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野心

    现实是残酷的，所有的骑士都死了，死于狼群口下的已经找不到身体，被石刺捅穿身体的骑士有的身体四分五裂，有的身上满是大洞，只有少数的骑士身体完整，可是他们的心脏已经完全碎掉了。现在活着的，好像就只有沧月一个人，只有他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雪公主在两个魔法师的帮助下为沧月做着急救处理，剩下的九个法师用他们孱弱的身体做着体力活儿——将挂在石刺上的骑士尸体取下来，找到身体四分五裂的骑士肢体，拼凑到一起。他们尽力将骑士沉重的尸体拖到平坦的草地上，摆成一排，又找来枯草柴枝将他们的身体掩盖。

    有两名法师走到洞穿了阿诺德的胸口、将他的身体高高悬挂着的石刺前，刚准备动手将阿诺德的身体取下，就看到阿诺德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听到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两名魔法师欣喜地大叫起来：“阿诺德大人还活着！我们需要帮助，快来几个人帮忙把阿诺德大人救下来，千万不能让他的伤势再加重了！”魔法师们听到呼唤，纷纷跑了过来。刚处理完沧月的伤势，正帮着法师们处理骑士们尸体的雪公主也是精神一振，飞快地跑到挂着阿诺德的石刺旁，众人合力将阿诺德从那石刺上取了下来。

    阿诺德的左胸口有个几乎碗口大的血洞，鲜血本来源源不绝地流着，但当他的身体脱离石刺之后，血流就慢慢止住了。魔法师们将阿诺德小心翼翼地平放到草地上，一个恢复了点魔力的魔法师为阿诺德放了个最初级的治愈魔法，雪公主提着急救箱给阿诺德上药包扎。为阿诺德的幸存感到欣喜且正忙碌着的雪公主和魔法师们都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脏部位破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该是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没有一个人类能在这种伤势下生还。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沧月和阿诺德的伤势稳定了，他们的呼吸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已经变得平稳，心跳和脉搏也慢慢变得沉稳有力，忙碌了一夜的雪公主等人没有为他们惊人的恢复力感到惊讶，事实上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为这种事情惊讶。他们将战死骑士的尸体汇聚到一起，由雪公主为他们祈祷之后，恢复了些魔力的法师们便召唤出火球，点着了铺着枯草干柴的骑士们的尸体，将他们火化了。

    做完了这一切，雪公主等人不敢再做丝毫停留，可怕的北方大草原葬送了一千五百名骑士、两千名步兵以及一名魔法师的生命，许多优秀的年轻人就这样永远长眠在了这表面上并不可怕的草原之中，雪公主等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现在只想尽快地离开北方大草原，到城镇中去。

    十一个魔法师们全都临时客串做了马夫，五辆装载着金银珍宝的马车由每两个魔法师驾驶一辆，还有一个魔法师做了雪公主马车的车夫。而雪公主，则兼职做起了沧月和阿诺德这两个重伤号的护士。

    恶运连连的人们恶运终于到头了，他们终于离开了北方大草原，草原边上火云内地的第一座城堡高高的塔尖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当最前头的魔法师将这个消息传给每个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兴奋地欢呼起来，有两个魔法师还相拥而泣。雪公主虽然不至于如此失态，但她也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轻轻笑了笑，随即感到无边的疲倦涌上，就这样坐在车座上，背靠着车厢，沉沉睡了过去。

    亚兰古斯历3829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冰岛王国公主雪在火云帝国北方大草原边缘城市彼德堡总督及三百名骑士的护送下，抵达火云帝都。雪公主的随行人员，共计五百宫庭侍卫高级骑士，包括侍卫长克劳诺，四名侍女，两名魔法师，抵达火云帝都时仅剩两名魔法师。三十车的贡品只剩五车金银珠宝，当然，这也是其中最贵重的贡品。

    火云帝国前去迎接护送雪公主的禁卫军第七团三千精锐，总计一千名骑士，两千名步兵，十名随队魔法师，活着回来的仅剩正副团队长尼诺-斯通以及阿诺德-斯瓦辛格和九名魔法师，余皆战死，正副团队长均身负重伤。

    雪公主等人到达帝都时，雷风大帝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由于新年已至，帝都内所有人都在为新年做着准备，雷风大帝不想让禁卫军第七团三千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帝国军威，因此下令知悉此事之人严守机密，对外号称第七团三千精锐已被派出执行秘密任务。当然，这个秘密任务是不能对外公布的，否则也就算不上秘密了。

