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虎妈7

    山中日月长，壶里乾坤大。春芳谢了夏茂，秋染层林冬藏。流不尽的山泉，转不回的时光。

    在云杉二十三岁时，虎妈明显老了，毛色脱落不再有光泽，牙齿松动嚼不动肉块。不再行动从疾风，不再咆哮震山谷，它老了。

    云杉知道和虎妈分别的日子快到了。

    生死是生命的轮替，离别却是心的感伤。

    衰老的虎妈喜欢静静躺在石板上晒太阳，时不时看看云杉在做什么，一眼不见云杉就会发出一种呜咽的悲声。

    云杉就陪着它，给它看一幅幅的画像，狩猎的虎、看日出的虎、月夜巡视的虎、吃饱打滚的虎、扑鸟的虎、捉鱼的虎……

    画里的虎威风凛凛，矫健漂亮。云杉对虎妈讲，“不要怕，我把你埋在山巅最东边，上面种上棵云杉树，这本画册也陪着你，好不好？”

    虎妈轻轻地舔舔云杉的衣服，眼睛看向碧空青山里飞翔的云雀。

    虎妈吃不了烤肉了，云杉就熬肉粥，放几片野山参，熬的烂烂的，放温了，喂给虎妈，虎妈每次都有好好的吃完，直到有一次云杉看到它偷偷的吐了，自己还想挖坑埋起来。

    云杉和虎妈最后一次爬上山巅，在露台上，一起看日影西流，晚霞半空，群星闪烁，孤月独挂。虎妈的呼吸渐渐变轻，在旭日破晓时分停了下来。

    云杉没动，看着红日无阻无挡的升上了半空，不曾有丝毫的停留，生命亦当如此吧！

    搬了早买好的棺材上来，给虎妈梳洗好毛发，放进去躺好，把油布裹好的画册也放了进去，还有虎妈喜欢的玩具。

    在东边挖了一大坑，把棺材放了下去，填土，从林间移栽了一棵云杉树种在旁边。

    之后，云杉在山巅住了一个多月，陪在墓前或弹琴或吹箫或空座，直到移栽云杉树长出了新芽，才收拾好东西，或送到山下孤老院，或掩埋，或焚烧，然后带着随身行李书籍钱财下了山。

    也许可以去东海郡临安府二十多年前做过西宁郡银川府通判的元家看看。

    元家是云杉的本家，二十多年前，元通判任上离世，家小扶棺回故乡，途中妾王氏难产而亡，刚生的女儿奄奄一息，夫人白氏命侍女惠娘把孩子放在路边草丛里，带着两口棺材继续赶路。

    这些都是云杉早年间经历、打听来的。

    从西宁郡到东海郡东西横穿了整个大秦朝，西宁郡最西边雪山融化的雪水是大秦三条主要江河的发源地，从西出发，汇集众多细水，一路流过大秦的广袤国土，流入东部大海。

    在山下买了辆两头大青骡子拉的车，把行李放车厢，自己赶车上路。

    大秦的官道修的很好，宽阔平整，分三道，中间为官方快马传递往来文书的赤道，两侧是百姓走的青道，一来一往，互不干扰，路两侧还种着护道树，多为柏树、楸树、桦树、杨树。

    赶着车走到傍晚时分，看到路边成片的草原，有车队在露营搭帐篷。

    云杉也就停了下来，找了个离水源近又和车队有段距离的地方停好车，放骡子自己去吃草，自己搬出炉子和锅，生火做饭，炒腊肉加水炖，再放入干菇、大米，很快香味溢出，又炖了会儿，熄火焖锅，等蒸汽冷凝了，揭开锅盖就着锅吃了起来。

    吃完饭，端着锅去河边洗干净，碰到车队的护卫也在打水，二十左右的年纪，一张娃娃脸，眼神机灵，未语先笑，跟云杉打了个招呼，云杉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一声唿哨，吃草的骡子跑了回来，驯服野兽是和虎妈学的本领，不知道是不是和虎妈呆久的缘故，一般的马、骡子、狗等都怕云杉，像这两头大青骡子，据前主人讲，它们脾气大、不听话，所以才低价卖了，结果到了云杉手里，乖的不行。

    把骡子拴在车后休息，云杉坐在车辕上看星空，星空深邃幽深迷人。

    云杉想为什么一样生命要成为另一样生命的食物呢？像星球一样各自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互不打扰，会怎么样？还是说所谓宇宙、星系也有吞噬，吞噬掉别的宇宙、星系来发展壮大延续自己。夜空中闪光的星星，哪颗是已经消亡的，哪颗又是新生的。拿起埙，随意吹了起来，那远古的，消亡的，新生的，在丹田里结成一粒种子，名曰轮回。

    云杉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