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遇袭
亚兰古斯历3829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火云帝国北方草原。
沧月已经率队在草原上行进两天了，返程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出了北方大草原，再走一天多一点，就可以顺利返回帝都了。
冬日里天黑得快，时近黄昏，太阳已经一半没入了地平线以下。沧月看了看天色，下令就地扎营准备过夜。队伍停了下来，工兵们则开始忙着扎营了。
就在沧月下令之后，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涌出大片的乌云，乌云来势汹汹，瞬间便挤占了大半的天空，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沧月皱了皱眉，心道这天变得好快，身旁的阿诺德已经大声喝令加快扎营速度了。
沧月身后的一个来自草原游牧民族的亲卫骑士见沧月神情中隐隐透着点忧虑，连忙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草原上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经常就是前一分钟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分钟就暴雨倾盆。您要是在草原上多住一段时间，就会知道的。而且现在正是冬天，就算突降大雪，也不会很冷，毕竟下雨时要比下暴雨时暖和多了。”
沧月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浓云如墨的天空，“我自然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也知道草原天气变得快，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也说了，现在是冬天，草原上夏天天气变得快实属平常，可以放到冬天，就有一点不正常了。”沧月曾在野狼大草原生存十年，对草原的气候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眼看着天空风云突变，他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因为什么，又说不出来。
乌云很快地就遮蔽了整个天空，天地间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士兵们点亮了火把，工兵们在火把的照耀下用最快的速度撑起一个又一个圆形的营帐。
冰岛王国侍卫长克劳诺手持火把大声叫唤着：“士兵们，动作快一点！给马车盖上油毡，帐篷再扎紧一点！快，把公主送进营帐里去，魔法师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魔法师！快，魔法师进到公主的营帐里去，给公主加持守护魔法！该死的，全把盔甲给我穿起来！嗨，你，怎么把头盔脱了？赶快戴起来！这鬼天气……就要下冰雹了，不要被砸死的全都给我把盔甲穿起来！骑士，我要五十个高级骑士！到公主营帐外边守着，把落下来的雹子全给我挡开！听到没有，动作快一点！”
冰岛王国的骑士们飞快地穿上了盔甲，两个随队的魔法师慌慌张张地钻进了公主的营帐，营地里一片慌乱，呼叫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那来自草原的沧月的亲卫骑士看着天空，自语道：“尼诺大人说得没错，冬天里天气不应该变得这样突然的，总要有一点时间吧？乌云跑得也太快了……咦，那片乌云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越压越低了？”
沧月顺着亲卫骑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硕大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笼罩到营地上空，又迅速地朝地面压迫下来，眼看离地面只有几百公尺近了，云层里翻滚闪动着道道细碎的电光。
沧月心中忽然一动，对了，是风！沧月一直在琢磨着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总算想起来了！从乌云最开始出现在空中起，无论乌云移动的速度有多快，草原上却连一丝风都没有，没有风，云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尤其是笼罩在营地上空那一块浓厚的黑云，在飞快地到达营地上空之后，竟然不再移动，反而朝着地面压迫下来，这……绝不是自然现象！