    对于雪公主的到来，雷风大帝并没有安排盛大的欢迎仪式，事实上，以雪公主初到帝都的状态，也不适合出席任何正式场合。雷风大帝亲自对雪公主慰问了一下，就安排她到雷云儿府上歇息，按照火云帝国的传统，皇室的未婚夫妻在正式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理由很简单，皇室的婚姻多属政治联姻，本身就不存在爱情，若是成婚的双方在成婚前见面后对对方的相貌非常不满，说不定就会出现毁婚或是逃婚的状况，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

    沧月和阿诺德重伤未愈，一回到帝都阿诺德就被家里人接回去了，而沧月也回到了雷云儿府中养伤。在雷风大帝接见慰问雪公主的时候，雪公主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反复声明这次牺牲众多士兵不是沧月和阿诺德的错，雷风大帝未置可否。

    十二月二十九日，晨，小雪初晴。

    沧月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伏在床沿上熟睡着的安琪儿。沧月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生怕吵醒了她，回想起安琪儿看到自己躺在担架上时伤心得泪水涟涟的样子，沧月心中不禁一阵感动。为了照顾自己，安琪儿整夜都没有休息，现在看来是累极了。

    沧月轻手轻脚地穿起衣服，将被子搭到安琪儿身上，活动了一下手臂，折断的臂骨已经完全好了，看来雷帝的治疗魔法真的很不错。

    沧月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一阵寒风迎面扑来，让沧月精神一振。院子里一片雪白，几枝腊梅在雪地里迎风怒放，冬日里没甚热力的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洒下清冷的光辉。沧月深吸一口气，想起连日来的数场恶战，心情顿时一片黯然。尤其是最后与大地苍狼的那一战，那时沧月灵魂好像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去了，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观看了那场舍生忘死的搏杀。眼看着自己将属下的骑士们误杀，虽然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真是如恶梦般的一战啊！

    尝试着运起力量，沧月惊异地发现自己修炼了多年的斗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地苍狼口中那所谓“妖力”的诡异力量。至于这力量的强劲程度，沧月只要想想自己在连场恶战中的表现，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自从妖力完全取代了斗气之后，好像从前一直无法修炼的魔法也可以使用了，与大地苍狼一战中，那从地面刺出的石刺，就是土系中阶魔法——地茅噬。

    沧月站在窗前，慢慢体会着这比第一次使用时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妖力，熟悉着它的性质，同时也在回忆着不受自己控制时的身体用双腿使出的那一招震憾大地的招式。

    “唔……那一招好像叫‘大地之吼’，大地苍狼是这么说的。”沧月想道。那的确是一招强大的大规模攻击术，在“大地之吼”的攻击范围内，任何有生目标都会受到伤害。

    沧月同时发现，在运起妖力的时候，只要妖气不外泄，身体就不会出现任何异样变化，不像斗气那样，练到一定的程度，只要使出斗气，就会冒出显示其属性及强度的彩色光芒。对沧月而言，这样更有利于他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

    一阵轻微的踏破积雪的脚步声传入沧月耳中，沧月闻声望去，只见系着一袭水蓝色毛领披风，里面穿着浅绿色长裙的雷云儿牵着雷帝出现在院子里小溪的对岸，看样子正准备过来。沧月想了想，迎了出去，站在小桥边静静地等着雷云儿和雷帝。

    “公主殿下，帝殿下。”沧月对二人行了个礼，单薄的纯白绣火云长袍在寒风中随风飘动，融雪时的气温极低，却无法让现在的沧月产生丝毫寒意。

    “嗯，你的伤势怎样了？”雷云儿问沧月：“能打了吗？”

    沧月眼睛一亮，慢慢地道：“有帝殿下亲自为属下治疗，属下折断的臂骨和身上的大小外伤都已经好了，功力也已经恢复了五成，对付一般高手应该没什么问题。”沧月的功力何止恢复五成？伤好之后，妖力那可怕的恢复力已经令他的肉体和力量完全恢复，他这么说，当然有他的用意。

    “你很厉害。”雷云儿一双美目盯着沧月的眼睛，冷冰冰地说：“第一次一个人赶跑十个剑士，第二次单剑接下一记暗黑雷电，还杀掉一个暗黑大剑士，第三次，一招杀掉两个上位黄金骑士，而这一次，你竟能一个人击跨数万的亡灵骑士团，赶跑操纵亡灵和施放‘闪电风暴’的大魔导师，还一个人驱走了草原上最恐怖的荒原狼群……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的力量似乎每天都在增长之中，会不会有一天，连我也超越呢？”

