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旅途
傍晚,夕阳将天边染红,交织的云彩被侵染,原本翠绿的山顶也成了红色。
余末看着将景致拍下来去了景苑。
他在女生宿舍楼前停下,给谢桑拨了电话。
“下来吧,带你吃烤肉,顺便把画带上。”
嗓音隔着屏幕不轻不淡的传来,谢桑起身正挑选着衣服,听到后面的话停住。
“余叔。”
“嗯。”
“我跟你说了,画只画了一小部分。”
谢桑眼眸微冷,她偏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免提键,手指轻轻划过却没有按掉。
一件衣服被她捞出来扔在桌上。
“我好像说的是晚上。”
余末笑了一声:“没事,带回来,我那边,你慢慢画。”
谢桑停住没有出声,她将那幅画翻出来,下午的时候她又添了一些,只是跟余末想的有些出入。
如果说沉湎仅仅只是一个有些悲观的结局的话,那么她手里的这份就更是。
沉湎尚有生机,这个却将希望全部掩盖。
杏眼阖上,那幅画被紧紧攥在手心,从平整到褶皱。
稍倾,她将画锁进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张白纸:“余叔,你等我半个小时。”
电话挂断,谢桑将白纸铺开,按照之前的构思先描绘了一部分城墙,云彩,填上颜色。
褐色的城墙在边角的地方蔓延,下方被白云遮掩分出界限。
被白云遮盖的城墙在远处宛如虚影一般。
她停笔走向窗前。
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余末站在一棵树下,刻意的,他半个身子都躲在树后,只露出侧影。
脸庞柔和精致,那短短的几分钟,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片桃林,不一会儿又往宿舍楼的方向望去。
周围来往的人并不多,他低着头,没有注意任何人,对于他们的搭讪也只是简短礼貌的回复。
短暂的一瞬,谢桑回头看着还剩大片雪白的纸张,眼眸微眨。
她抬手将那件衣裙塞进柜里,找出另一身,顺手把一个箱子搬出来。
箱子并不重,她放在桌上,拿钥匙打开,翻出最底层的画册。
谢桑的私画为了方便整理,通常都是用打孔器打孔,装在活页里,当作一个活页本,并在外壳上面贴了创作时间,由来,构思,大纲。
于是每一本画册看起来更像是一本本缀了名字的画作小说。
她将那本画册装包里,塞嘴里一块糖才在桌前坐下。
绝处逢生。
谢桑将这个成语复述了一遍,顿了一下,拿笔沾了颜料,在上面绘出一辆绿皮火车,用稍微淡一些的色彩打出层面,绘画窗户。
稍倾,她找出一个小的电风扇放在桌上,用东西压住画作,方便吹,这样干的快一些。
三十分钟后,桃花被风吹落了一地,有些落在余末头上,但他并没有察觉到,只低着视线,看着那片被花瓣铺满的地面。
外界的干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踩着花瓣一点点向他靠近。
余末转头,笑意在嘴角绵延。
谢桑扎了一个高马尾,简单的黑t恤,长裤。
一身黑衣通常会给人一种凌厉感。
但谢桑不同,瘦瘦高高的个子,肌肤雪白,腕骨明显。
浓眉,双眸清澈,脸庞线条柔和,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更显得整个人单纯无害。
余末上前接过她的挎包,从里面找出一张折叠的纸,问:“画的怎么样了?”
谢桑眼眸微抬,没出声。
过于柔和的光线模糊了她的侧颜,女生清澈的眼眸里窥不见明烈的情绪。
余末掏出一块奶糖剥开塞她嘴里,自动略过这个话题:“车在不远处,走吧。”
谢桑看着余末握在手里没打开的纸张,眸色微转同时缓步跟上。
湖面倒映着整个城市的景致,已是傍晚,店里的人不算太多,余末拉着谢桑在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熟练的点了些谢桑爱吃的。
鲜肉被余末娴熟的烤着,谢桑眼眸微低,没什么食欲的看着桌上丰富的菜品。
余末将烤好的肉放上调料,夹她碗里。
谢桑看了一眼,唇瓣微启又闭上。
“怎么了?”余末说着看她,顺便夹另一块烤好的肉放她碗里。
谢桑摇了摇头,将烤肉塞进嘴里。
余末没追究,沉默的烤着肉,偶尔抬头看她。
一顿饭下来,谢桑吃了一些后就被余末勒令不许再吃了。
她胃很差,一旦吃多了就会吐,她还不能吃生的,冷的,不然一样会吐。
慢性胃炎还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本来在治疗下不断好转,可是后来由于身体的病情又加重了。
所以这些年,余末做菜总喜欢炒的久一些,多费一些功夫。
谢桑拿回自己的包,将那张纸展开,才发现纸张的折痕一点没变。
余末没动这张画。
水彩早已经干了,谢桑抬头,声音很低:“余叔,为什么总执着于一个好的结局。”
对面的人动作微顿,他抬头,眼眸深沉,像是要把谢桑整个人都收进眼底。
“设想一下,你从头到尾只为了一个目标,中途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这个目标,但是到最后这个目标没有达到,甚至你中途失去的所有东西,这个目标也没有为你买单。”
“那么,你到最后心态是怎样的?”
余末语调不轻不缓,没有刻意的用什么样的情绪,或者语气去给谢桑产生负担。
她是个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什么都有自己的权利。
谢桑安静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长久的沉默之后,余末结完账,带谢桑回了住宅。
一路上二人没有任何交谈,余末找出谢桑放在这边的备用画具。
“你先画,零食在老位置,别多吃,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奶奶。”
余末说着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从窗户往外看,夜色已经降临,整个城市被夜色覆盖,道路上来往的车辆稀少。
能清楚的闻到从各个门店飘出来的菜香。
不一瞬,谢桑回过神,在桌前坐下,将那张纸铺开,跟着构思一点点画上。
周围静谧的可怕,偶尔有风声袭来,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纸张余留的空白被填满。
从顶角到中间,末端,最后汇成完整的画。
余末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桌上放着一幅画好的画,但因为时间还短,余末怕上面的水彩还没有干,就没拿起来看。
最上面边角开始,坍塌的城墙被白云覆盖,呈现出一种虚影的状态。
过往云烟。
云层下面是一辆绿皮火车,车上坐满了人。
那些人面孔熟悉,尤其是那个女生的侧脸。
余末愣了一瞬找出沉湎那幅画,从头到尾,每一个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几分钟后,余末才将注意力放在那张新画上。
一开始他过多的关注被藤蔓束缚住的女生了。
她的生机最大,但一开始束缚住别人的,那些藤蔓上细小的断裂痕迹是有留希望的。
但那些人在女生后面,两侧,以至于余末一开始就把那个女生放在了重点。
现在,新画重提了那些被人忽视的地方。
绿皮火车的铁轨下面两边的地方栽了一种植物。
淡粉色十字形的花开的艳丽。
绿草茵茵,白鸽飞旋,整个安静祥和的画面。
“金边瑞香,从十二月一直开到二月,是一年的祥瑞之兆。”
余末回头。
谢桑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没吃完的米饼看他,嗓音平和。
“这幅画名字叫旅途。”她说着嘴角微勾:“寓意为新的旅途,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