沧月心里怦怦直跳，他运足中气大吼起来：“不是冰雹，是敌袭！是闪电风暴，电系终极魔法闪电风暴！士兵们，赶快脱下没有加持守护魔法的盔甲，寻找一切可以绝缘的东西保护自己！快，打开冰岛王国的马车，把里面的动物皮毛穿到身上！不想死的就动作快点，所有人散开，不想被一锅端的话就不要都挤进帐篷里去！”沧月骑在马上，在营地里纵马飞奔，边奔边喊，阿诺德以及亲卫骑士紧跟在他后面。“我们的魔法师去了哪里？抓紧时间，给士兵们加持守护魔法，再多去公主那儿几个高级法师，要是公主伤了分毫，我要你们的脑袋！”火云帝国的士兵们听到命令，那些凡是穿着普通盔甲的士兵们飞快地脱下了铁制盔甲，将油毡、兽皮等可以绝缘的东西披到身上，而火云帝国的十个随队魔法师也飞快地行动起来了，只有冰岛王国的士兵们不为所动。
沧月气恼之下，一顿马鞭劈头盖脸地抽到一名愣着不动的冰岛骑士身上，怒骂道：“为什么不执行命令？想找死吗？”那骑士理直气壮地说：“克劳诺大人命令我们穿上盔甲，抵挡冰雹的！”沧月怒道：“都说了不是冰雹，是闪电风暴！你的盔甲我看不出经受过魔法加持，想死的话就继续穿着吧！”又对克劳诺大吼道：“命令你的士兵脱下盔甲！”克劳诺毫不买账地道：“不可能，这是冰雹来临的前兆，我可不想我的士兵被冰雹砸死！”
沧月恨恨地道：“那随你的便，等着看你的士兵变成烤猪吧！禁卫军第六团的士兵们，随时准备战斗，闪电风暴一过，敌人的冲击就要来了！”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道粗大的，苍蓝中带着点紫色的闪电从头顶上那片现在离地面仅有二百多公尺的黑云里猛然劈下，劈到一群冰岛王国的士兵中，那些士兵马上被强大的电流劈得粉碎，飞溅而出的电光溅到旁边不远处的冰岛王国骑士身上，电得他们惨叫不已。铁制盔甲起到了很好的传电作用，那些身体裹在盔甲里的骑士们很快地就被电成了一团焦炭。
接着，无数或大或小的电光从天而降，疯狂地轰击到营地上，漆黑的天地被电光照得雪亮，帐篷一个接一个地被轰塌起火，地面上被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士兵还是马匹，凡是被闪电直接劈到的无不粉身碎骨，电光绵密地好似没有一丝间隙，到处是跑动着躲避闪电的士兵。有的比较聪明的士兵见闪电在地上劈出了一个大坑，马上毫不犹豫地跳进坑里，用毛毡裹住全身，一动不动。这样的士兵，在第一轮闪电过后往往毫发无损。冰岛王国的骑士损失惨重，第一轮闪电过后，除了那些穿着加持了守护魔法的骑士，其余的几乎全军覆没。而火云帝国的士兵们由于及时脱下了铁制盔甲，除了被闪电直接劈到的士兵外，那些披上了绝缘的油毡、动物皮毛的士兵们则抵挡住了飞溅出的细小电光，损失稍小一些。
雪公主帐篷里的四个高级魔法师合力撑起了一个魔法防护罩，先后挡住了三道闪电的轰击，而那五十个奉命守在公主帐篷外的高级骑士，则无一幸免地被电成了焦炭。克劳诺看到下属的骑士损失殆尽，不由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从电光的缝隙中穿梭到他面前，一脸铁青地望着他的沧月，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哇地喷出一股鲜血，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沧月不带丝毫怜悯地望着伏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克劳诺，冷冷地道：“因为你错误的命令，至少断送了三百个高级骑士的生命，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平安返回帝都，我会向帝君禀报的。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说完又纵马离去，在营地四处奔驰起来，“士兵们，不要害怕，这个闪电风暴最多还能发动一轮轰击，敌方魔法师的魔力快用完了，我已经感觉到云层中的闪电威力小了许多……”话还没说完，一道电光从天而降，迅速而又准确地劈到沧月头顶上，沧月一声不吭地栽下马背，全身电光缠绕。
第二轮闪电轰击来了，这一次果真如沧月所言，每道闪电的威力小了许多，但是，密度却增强了一倍以上！
闪电以地毡式的轰击疯狂地在营地上肆虐着，几乎每一寸地面都被闪电翻了一遍，骑士骑着马奔跑着想逃出闪电笼罩的范围，士兵们也撒开脚丫子狂奔，可是无论他们怎样跑，都快不过闪电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被闪电击中。所幸这一轮的闪电威力小了许多，除了被闪电当头击中的当场死亡，被闪电击中地面后的爆炸炸中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安然无恙。但同样的，因为闪电的密度大了一倍有余，所以死在第二轮闪电下的士兵数几乎与第一轮持平。
