，举起宝刀挡住短戟，一边抬起脚猛然踹在刺客大腿上，只见此人顺势往后一跃足有一丈远。此时玄奕打量着眼前人，心中似乎知道来者何人，便冷笑道：“原来是故人！何苦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只见蒙面人也朗声笑道：“罢了，罢了，既然被你认出，还需要这些个劳什子作甚！”说着刺客一把扯掉脸上的蒙面巾，继续阴损冷笑着说道：“宇文玄奕！别来无恙啊！”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便是那刘甚！
看着眼前之人，玄奕是愤恨不已，当年淝水之战刘甚便以阴毒伎俩毒杀了自己两员忠勇大将，之后抛尸与于荒野，待到寻回来时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其中的一位便是南宫云的兄长南宫赫。
所以在玄奕心中，刘甚此人是必杀不可的。
此时只见刘甚一个蹿身旋转，闪着寒光的三叉短戟便朝玄奕的咽喉刺来，玄奕飞快地侧身躲过，紧接着又是一个转身，玄奕的龙吟宝刀便劈向了刘甚，由于玄奕臂力惊人，且出刀极快，龙吟刀的刀锋瞬间划破了刘甚右键的衣服。刘甚一个闪躲急转，转头又朝玄奕刺来。玄奕此时猛然掀起披风，如同鹳鹤捕食，披风遮住了他与刘甚，刘甚被突然罩在了披风下，略有些惊慌，而玄奕此时见刘甚有些乱了方寸，便手迅速的起刀落，一刀割断了刘甚的手筋，与此同时玄奕从刘甚头顶一跃而过，又从刘甚的身后割断了他的脚筋，等玄奕转过身来，只听刘甚一声惨叫，他的右臂和左腿已是血流如注，只见刘甚左腿跪地，右手已无力握住手他的三叉短戟。
南宫云和展龙见状迅速过来一把按住受伤的刘甚，当南宫云举起利剑要往刘甚脖子上抹去的时候，玄奕立马厉声制止道：“住手！留他性命！他还有用！”
南宫云此时已经是杀红了眼，见到弑兄仇人，更是怒不可遏的浑身颤抖，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刘甚大卸八块，以祭兄长在天之灵。奈何君意不可违，刘甚此时正要咬毒自尽，只见南宫云用剑柄往刘甚后脖狠命一击，刘甚便昏死了过去。
玄奕看着眼眶湿润，眼神愤怒得如同凶兽般的南宫云说道：“南宫赫亦是吾之兄长，吾定会为他报仇雪恨！”说着，玄奕拍了拍南宫云的肩膀安慰道。
一阵厮杀过后，刘甚带来的刺客众将士寡不敌众，死的死，伤的伤，玄奕命南宫云把活口打晕免得他们咬毒自尽，全部押回南军衙门关押候审。见刺客已被扫清，玄奕便带着十几名禁军人马，前往沐云观与明德、洛伊会合。
待到沐云观已经是申时过半，尽管山上风寒，洛伊还是要在山门口等待着玄奕，夕阳下，洛伊看到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她忍不住欣喜的大喊道：“玄奕！！”一边如同小鹿般朝玄奕奔去，玄奕见到妻子也跃身下马，两步并作一步迎上前去，只见女孩一头扎进了玄奕的怀抱大声说道：“太好了，你终于来了，你可知我很担心你！你可有受伤？！”
此时的玄奕满眼含笑看着怀中的女孩，只见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女孩杏脸桃腮，美如海棠醉日，玄奕忍不住吻了吻女孩的额头，轻声道：“你是不是等了许久？”说着玄奕伸手拢了拢洛伊身上的狐裘披风。
“嗯！”女孩点了点头，此时她已是明眸含笑，朱唇逐开，拉着玄奕就往沐云观里走去。身后的王奔、吴恒等人见到眼前这对壁人，也都忍不住笑颜逐开。
沐云观中，明德正与观主牧云道人已在大殿中等候许久，听到殿外的声音后，二人便起身把玄奕等人迎进殿中，玄奕见到牧云说道：“还请观主莫怪我这一身的血腥，实乃遇到蜀中逆贼，恶战了一番。”
此时牧云道人笑着上前躬身道：“明德师兄已经与我说明原委，君上请安心在此盘桓。内堂已经沏好了热茶，君上可与女君进去喝些热茶取暖，我去安顿好，随行的大人们！”说着牧云便作礼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