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不过是想寻个替罪羊
祁琈在座上深不可测道:“鱼熹微,你可认罪?”
“父王对我如此宠爱,我怎会对父王下此毒手?当夜定是有人要陷害于我!还望帝君明察。”被两名天兵压制在地上,她倔强地抬起头来申辩。
其余人等皆在一旁候着,担忧的望向她。
祁琈手一挥,殿外立即走进来几个侍卫,瞧着眼熟,倒像是四海龙宫里面的。一见是她噤声不敢言语。
“这几位是当夜见过你亲自前往鱼荀殿内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鱼时静挂着讥诮的笑:“帝君不可如此问我妹妹,她在龙宫实则是如日中天,不知胁迫了多少人,您这样说,倒害得这些侍卫不敢言语了,如此,我身为四海龙王的大皇子,你们不必害怕,只管将实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定会保你们安宁。”
那些侍卫平时也是知晓鱼熹微性情,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那晚的确见到的是龙女,万般无奈下复又遮遮掩掩。
“你们这般作甚?”祁琈一看这番情形,将鱼时静的话当了真,他天族损失了一大天官,这些人还敢知情不报!难道是不把他天地之主放在眼里?“知情不报者,当即拉出去处以极刑。”
“回,回帝君,我们当日的确是见到龙女忽然返回龙宫,径直朝龙王寝宫走去,之后听到殿内有了异样,我们进去瞧时龙王他已经……但龙女却不知所踪,我们封锁了整片龙宫,但仍旧一无所获。”这几个侍卫这才犹豫着开口,依旧不敢抬头看鱼熹微。
“荒唐,你们说她当晚在客栈内,怎么会跑去龙宫?”
几位仙尊也在此时赶来,听候这般争论。
鱼时静神情悲痛:“听闻这魔族有人会一种秘术唤傀儡术,可以任意变幻物件作为自己的分身替自己做事,龙女又何须自己亲自动手?”
联想到前不久慕天尺失窃,底下人前来禀报给自己与鱼熹微有关之事,祁琈反而一言不发面色凝重起来。
紫虚真人皱眉道:“四海龙王法力高超,绝不可能贸然被杀害,我自己的徒儿我最清楚不过,她即便再道德败坏,也不可能杀害自己的父王。还望帝君明鉴。”
“帝君,难道你还看不出,这一切实则是有人在给她栽赃陷害吗?”江翊歌愤愤道,她转向鱼时静,“她这位哥哥,一直心怀不轨,想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王位把握在自己手里罢了。”
鱼时静立即反驳:“我虽想让父王传位给我,但绝不可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达成,若是父王将王位传给妹妹,我也绝无怨言,只是龙女她执迷不悟,想要陷害于我。”
鱼熹微原本想将孤若一事告知众人,忽然她胳膊上一道暗紫色的印记在衣袖内散发出光芒,她吃痛掀开查看,本以为用噬魂锁可以将这道封印彻底清除,却未曾想到会在这时出现纰漏。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了。
祁元琮也察觉到不对劲,忙走到她身旁:“熹微,你怎么了?”
鱼熹微勉强催动韶光剑,但还是迟了一步,她眸内散发着红光伸手便掐住祁元琮的脖颈,祁元琮也不知她从何而来如此大的力量,竟让他无力气反抗。
“龙女魔性大发,已然是与魔族沆瀣一气,快,你们快上前抓住她!”鱼时静招来殿前护卫,将鱼熹微团团围住。
“这都是……魔族的圈套。”鱼熹微勉强从齿缝内挤出来这句话,随即便晕了过去。祁元琮这才得以脱困。他立刻上前搀住她,江翊歌与白瑾怀也上前查看,方才熹微忽然变成这副模样险些将她吓坏了。
紫虚真人动用法术探查了一番鱼熹微胳膊上的印记:“此物是融合了魔族煞气的一种封印,我这徒儿想必是费了心思去除,但未曾彻底根治所致,她定是叫人胁迫,还望帝君莫要贸然怪罪鱼熹微。”说罢,他便为她开始清理这些残存的印记,若是再不出手干涉,这降下封印之人还会动用法力加固,到时候便是想消除,也难如登天了。
“对,熹微她肯定是被魔族胁迫,有何难言之隐,帝君熹微她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当晚都在照顾我,我可以作证。”江翊歌急切地争论。
祁琈眸内阴晴难定,叫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无论如何,都是她杀害了四海龙王,这罪责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况且她方才还伤了我这侄儿……”
他这言外之意,分明是要在还未查清楚的状况下,为这个罪责寻一个替罪羊受着,况且鱼熹微此时,蓦然是将所有线索都引向了自己。
祁元琮起身,冷冷道:“帝叔,我甘愿与鱼熹微一道受罚。”江翊歌本想也说出这一番话,奈何表哥动用法术封住了她的嘴。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蝼蚁一般,上前拉住他,摇了摇头。
祁雉也在此时闻讯赶来,上前便扇了一巴掌儿子:“你好糊涂,如今鱼熹微弑父堕魔,你此时跳出来为她掩护,是想与她一起受罚?”祁元琮不是听不出父亲之意,他是不想让自己贸然出头,否则会坐实熹微的罪责。可若是不出手,鱼熹微又该如何?