当闪电风暴的攻击结束之后，营地上一片狼籍，本来覆盖着枯草的地面已经被黑色的泥土铺满，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尸体伏满整个营地，燃烧的帐篷将营地照得通明，除了雪公主所在的帐篷依然挺立，其余的帐篷全都被闪电击毁了。
“让我出去。”从帐篷外第一声炸雷响起时，就被四个魔法师下了魔法禁制，给困在守护魔法里不能出去的雪公主再也忍受不住了，对四个魔法师说道：“我的士兵和尼诺大人的士兵在外面流血，而我却呆在这里享受你们的保护，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出去和他们并肩作战。”
火云帝国的一个老年魔法师有些为难地说道：“公主殿下，这个……尼诺大人说了，不能让您有分毫损伤，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您，外面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您应该知道，每个士兵都有他们自己的职责，现在他们的职责就是为了您而流血。”顿了顿，接着道：“况且，现在敌人并没有正面进攻……事实上，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恐怖的‘闪电风暴’过后，敌人也许就会趁乱进攻，乱军之中安全是没有保障的，所以，我们不能让您出去。”
雪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非常坚决地说：“我必须出去。或许您不知道，我虽然是个公主，但我的老师……是上一代七大圣域高手中唯一健在的狂风剑圣安东尼-霍普金斯，我的老师认为我现在已经有了上位天空剑士级的实力，我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而且我刚刚算了一下，一共有十一道闪电打在了帐篷顶上，我知道你们的精神力和魔力已经损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我留在这里，你们也没法子保护好我。”
老年魔法师仍坚持说：“公主殿下，战场上剑士并不能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只有骑士才适合要求一击必杀的战场搏杀，您还是……”话还没说完，便见雪公主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四射，只有五十公分长，薄如纸片的短剑。寒光一闪，四个魔法师没有一个看清公主是如何出剑的，但在她一剑过后，那已经不堪重负的魔法护盾微弱地闪了一下光，消失不见了。公主收起短剑，走出帐篷，四个魔法师无奈地对望一眼，也都走了出去。
一出帐篷，公主便看到了帐篷外的惨景。
闪电风暴过后，天空中已恢复了清明，一轮弯月洒下淡淡的清辉照耀着地面。营地里一片混乱，装载着贡品的马车大部分都翻倒了，闪亮的珍宝和那些特产肉食洒了一地，到处都是被闪电炸出的大大小小的泥坑，黑色的泥土完全掩住了本来铺满枯草的地面，四分五裂或者焦炭一般的人马尸体遍地都是，重伤的士兵低声呻吟着呼唤同伴的救援，没有受伤和受伤较轻的士兵四处奔走呼喊着，帮忙处理重伤同伴的伤势，有的则在泥土下、尸堆下挖掘着幸存的同伴。小队长级别以上的军官大叫大嚷着召唤队伍赶快结集，列队备战。阿诺德披头散发地和几个亲卫骑士边跑边喊着尼诺的名字，他们刚刚眼看着沧月被一道闪电劈倒马下，准备过去救援时却被闪电挡住，现在到处是尸体，谁也分不清沧月刚刚倒在了哪里。
看到这一幕，公主的心猛地紧缩，她抓住一名从她身边跑过的火云士兵，问道：“贵国的尼诺大人怎么样了？我国的克劳诺又去了哪里？”
那士兵虽然动作有些忙碌，但神情却丝毫不显慌乱，显示出火云帝国士兵良好的心理素质，他抹了一把冷汗，对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尼诺大人刚刚被闪电劈了下来，不知道情况怎样了，阿诺德大人正在找他。克劳诺大人刚刚被贵国两名骑士扶到了那边，小人看到他满脸是血，好像受了伤。公主殿下，外面很危险，敌人可能快要进攻了，请您进帐篷里回避一下。小人还要去救援受伤的同伴，先行告退。”那士兵对公主行了个礼，又匆匆跑开了。
雪公主一愣，马上对身边的四个魔法师说：“你们赶快去帮忙救护伤兵，不需要跟在我身边，我能保护自己，我也去帮忙找尼诺大人。”说着，不等四名魔法师回答，向阿诺德跑去。那四名魔法师见平时看似柔弱的雪公主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也不敢再反对，朝着临时用帐篷搭建起来的救护所跑去。
地面凹凸不平，却丝毫不影响雪奔跑的速度，她如同一阵雪白的疾风般，瞬间已到了阿诺德身前，“尼诺大人怎样了？听说他刚刚被闪电劈中了。”