    沧月心中一凛，单膝跪地，低着头沉声道：“属下蒙公主殿下和帝殿下的关照提拔才有今天的成就，而武学上，更是因帝殿下的惊人魔法得以进步神速，属下对公主殿下和帝殿下只有忠诚感恩之心，绝不敢起丝毫异心，公主殿下一旦有命，属下敢不赴死？还望公主殿下明鉴！”

    雷云儿瞥了沧月一眼，语气稍有缓和：“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怀疑你的忠诚了？只要你一心忠于我和帝儿，就算你的力量超越我，我也只会高兴，起来吧！”看着沧月站起，雷云儿又道：“父皇对第七团三千精锐全军覆没的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按照当时的情况，你能保护雪公主平安归来已经算得上奇迹了，父皇可能会对你有所封赏。至于第七团的补充兵员，父皇已从帝国预备役中为你抽调了一千骑士，两千步兵，这些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士虽然都只是中级骑士，但他们的潜力也都是不错的，缺的只是战场上的实战经验而已……也许他们马上就会有增加实战经验的机会了。后天年夜，父皇在宫中举办宴会，顺便为雪公主接风洗尘，将她正式引见给我十七弟和帝国重臣，你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到时跟我一起赴宴吧！”

    沧月心中反复念着雷云儿那一句“也许他们马上就会有增加实战经验的机会了”，心情渐渐激动起来，他知道，雷云儿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面对利用暗黑手段接二连三对她身边的人下手的敌人，连一向心机深沉的雷云儿都动了杀机！“敢问公主殿下，上次刺杀帝殿下的那些暗黑剑大剑士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哼，他们倒是熬得住酷刑，连番重刑之下，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只留一口气吊着，能使出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就是硬撑着不开口。不过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雷云儿粉面含霜，声音冰冷：“老三和老五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次竟然还把主意打到雪公主的头上，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身边的人，打击我的威望……要是你这次能把那两个大魔导师留下就好了，帝都大魔导师就那么几个，要是能抓住他们，就不愁没证据了。不过也不怪你，两个大魔导师，打不过你，逃还是办得到的。”

    沧月道：“那两个大魔导师其中一个是死灵大魔导，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用暗黑力量在大陆上实属罕见，公主殿下，不知三殿下和五殿下哪一个手下有死灵大魔导？”

    雷云儿冷哼道：“就算老三和老五手下有死灵大魔导，他们也不敢让他见光。死灵大陆曾多次进攻亚兰古斯大陆，死灵法师是大陆公敌，要是谁敢用死灵法师，就会变成过街老鼠，老三和老五虽然手狠手辣，却没有那个气魄。”

    沧月试探性地问：“大星使哥白尼大人不是有观星之术吗？能不能请他帮忙推算一下？”

    雷云儿摇了摇头，“哥白尼大人只为帝皇推算星相，更何况他一向保持中立，除了我父皇，他谁都不效忠，我也没办法使唤动他。”

    沧月又问：“抓不到证据，难道就让三殿下和五殿下这么三番两次地找麻烦吗？两位殿下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手下留情，每次出手都不留余地，让他们这么玩下去，对公主殿下和帝殿下都不好……当然，公主殿下魔法武技傲视大陆，帝殿下又是天纵奇才，宵小之辈是不可能伤害到您和帝殿下的，只是就算是老鼠，天天跑出来啃家里的家具也是很烦的……”

    雷云儿看了沧月一眼，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沧月看个通透，“你就这么急着我和老三老五翻脸吗？你要知道，就算我除掉老三老五，也无法坐上帝位，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权势，还是财富？”

    “我是个平民。”沧月非常坦然地直视着雷云儿的眼睛，“从祖上开始，我们家族就是没有地位的平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可是我现在却成了贵族，还当了军官，又做了帝殿下的老师，但却算不上大富大贵，权势熏天，”沧月眼中渐渐射出炽热的光芒，雷云儿很清楚这光芒代表着什么，这是野心和欲望的光芒！“所以我还要往上爬，我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我要天下人，除了帝殿下，就只知道我尼诺！我要那些傲气冲天的王爵、公爵、元帅、将军在我面前卑躬屈膝，要天下贱民在我面前俯首叩拜！所以，我希望帝殿下登基称帝，希望公主殿下您能持掌江山！”

    雷云儿和沧月对视着，虽然她是天下第一高手，却无法透过沧月眼中野心与欲望的火焰看透他内心中的冷酷与杀意，沧月的戏演得非常好，或者说，沧月没有演戏，在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尼诺-斯通，他就真的相信了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