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雷帝
“大人，这次是属下的……是属下的，咳，咳，那个，那个，第一次……”他把第一次几个字说得很轻，但是卡隆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卡隆愣了一下，马上指着沧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纷纷询问，结果大嘴巴卡隆毫不留情地把沧月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等众人都笑得差不多了，沧月这才说出重点：“大人，您看，这个精灵少女很合我的意，而我的第一次又是和她……您看能不能……”
卡隆微笑着，如慈父一般轻拍着沧月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小精灵是你第一个女人，你对她难免有特殊的感情，你想要她是吧？不过我提醒你，男人难免会逢场作戏，有时候不要太认真了。女人嘛，这世上多得是，一个奴隶，并不值得即将成为贵族的你为她付出什么啊！”
沧月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卡隆：“大人，也许在您看来这种事情并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却有着特别的意义。这世上，谁不曾有过爱呢？”沧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突然想到了盈薇，她那飘逸的黑发和含着热泪的黑色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令他的心一阵刺痛。
朦胧间，沧月仿佛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盔甲，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轻扬，雪白的战马在战场上驰骋。她长剑挥出，剑芒如电，漫天血雨中她回过头朝着沧月深情一瞥，沧月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就算近在咫尺她的脸也是一片朦胧，但她那双黑色的眸子却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
白甲女孩的眼睛和盈薇的眼睛重叠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两人的眼神如此神似，令沧月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正陷入失神中的沧月没有注意到，听到他的话，坐在他大腿上的安琪儿神情复杂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地低下头，两只小手慢慢地绞起衣角来，脸上也飞上了两片红霞。
卡隆呵呵一笑，用力地拍拍沧月的肩膀：“说起来，我也曾经年轻过……只不过，我已经过了追逐爱情的年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啊……”卡隆的神情难得地惆怅起来，他侧过头，看着墙壁上闪闪发光的魔法石，眼神忧郁而幽远，好像正品味着遥远的过去那逝去的时光。
众亲卫们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心只知道捞钱的大人，他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也许是在已经逝去的岁月里，一个浪荡而奢华的贵族少爷，不经意间邂逅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平民姑娘，演绎了一出注定没有结局的凄美爱情。谁知道呢？这不过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猜测罢了。卡隆大人虽然和蔼可亲，可是他心里的故事，却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整间屋子顿时处在一种难言的沉静之中，没有人说话，也没人吃菜喝酒，一股压抑的气氛让人有些难以呼吸。所幸卡隆脸上再度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爽朗的笑声让气氛再度活跃起来：“呵呵……尼诺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辈存于当世，不求十全十美，但求随心所欲。这个小精灵我看着也顺眼，你就带她走吧。赎身的钱不必担心，本大人替你出就是了……”
沧月回过神时正听到卡隆这句话，他也没有过多地感谢，替卡隆满斟了一杯酒，说道：“大人，干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番纵情享乐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当沧月等人在卡隆的带领下从酒店里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卡隆等人已有了几分醉意，卡隆带着众亲卫骑上马，朝他在帝都的宅院行去，沧月则以要逛逛帝都为由，带着安琪儿离开了大队，两人在帝都繁华的中央大街上共乘一骑，且行且看。
帝都中央大道连接南北城门，正中是皇宫，皇宫前面是帝都大广场。中央大道贯穿帝都大广场，在皇城正门护城河前左右分开，绕过皇宫后在皇城后门护城河外再度交汇，直达帝都北城门，整条中央大道阔四十四公尺，两旁的建筑从两边城门起，由低矮到高大，由简陋到精致，越接近皇宫越是气派，显示出火云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
平民虽然也能在中央大道上行走，但是能在大道上骑马和坐马车的就只有贵族和战士、法师了，至于奴隶，则是连踏足中央大道都不可能的。