阿诺德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水，摇摇头道：“还没找到。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曾经亲眼看到他一剑挡住了一记雷电术，闪电风暴虽然威力恐怖，但每一道闪电的威力却比不上单纯的雷电术，更何况他身上穿的是加持了守护魔法的盔甲，本身皮又非常之厚，就算受伤也不会太严重。不过我估计他现在可能被尸体或是泥土埋住了，得赶快把他找出来，否则就算不被雷电劈死，也会给闷死。”说了一大通，才用一种刚刚反应过来的惊讶语气说道：“雪公主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尼诺大人吩咐魔法师保护您的，魔法师哪儿去了？他们敢违抗尼诺大人的命令？该死的，我要砍了他们！公主殿下，您还是先回避一下，外面非常危险。”
雪摇摇头：“不必，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那四个魔法师是我命令他们去帮忙救护伤兵的，你不要责怪他们。”
正说着，地面忽然颤抖起来，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阿诺德侧耳倾听一阵，忽然脸色大变，这分明是大规模的骑士集团冲锋的马蹄声！
阿诺德疯狂地大叫起来：“敌袭！所有能动的士兵赶快集结！枪步兵列队！盾牌手保护，弓箭手准备，骑士上马，准备反冲锋！”浑厚的真气使他的声音穿透了巨大的轰鸣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幸存的士兵们已经有一部分在小队长级别以上的军官指挥下集结起来了，阿诺德命令一下，他们便开始列阵。
马蹄声是从正东方传来的，所有的枪步兵——计五百五十余人结成五个方阵，将足有三公尺长的铁枪枪柄插进土里，左手紧压住枪柄，右手握住枪身，枪身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挺立。枪身的中央支着一个木制的简易支架，深插进泥土里。每个枪步兵嘴里都叼着一柄短刀，这是准备在敌方骑兵突破枪阵后斩马蹄的。
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盾牌手现在已只剩三百多人，三百多面盾牌遮在枪步兵头顶上，预防敌方骑士的骑射。枪步兵和盾牌手身后是三百多名弓箭手，他们将箭壶插到面前的泥土里，张弓搭箭，闪亮的箭簇斜指天空。
这已经是所有的步兵了，刚刚的闪电风暴，已经令两千精锐步兵损失了八九百。而火云帝国和冰岛王国所有的骑士加起来现在也只剩下了近六百人，他们分成两队，在五个方阵的两翼等候着，随时准备反冲锋。火云帝国每个骑士手里都端着长枪，马鞍上挂着马刀。而冰河帝国的骑士们则是统一的刺枪，枪柄长一百二十公分，枪刃长六十公分，枪刃成三棱形，有三道血槽，枪尖锐利，非常利于捅刺，恐怖的血槽可令受伤者流血不止而死。
重伤的伤兵们在医护兵和同伴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势之后，手里握上了马刀或是重剑，躺在地上目露凶光地望着敌人袭来的方向，准备在死前拼一两个够本。
火云帝国和冰岛王国共计十二个魔法师现在也到了步兵方阵后面，用他们最后的能力为士兵们加持一些辅助攻击和加强防御的魔法，如“石化术”、“蛮牛术”、“风体术”之类的，只不过十二个魔法师刚刚已经消耗了太多的魔力，现在他们的法术效力相当有限，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火把和营帐、枯草燃烧的光亮照在每个士兵的脸上，为他们那决战前略显狰狞的脸染上一层血色。
火云帝国的士兵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士兵，虽然在面对无法抵抗的魔法的时候，他们或许会有些慌乱和恐惧，但现在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敌人的骑兵集团冲锋，即使从传来的蹄声就可以推断出敌方军队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目，但他们还是不露丝毫惧色，反而有一种渴望一战的疯狂情绪在军阵中慢慢地升起。
正东方的草原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线了一道清晰的黑线，黑线如潮水一般涌来，随着黑线的逼近，轰隆的马蹄声已经如擂鼓一般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对面钢铁森林一般竖起的枪刺在月光下闪着逼人的寒光。
已放弃了寻找沧月，全心指挥军队作战的阿诺德倒抽一口凉气，“见鬼，草原上哪来的这么庞大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