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接受招安,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公孙叙这还是第一次发现祁元琮的破绽,有一日他见周围人都不在,和守卫说寨主有东西命他来取,径直进去了。
只因他这些日子与鱼熹微关系愈发变好,守卫只以为他是寨主好友,也没有怀疑。公孙叙跟在他身后,从平日议事的地方进去。
这人从未来过这里,却比他还要熟悉,熟门熟路来到主厅,这里不大,只放置着长桌与几个板凳,东面挂着一幅书画,应该是宛叔早些就挂上的。他不知做了什么,在墙上摸索了一阵,一掀书画,便缓缓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匣子。
这是什么?公孙叙止住自己惊讶的声音,现在不可贸然出现,只怕会打草惊蛇。在此先按兵不动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祁元琮向四周张望,听到外面守卫的脚步声也并不慌乱,一侧身,躲在角落,躲开他们的巡查。
随即轻声打开那匣子查看起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又将一切恢复原状,偷偷退了出去。
公孙叙见到他消失不见的身影,也离开了。
他肯定是官府的奸细,既然是宛叔那时藏着的机密,定是与寂梨寨有关。他这样轻车熟路,想必有人告诉了他寨子内的布置,这寨子内定是混进了奸细。
公孙叙在原地站着,不由得脊背发凉,要将此事及时告知宛梨姐!
宛梨不在她房内,倒是下楼时,那奸细在原地徘徊。公孙叙看到了心里愈发不爽起来,本想目不斜视走过去,却被祁元琮拦住。
他非笑似笑:“阿叙公子,寨主不在房内?”
“少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那一套。”阿叙掏出怀内的匕首,指向他,“你说,你来我们寂梨寨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子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在下也是被寨主强迫留在此处,不可出去,被困在此处在下倒是满腹委屈。”祁元琮面无表情,一点也看不出破绽,“也好,公子直接杀了我,这样寨主也会对你有所看法。”
“休要给我装出这副样子,你去了何处别以为没人知道。”公孙叙再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官府派来的奸细吧?”
“在下实在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他一拱手,预备离去。
“等等。”他知道他定是身怀武功,想要试探他,岂料此人演的非常好,一侧身,恰好将一只手蹭到匕首上,顿时让鲜血泅染了衣衫。
这时宛梨才过来,一见到这副场景还是不大高兴,前来拦住公孙叙:“这几日祁元琮在寨子内还算安分守己,没做什么坏事,你这样针对他有失我们寂梨寨的风度。”
公孙叙皱眉:“宛梨姐,你不知,他一直都是……”
那一边祁元琮险些支撑不住晕倒,嘴唇苍白:“寨主你不知,我自幼就见不得出血,眼下脑中眩晕得很。也不知今日为何阿叙公子为何要这样针对我,我前来只是想给寨主教授新字而已……”
宛梨止住公孙叙,扶着祁元琮上楼去了:“如此我给你寻点药物敷上。”
她叮嘱公孙叙:“有何事等一阵再说不迟。”
公孙叙看着远去祁元琮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他倒要看看这人演到什么时候。
“你和阿叙吵什么?”宛梨面无表情为他处理伤口,问道。
“没什么,看来这位公子挺在意你。”祁元琮面不改色。
“阿叙和我打小一道在寨子长大,相互扶持应该的。他与我皆是无父无母之人,对官府皆是一样的恨,只是他亲眼见到了他父亲死去……”
祁元琮忽然看向她:“寨主想必也很想念自己父母。”他眼中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鱼熹微望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悸动,这还是她在精怪时从未体验到的。
但一想到这是宛梨模样,不禁又黯淡了几分。
“好了,回去将这几副草药捣碎,敷上就好,以后在寨子内谨言慎行,别和别人起冲突,今日你伤了就不必教我了,我自己看看书便好。”
祁元琮笑道:“寨主这是在担心我?”