夕阳的余辉为天边的云彩和地上的城楼镀上了一层金黄血红，沧月看着远处皇宫城墙塔楼上威武雄壮的士兵，看着蓝色天幕西边边缘红黄交织的灿烂色彩，不由长叹一声：“好美啊！”
沧月马鞭遥指夕阳，胸中豪情万丈，忽然心念一动，高声吟道：“曾忆霸王折戟江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曾几何时江山飘摇，腥风阵阵，血雨滔滔。昔日英豪，弹剑高歌，誓以一腔热血，扫尽蔽天阴霾。怅然回首，却见英雄喋血，美人洒泪。俱往矣，纵马天下，唯我夕阳如诗，江山如画！”念完也不理中央大街上众多行人们怪异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沧月后面的安琪儿，一双玉臂环在沧月腰间，小脸儿靠在沧月宽阔的背上，听着他心脏沉稳有力的博动，痴痴地想着：“他为什么会是一个骑士？他更应该是一位吟游诗人啊！他真的只是一个比我还小了三岁的十七岁的少年吗？他的诗，他的笑，还有他的声音，为什么透着那么多的沧桑？也许，他真的是一个……骑着战马的诗人吧……”
沧月漫无目的地瞎逛着，什么也不去想。只要他一思考，他就会想到盈薇的眼睛，就会想到那总也看不清相貌的白甲女孩的眼睛，而每当想到她们的眼睛，他的心就会没来由地刺痛。
渐渐地，两人逛到了帝都大广场前。
帝都大广场是火云帝国阅兵式专用场地，面积极广，九尊巨大的白玉石雕像分立广场四周，正是火云帝国创国时期名震大陆的九大元帅像。广场正中是一尊比九大元帅像还要大上三分的石像，那石像骑着一匹前蹄离地立起，作腾跃状的战马，背披大披风，表情威武肃穆，手持一柄十字重剑，重剑高高举起，好像正准备猛劈下去。这石像正是火云帝国的开创者，火云开国皇帝雷神王大帝！
此时夕阳已没，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帝都大广场周围的建筑中亮起了油烟和照明魔法石的光芒，值守的卫兵十人一队在广场周围巡梭，顺手点亮了广场四周的路灯，七彩的光芒笼罩在帝都大广场上空，与对面流光溢彩的皇宫相映成辉。一群群的青年男女在广场上饮酒歌唱，偶有一两个吟游诗人披着大氅，站在广场上的高台上纵声吟唱，吸引了许多游人在四周倾听喝彩，广场上一片繁华景象。
看到这一幕，沧月不由心中赞叹。火云帝国不愧为大陆第一强国，虽然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但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夜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即使平民也有游玩的去处，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真的有被巅覆的可能吗？预言中那一句“千年的帝国灰飞烟灭”，真的指的是火云帝国吗？恶魔的双翼真的能让整个天地一片混乱，再平息这场混乱，让“纷乱的天地终归于一”吗？
沧月首次对预言产生了怀疑。
安琪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帝都大广场繁华的景象，她紧紧地拉着沧月的袖子，生怕被人流冲散，美丽的小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四处张望着。
一名衣着华丽的贵族公子坐在马车的前座上，像个民间艺人一般拉着马头琴，四五个贵族少女随着悠扬的旋律翩然起舞，周围围了十多个平年青年，兴奋地鼓着掌。当沧月和安琪儿从他们旁边经过时，那贵族公子一眼就看到了安琪儿。
“嗨，漂亮的精灵小姐，一起来跳个舞如何？”那贵族公子热情地打着招呼，英俊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虽然精灵在火云帝国一向是被当作奴隶贩卖的，但也有贵族特别宠爱精灵，所以有很多精灵身份相当高贵，而沧月一身骑士制服，而平民骑士是买不起精灵的，那贵族公子显然是把沧月当作了贵族骑士，把安琪儿当作他的爱妾了。
安琪儿紧张地看了沧月一眼，沧月朝她点点头，轻声道：“去吧，他都没有恶意。”安琪儿这才走进人群中，和那几个贵族少女一起舞了起来。不愧是热爱艺术的精灵，安琪儿柔美的身段如同风中的扬柳，优雅的舞姿犹如行云流水，一下场就吸引了所有围观者的目光，那几个贵族少女也甘当陪衬，围着安琪儿众星捧月一般舞着，围观的青年们大声地喝彩鼓掌，吸引了一批批游人过来观赏，不消片刻，围观的人已有数百。
沧月静静地站在人群里，右手搭在剑柄上，左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快乐地犹如天使的安琪儿。围观人群的掌声和喝彩声他已经听不到了，耳中充斥着安琪儿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沉寂阴郁的感觉从沧月心头涌起，他不禁有些嫉妒安琪儿了。这少女不过是获得了自由便如此欢乐，我蓝沧月从来便是自由身，为何心中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平静和欢乐？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是谁让我蓝沧月家破人亡，难享欢乐？
想着想着，沧月深蓝色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黑雾，冰冷的杀气不自觉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往人群中弥漫，脸上虽然还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却是冷如玄冰，连那笑都变了味道，成了阴冷的邪笑。他身旁的人们大部分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虽然对气息的感觉不灵敏，但仍然感到不自在，慢慢地远离了他，沧月身边于是多出一片空地。暴虐的杀意在沧月心中不断涌现，他搭着剑柄的手不住地颤抖，几乎忍不住要拔剑砍人了。