祁元琮定神,径直跪拜道:“帝叔有所不知,是我让那个小仙官去盗慕天尺的,至于他临死前将罪责推到鱼熹微身上,不过是受我胁迫,我威胁他不能将此事说出去,他如此愚笨还是牵连到了不该牵连之人。”
祁雉瞪他:“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哦?今日真是要造反了不成,我这侄儿也开始颠倒是非黑白了。”祁琈气极反笑。
“我只是想将慕天尺拿去借用一番,谁料半途却被魔族偷走了。我也是担心帝叔怪罪,才未将实情和盘托出。鱼熹微也是被魔族陷害,她身上的封印想必也是魔族阴谋,若是这也不能与她一道受罚,那子侄倒不如去魔族将此物即刻拿回。”
祁琈也犯不上与他侄子过不去,他一向很是赏识祁元琮,眼下也有些宽宥的意味了:“既然你如此说,理应是要你们二人一道受罚,鱼熹微,间接弑父,难辞其咎,即日便去凡间历劫五世,受尽人界苦难方可返回天族,祁元琮,偷盗天族宝物慕天尺,并且致使其遗失,受十八道天雷。”
祁元琮抬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叩首谢礼:“谨遵帝君之命。”
祁琈已然将罪责压了下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反驳,若是惹得这天帝不悦,也不知还会有何种惨痛的刑罚等她,江翊歌担心望着鱼熹微与祁元琮,内心料想不到,短短几日时间,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境地。
最终还是祁雉出声,说刑罚缓到明日再执行不迟,祁元琮不敢怠慢,他当即前去了幽冥司。这九重天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再受到历劫的罪责,也是因为相较神仙生活的闲适淡然,人界生活必定多了几分苦痛,他不能眼见着她受如此多的苦。可倘若人界生活仅有痛苦,那为何还会有那样多的凡人眷恋这大好河山?只是命运对她,向来是吝啬自己的好运。
孤若恍若不知这几日令整个天族大惊失色之事,慵懒坐在殿内,周围墙壁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与上古神袛,这里约莫他接手之后并不曾修整,如此瞧来还是一股腐朽沉闷的气息。外面的彼岸花海依旧卷曲着迷人的花瓣,他太过着急,未曾注意到一朵偌大的彼岸花已悄然附在他衣襟上。
“孤若,你终日待在此处,可还觉得孤独?”他一进来,便问了这样古怪的问题。
“孤独又如何?这里时不时有神仙的亡魂陪我,我倒是盼着何时来上仙这样俊俏之人好好与我谈论一番。”他用折扇轻轻点着鼻翼,露出妖冶的眼神来。
“这倒是容易,待我仙陨之后,你自然可与我相见。”祁元琮非笑似笑走近,“你一定早就猜到我是为何而来了。”
“上仙此事倒是容易。”他用法术牵涉出他衣襟上的那一朵彼岸花,祁元琮不经意间变了脸色,未曾让孤若察觉到。
“这彼岸花王与你有缘,若是你想在历劫之中找到她,在落入苍萏门前将此物植到她的命门即可。”
“有没有别的法子?”
“上仙真是说笑,眼下要寻一个可以承载元神,又几乎没有意识的物件可是十分不易,我方才查探过,这彼岸花几乎未曾修出灵识,你且放心植入,若是出了何事,自是有法子解决。”
“你要何代价?”他了当直接。
“不必,这法子是我赠与上仙的,上仙且收好即可。”
“你心里约莫是有些内疚吧。”他不动声色抬眸望向他,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放心,知鹤只是被抹去了与你有关的记忆,未曾受到其他责罚。”
“上仙倒是多管闲事了。”他冷眼看向他,收敛起了方才慵懒的神态。
鱼熹微被紫虚真人好不容易排清体内的煞气后,便被软禁在天牢内明日执刑。
她明日便会被押至天族专门为神仙执行此刑罚的地界(离天宫各宫殿都稍远些)——苍菡门,只因那里种植着比天族任何一处都要多的菡萏。神仙落下去,司命写的命簿即刻灵验,被剥离自身修为与仙力,封存记忆,待所有劫难经历完毕才可返回天宫。看来她果真摆脱不了上古之神的安排,逆天改命,又怎会这样简单?