“是又如何?赶紧回去歇下吧。”鱼熹微还打算前去后山看看,那几位将军训练的如何了,一阵子还要去密室后和精怪朋友加固封印。
她没有在意公孙叙所说的那一番话,只以为他还是少年心性。
祁元琮这几日使寨子里掀起一股画肖像的风气。
他脑中倒是懂生意经,也晓得一直混吃混喝待在这里不好,想着靠本事吃饭。平时给百姓画肖像,自己交换一些粮食蔬果,给自己小屋子装点得不错。
百姓平时不曾听说过什么肖像画,只是对这种,可将人的模样投放在纸上的举动,感觉好奇。好在他要求交换的东西不多,百姓们好多都让他画过了。
鱼熹微对于这种行径,也只是远远在外面观望,其实她心里也想让他给自己画一幅,但不知为何迟迟不想上前。
她周围凑过来几个小孩:“宛梨姐姐,你来了呀,祁哥哥好厉害,他见了几眼就将你画出来了。”
“对呀对呀,把我画的也好像!我去叫我奶奶也画一个。”
“你这个只知道占便宜的小气鬼,为何祁哥哥给你作画就只需一只蝈蝈,我还要三只!”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有聪明的小脑瓜。”
“你们说,他画了我?”鱼熹微不由得好奇起来,“在何处?我去瞧一瞧。”
“就在祁哥哥身后,姐姐,我们就先去啦。祁哥哥说你去看的话才给我们再看看,真是小气……”
她跟着这几个小毛孩上前,祁元琮见到是她,停下手里的活,对正端坐着的大娘道:“大娘,你的五官我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您且先回去,我一阵子给您画好送过来。”
“哎好好好,小祁真是有才。哟,寨主您也来了呀,小祁说他给您画好了一副,就在那里放着呢,这祁公子腹有诗书,文质彬彬,我看他呀怕是对寨主有意思。”
“说什么呢,王大婶。”她笑着附和,旁人看来只以为她是害羞了。
祁元琮没说什么,抬抬下巴示意她将那块布揭开。
鱼熹微走过去,一副丹青跃然纸上,青黛柳眉,一袭红衣像只小鹿走在雪地上,睫毛上落下雪花,异常美好。
鱼熹微看着这画,征愣了一下,从未想到宛梨会如此美丽,女子脸上多了股坚毅,将目光投向前方。
“你偷看了我多久?”鱼熹微轻轻问道,“这么细节,不可能看了几眼就可以记住吧。”
祁元琮笑道:“本来在下记性不错,寨主模样出众,自然而然就记在心里。”
鱼熹微自己认为这是在奉承她,也没多少什么,继续欣赏这幅画。
祁元琮在一旁絮絮念:“这幅画在下觉得画的还不够好,画不出寨主的神姿,只希望日后能迎娶一位像寨主一位的佳人便好。寨主莫要生气。”
公孙叙怒道:“你说什么?”
她止住他:“无妨,只是画了幅画而已。”鱼熹微转过来看他:“这幅画你想用什么和我换?”
祁元琮仔细想了想:“既然寨主肯和我相换,不如就以,我之后可以进出密室为交换?听闻那里风景不错,在下想以此为背景多画些画。”
“你说什么?怎可随意让你进去密室?”公孙叙瞪向他。
没想到鱼熹微很快答应下来:“没事,只是每次你都和我一起进去,不可作何出格之事,否则立即将你拉出去砍头。”
他朗声笑道:“谢宛梨寨主。”
这以后,鱼熹微去往密室后面他时常跟着,不好让她和那些精怪朋友相谈,好在她可以用心声传递想法,这几日外面封印也才刚牢固,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祁元琮腆着脸跟来,有时描描周围景色,有时给她讲述一些诗词抑或历史背后的事情。
鱼熹微没想到凡人竟也会有这样深厚有趣的文明,兴致勃勃听着,反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阿叙寻她说了那日祁元琮异样的举动,她的确有所怀疑,但相隔了许多日,即便是他将在匣子中看到的东西告诉了官府,官府也应该有所行动才是,现在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无。
为了安全起见,她吩咐阿叙暗中去查,寨子中究竟有没有官府卧底,将怀疑对象一一列举出来,这一查也要费些功夫,就姑且这样等着。
那几位将军在后山将士兵是训练得差不多了,当今官家重文轻武,这些将军在此处才得以发挥一技之长,自然是将士兵都训练的极好。
她那日去瞧,队伍整齐划一运用武器的功夫大有长进,现在已经在讲孙子兵法等一些兵书了。
没想到变成精怪之后,之前成为梨树时的时日变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间寨子都平安无事。
大家提议说要举行篝火晚会好好庆祝一番,也求个风调雨顺战事停止。
鱼熹微虽然心神不宁,无缘无故又想起那日祁元琮所说的诗:“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给寂梨寨起名的宛咏大概也读过这句诗吧。
在温暖的篝火前,百姓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其余腿脚不便之人则在外面坐在,其乐融融唱着山歌庆祝,祁元琮就站在她身旁,双眸看向他,满含笑意,在火把的映照下平添暖意,令人心安下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了。
有人慌乱前来通报,说是一伙官兵气势汹汹前来,抓了几位将军和士兵一共十几人,将寨子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究竟是如何进来的?”阿叙心中疑惑,寨子外面那些陷阱如此凶险,那些人又是何时出现,他看向祁元琮,语气不善,“该不会是你引来的吧!”
“若是我有心害你们,为何要只抓十几人?倒不如让官府进来,将这里直接给……”
鱼熹微也略微慌神,未曾将他们二人对话听进去,心下想着如何应对。如今,也只能出面,先将人救回来重要。
领头之人穿盔戴甲,是生面孔,那日不曾见到。
他十分不屑看向鱼熹微:“哟,怎么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派个小丫头来糊弄老子?这么大的贼窝难不成是女人当家?”