一个稚嫩的童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大哥哥，你怎么了？我怎么感到你身边这么冷？好像下雪了一般，你是不是病了？”说话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沧月的右手。
沧月心中一惊，这是谁？怎么能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身边？也正因如此，沧月回过了神，心头的杀意渐渐平伏，已在慢慢变黑的眸子也恢复成了深蓝。沧月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只有他一半高的小孩。这小孩有一头修剪得很齐整浅蓝色的短发，仰起的小脸如精雕细琢的玉像，无比精致可爱，皮肤雪白粉嫩，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深蓝地犹如碧海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沧月，眼神纯净无邪。沧月毫不怀疑，即使最邪恶的人被这小孩的眼神一照，心中的恶念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沧月注意到小孩那一身大红色滚金边的衣服做工精致，用料华美，想必是一个贵族家的孩子，心想贵族家的孩子能有这么纯净的眼神，的确是难能可贵了。看看四周没有贵族模样的大人，于是蹲下来拍拍他粉嫩的脸蛋，笑道：“哥哥没病，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孩笑嘻嘻地说：“家里闷死了，我偷溜出来了。这里这么热闹，可是妈妈就是不让我出来玩。”
沧月笑道：“那可不行，小孩子怎么能不让大人陪呢？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住哪里？”沧月现在说的话极像将要诱拐小孩的人贩子。
小孩似乎完全没有机心：“我叫雷帝，今年九岁了，家住在那里面呢！”小孩说着，手指向广场对面的皇宫。
沧月心中一惊，雷帝？家住皇宫？难道这小孩竟是雷氏皇族的孩子？这怎么可能？雷氏皇族的孩子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护卫？他又是怎样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偷溜出来的？沧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孩在说谎，可是看小孩那纯净无瑕的眼神，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孩子啊！
沧月严肃地说：“好小孩是不应该撒谎的，你要是真住皇宫里面的话，怎么可能一个人出来？”
雷帝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有撒谎啊，我真的是住皇宫里面的。妈妈教过我好多好玩的东西，我就是从那边城墙里跳出来的。”雷帝说着，胖乎乎的小手又指了一下那高耸的城墙。
沧月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那边的城墙？那边的城墙高足有五十公尺啊！这小孩能从五十公尺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太离谱了吧？那种手段已经不能算是跳了，那应该叫做“飞”！沧月自问以他现在的本事，跳过十公尺高的墙是没问题的，要是让他从五十公尺高的城墙上跳下来，不借助工具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他现在更加肯定，这小孩子是在说谎了。“小小年纪，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真是难得啊，将来要是从政，绝对会是第一流的政客。”沧月已经在心里给雷帝下了定论。“嗯，虽然现在撒谎比较离谱，那是因为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导致的，将来长大一些，撒的谎应该会更完美。雷家的人还真是厉害啊，一个小屁孩就有这种撒谎的本事，看来真是个恶劣的家族！该杀，该死，该九族连诛！”沧月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杀尽雷氏皇族的好理由。
只不过，既然碰到了，就绝对不能浪费机会，该如何利用这个叫做雷帝的小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沧月现在开始动歪脑筋了。
就在他思索的同时，雷帝看到了跳舞的安琪儿，拍着手掌大笑起来：“这个姐姐好漂亮哦，跳的舞真好看，我喜欢她！哥哥，我们也去和这个姐姐跳舞吧！”
沧月觉得好笑，这小孩还真是自来熟，一口一个哥哥，一句“我们”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看来将来真的很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政客啊。“如果你还有将来的话！”沧月恶劣地想。
就在沧月站起身，拉着雷帝的小手，准备带他去跳舞的时候，沧月忽然感觉到了几缕若有若无的杀气。
杀气无比冰冷锐利邪恶强大，令沧月皮肤紧绷，心跳加速，额上冷汗狂冒。
这么强的杀气，沧月还是第一次碰到，光凭这气息，沧月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发出杀气的人的对手！
杀气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无踪，看来是隐藏于人群中的杀手发现了目标，不自觉地泄露了一丝杀气，但杀手很会掩饰，马上将杀气消弥于无形。
不过在杀气出现的那一瞬，沧月已将感应到了，杀气锁定的目标，正是他牵着的雷帝！
当然因为沧月在雷帝身边的缘故，沧月也成了杀气锁定的第二目标。
沧月心中凛然，究竟是谁，会想在火云帝国的皇宫前，在护卫高手云集的帝都大广场上杀这个雷氏皇族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