她细细观察自己胳膊上是否有异样出现,只因方才掐住元琮仍旧心有余悸。好在师父他好像已为她清除了。容安果然有些手段,只是不知以后他又会做出何事来。历劫她自然是历历在目,只是不知司命神君是否会将命簿改变,好在元琮不必受此劫难。只是一晃五百年过去,这岂不是又给了鱼时静可乘之机?
“表哥,咱们如何救熹微?”见到祁元琮好不容易出现,守在祁元琮门前的江翊歌眼前一亮,匆忙跑过去,再一瞧原来白瑾怀也跟着她一起。
祁元琮所要受的天雷还需再等几个时辰才会施行,祁琈倒是不好随意限制他的去路,这也给他方便不少。
“帝叔并不松口,看来是铁了心要让熹微将这件事受了,如此,我会想法子在暗中帮她,你和白瑾怀不宜牵涉其中,你们二人才被天尊收为徒弟,不可贸然在此时动念头,鱼时静势必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你和瑾怀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会吩咐初年协助你们……”
他这样叮嘱,江翊歌感觉奇怪:“表哥,你是打算去何处?”她话音刚落,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大惊失色捂住嘴。
“表哥,你这样会被帝君责罚!”同时她又有些庆幸,若是熹微知晓他肯这样为她用心,想必内心的痛苦也能少几分。
“这般慌张作甚?放心,我绝不会贸然做事。白瑾怀。”他忽然转过身去看白瑾怀,“照顾好翊歌。”
白瑾怀愣了半晌,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容安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控制鱼熹微的那股力量骤然间黯淡下去,分明是有一股力量正在抑制,他立即弄破手指,在这北海旁画下一个法阵,将此封印慢慢恢复。
此时,恰好鱼时静从天宫赶回,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哀鸣。
“怎么?事情办得如何?”
鱼时静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鱼熹微已被天帝下旨,罚去人界历劫五百年,一时半刻也是回不来了,你们魔族终于可以好好谋划。”
“慕天尺,是你盗走的吧?”容安一开口,却让鱼时静莫名有些压迫感。
“……是。我只是想要献给魔首。”
容安冷笑一声,摆摆手:“你只不过是想陷害你妹妹,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言。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将这来之不易的位子坐下去的好,慕天尺我便也不与你讨要了。”
鱼时静脸色一滞:“多谢魔君。”
“将这些事都给我烂在肚内。”他语气平淡,偏给人不小的威胁之意,“我给她下的封印被人破除了,我必须找到她再一次将此物加固,这几百年我若是不常在时你也不可掉以轻心。”
“好,我都知道了。”
鱼熹微折腾了这么久,脑中晕乎乎的,沉沉睡去,约莫是过了好几个时辰,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响,随即牢门便被打开了。江翊歌提着餐盒进来,缓缓掩住牢门。
“翊歌,你怎么来了?”
“少废话,还不是看你这一日也未曾进食,给你送点饭,明日若是历劫时饿了怎么办?”江翊歌说着说着,给她将膳食都翻开,有几样点心和菜,不过倒是味道不错。
鱼熹微委实是饿了,顾不上形象抓起点心大吃起来:“不就是历劫嘛,没有什么好怕的,放心,乖乖在此处等我,五百年后我定将你的生辰大办特办!”
江翊歌心里有些感动,偏要嘴硬道:“还是算了吧,你那点小本事,我还不知道。若是能不缺胳膊少腿的回来,我便谢天谢地了。”
“定不会让你如愿。”鱼熹微笑着喝了口茶水。
“熹微,我相信你,只是魔族人是何时将你胳膊上写了封印的,你方才在凤陵渡都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若是你将我表哥掐死了,哪里再去找这么出众的相公。”
“元琮他那么好,怎可为我耽误五百年,你没事多给他找找天宫出众的女子,我嘛,说不定下凡就挑花眼了。”
“你!”江翊歌无可奈何捏了一把她的腰,“真是和我越来越像了,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咱们取千年冰莲时,有我一位故友出现,你可还记得?他便是容安,鱼时静那位门客。”
江翊歌恍然大悟:“是他你是说,他是魔族奸细?”
“我不在时,你们记得替我多留意四海龙宫的动向,魔族想以我为突破口,咱们绝不能让他们如愿。”
“你放心,我一定会留意的。”犹豫良久,她还是未告诉熹微祁元琮究竟是何打算,“对了。”她一把拉过她的手,将一枚荷包系在她身上,“我特意翻了好久的古书,这样,我给我画一个护身符在身上,省得你连劫都历不过去。”
鱼熹微只当她是在玩笑,任由她在她胳膊上用毛笔乱画,也罢,她一会用水洗去便是。
江翊歌记性不错,口中振振有词念出祁元琮教给她的咒语,暗自打量那荷包像是瘪下去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为她做不了多少,这些事也好歹可以护她安宁。
天兵无可奈何在牢门外叩门:“江少君,时辰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翊歌扭头应了,与她暗自叮嘱了几句,这才头也不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