鱼熹微在寨门上大声道:“我是寂梨寨寨主宛梨,你为何要上门寻衅,快些将我的手下放了,饶你一命。”
“哈哈哈小丫头还是寨主,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别以为躲得过官府来围剿你们,偷盗皇家祭品这么重要的事,官家可是视你们寂梨寨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家祭品?
她恍然大悟。那一日宋容安前来,果然没安好心。
那几个被押着的人眼瞧着已经受了些皮肉苦,精神萎靡。鱼熹微知道,自己必须要作出选择。
他们这伙人带着骑兵同弩弓,还有炮手,俨然有备而来。
不知为何她的障眼法会失效,难道是没用法术加固的缘由?
“皇家祭品是宋容安所为,与我们无关,你们要如何才肯放了这些人,若是要祭品,就在你们脚下,挖开便是,若是还想作甚,休怪我寂梨寨好好对付你们。”
那人在高头大马上十分轻蔑:“大胆!皇家祭品岂容你随意污蔑他人,宋将军为人正直,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若是想让这几个人别人头落地,你趁早缴械投降。”
万般权衡之下,她只得道:“寂梨寨上下老少,皆为良民,若是我投降,接受朝廷招安,你们是否能保全我身后所有人的安危?”
“寨主如此深明大义,朝廷必定会成全,来日将这些人统统绑了带走。”
将士无奈将城门打开,鱼熹微率领着百姓们出去。若是宛梨她在,会如何做?她不想再让寨子中上演生灵涂炭的一幕,只要保全性命,之后定会有机会翻身。
他们将寂梨寨所有人分开关押,鱼熹微则被独自关押在一间牢房内,已经过了五日,她还是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人,仿佛是有意所为,她左右两边的牢房,皆是以前关押进来的罪犯。
那些精怪朋友设法用心声传信过来,他们如今没有化作人形的能力,也帮不到她。他们说,有些百姓还被关押在寂梨寨内,被那几个将军手下的人看守着。原来那几个被抓住的将军才是寂梨寨的叛徒!
鱼熹微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却没想到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伤害了他们。
鱼熹微不是没有想过施展法术,便可从这里出去,但想到寂梨寨上下的男女老少,却又狠不下心来离开。她无论如何,也要顾全大局,让所有人都有好的归宿,不能让宛梨伤心。
也不知阿叙和祁元琮如今如何了。
第五日晌午,给她端饭的狱卒见鱼熹微几乎没有动前一日的饭菜,这才不忍提点道:“官家下旨,虽然寂梨寨窝藏贼寇之久,盗取皇室祭品数目之多,但官家向善,只斩首了数十人,其余人等三日后全部流放,听闻宋大人与宋将军也为你求情,你倒不如将实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也好免受皮肉之苦。”
鱼熹微没理他,过了一阵呆呆看着窗外,对着头顶照进来小小的一束月光微笑:宛梨,抱歉,没有照顾好大家,若是真的撑不到那个时候,我便折损了功力救出大家。
正想着,狱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声月牙白的长衫,三千青丝被玉冠绾起。宋容安略带怜惜看向她:“受苦了,宛梨。”
她藏起手腕上被打出的鞭痕,淡淡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日就要斩首了这些小伤算不了什么。”
“若是寂梨寨找不到什么赃物便好了,坏就坏在此处。”他摇头惋惜,仿佛那一日前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替我求情的,可是你和你父亲?”
“是,家父善心一片,也是我劝说父亲,说你是被那些人胁迫的,此番前来,也是我同家父商议,毕竟你年岁小,死了官家也于心不忍,可以将你救出去,那些人也可不受流放之苦,只是有个条件。”
她心知肚明,原来宋容安如此可怕,早就想着陷害给寂梨寨了。那箱嫁妆也只是个幌子。
宋家身居高位,只是为了稳固地位,立下功名,不惜违背道义人性,令人胆寒。
“什么条件?”
“我迎娶你为夫人。”
她看着他的眼眸,那里面是无尽的深渊,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思虑再三,鱼熹微只得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堂堂将军,想来是不会唬人的。若是那些百姓活下来,我对你感激不尽。”
他难以置信眨眨眼,扯出一个苦笑:“好,明日就大摆宴席。对了……那个叫公孙叙的,还有一个叫祁元琮的书生,都说自己是主犯,为了给你报仇,昨日我已经将这二人都拉去杀了,这样你要好没有遗憾的嫁给我。”
什么?!她睁大眼睛,拽紧他的衣袖:“你将阿叙和他杀了?”如何也想不到,仅仅是几日没见,她从此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阿叙是宛梨的朋友,却并不妨碍她信任他,全心全意对他好。祁元琮呢?他为何会出手护她……
他推开鱼熹微,径直转身离去。她瘫坐在稻草堆上,脑袋发空,一时之间难以忍受这两个人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