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婳泠成仙
星垂把他们安置在冷泉里，便一边替他们人面兽身的鹿鸣少年整理盔甲，一边给二人细讲起陆家的故事。婳泠的目光打量着这些紧闭双眼的少年，他们似乎全都陷入了沉睡中，甚至还有些像是陷入噩境中，面色痛苦着。
他们的先祖名为陆尧，是伏羲族中一位将军，自洪荒之初便陪同伏羲祖征战沙场，后来神界初定，他便告伤隐退。
隐退时，他什么没带，唯独带了他在战场驯服的凶兽陆吾。他们来了尚且动荡的鹿鸣洲，陆尧就住在那一片梅花林间，日间饮茶喝酒，那段时日倒也快活。后来他遇到了桃林衍生而出的一只桃花精，清姬。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喜结连理。
那陆吾觉得自己的主人都已经成双入对，便恳求自己的主人给自己也找一个伴侣。
风月之事，陆尧怎么好安排，便解了它的禁制，让他化成人形，去六界之中去找自己的真爱。只是让他未来有了孩子，带来给自己看一眼。
一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清姬也有喜了。陆吾也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个不好的消息却传来了，那陆吾不知是不是因爱成恨，灭了她妻子赤鷩鸟一族三千口。
陆尧一生征战，最是注重军中法纪，哪里肯放过这个杀人如麻的陆吾，便将他镇压在菩提子的这座岛上。千年万年过去了，陆吾的子子孙孙们都被禁制困在这座大山里 为先祖犯下的过错赎罪。
他们自鹿鸣覆灭后，便随着陆星垂来到这里。初来岛上，他们不知被这岛上恶人践踏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人追杀了多少次，星垂带着他们用赫然鲜血杀出一条道路，如今那些人，也不敢冒犯他们了。
前几日他们才寻到这处镇压着陆吾兽的大山，族中少年已经纷纷收服了自己的陆吾兽。现在只需要等他和小世子，收服自己的吾兽。他们就可以，走出菩提子，杀入魔族，一雪前仇！
“哥哥，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一旁的小世子有些不解望着泡在冷泉里吸取灵力的两人。
星垂摸了摸小世子的脸庞，温柔的嘱咐他“舟舟，以后我不在了，你就是鹿鸣唯一的世子，你要学习君王之道，还要学会结交有识之士。知道吗？”
“嗯！”
星垂看着冷泉里神识入定已经的两人，笑了笑。拉起陆夜舟的手朝山洞深处走去。
“舟舟，那位是灵界结磷阁阁主大人，她身边的女子，是琅琊神殿玄子，他们的身份都不低，所以，我才会让他们进来，今日他们承了我的情，他日也会对鹿鸣照拂一二。你懂了吗？”
“夜舟明白！”
星垂带着夜舟，走进了一处最大的洞穴，那里堆满了夜明珠，比冷泉那处更加辉煌光彩。
一只三尺高的洗吾兽正抬眼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人，动作之间它脖子上拴着的那条金黄的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自这群少年踏进大山的那刻，它便知道，他们是陆家血脉。这几日，它已经察觉到了，它的几只旁系子孙被他们解封驯服了。这时他来，便是选定它作为他的凶兽了。。
它旁边躺了一只稍小的洗吾兽，此时正睡得憨实。那只大的巨兽不着声息的悄悄把那只小兽藏在身后去了。
夜舟走近才看清，属于他的陆吾长什么样子。它身躯像是老虎一般，可是却有人的面容，它身后还有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那只小陆吾正睁着眼睛看着他，或是从未见过生人，它满眼恐惧，瑟瑟发抖缩在大陆吾的尾巴后面。他不由的担心，这只陆吾能陪他征战沙场吗？
星垂一挥手，神力便将那只小兽提起来。他把丢给夜舟，施了一个结界圈包裹住他们。那只陆吾兽虽然小，但是也比叶舟高出许多，这一丢，那只陆吾直接趴在夜舟的身上，把他扑在地上。
“吾乃陆家嫡子，星垂。吾可以替你解开这禁制，只要，汝，臣服于我。”星垂望着那头巨兽，这时它正视着他，那磅礴的神君威压四散开来，他眉间红绫随风飘起，鲜艳刺目。“
那只陆吾却并不同意，它摇了摇头。“我活了这般岁数，并不想离开这里，你请回吧。它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他随你们走的。”星垂轻轻一笑，低语道，“若是我可以让你的孩子，重登神榜，一统天下百兽，沐浴在阳光之下，行走在五界之中呢？”
那只陆吾思索片刻，不敢确信这少年有这好心。“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星垂笑开了嘴，露出两颗虎牙。明明是清澈温暖的嗓音，可说出来的却是让人寒气四起的话，“我想要你，陪我赴死。”停了半刻他又接着说道，“作为代价，它会成为陆家世子的修厄。享受着百万臣民的朝贺，坐拥万万年的清平，何如？”
那只陆吾看了看远处和已经和世子玩闹在一起的孩子，半晌，点了点头。若是可以让小家伙能够好好活下去，他倒是也无所谓了。毕竟活了这么久，这人间也没什么有意思了。
“那便开始吧”
修厄之术，以双方半身的鲜血为献祭，祷以神誓。
“吾自洪荒来，予尔生，予尔死。许同源同体之言，共千秋万载之恩。”
契成，神誓落下之时，锁链上篆刻着的上古符文，瞬间化为飞灰。在这一刻它终于获得平生第一次的自由。
星垂跪倒在地上，陆吾化为一道神光，进入星垂的丹府，化成他体内的一只小兽，端坐灵台。
……
天色微蒙，月色散去，昭溯先醒了过来。他拍了拍婳泠的脸颊，婳泠睡得正沉，昭溯知道，她的神魂被这汲取月华的冷泉滋养了大半，此时叫醒她对她不利。
“阁主，少主说若您醒了，可自行离去。我们有缘再见” 昭溯接过夜舟递过来的两件白袍，看了眼已经变幻模样的小少年，点头示意 “多谢”
幸好在日出之前，两人回到了婳泠的房间。昭溯摸了摸她的眉心，那枚魔纹如今完全变成一抹鲜明的蓝色月牙的仙纹，此时的婳泠的眉眼在晨光中显露出脱凡的轻干净，一弯远山的墨眉，嫣然如玫瑰的红唇。这人间七分灵巧，三分灵气尽数落在这张脸上。
昭溯摸了摸婳泠的脸颊，脸上扬起欣慰还有些苦涩的笑容。如今魔纹已褪，我的月神大人，您就快回来了吧，也好。
替她掖好被子，他便悄悄出门了。
“阁主” 昭溯停下了脚步，闻言看过去，一身紫衣莲服的幼薇正跪在地上，对他行礼。
昭溯点了点头，面带笑容问道，“幼薇，在这可习惯？再辛苦你些日子，回了结磷阁，为师会好好奖赏你的。”
幼薇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关切的说道，“幼薇，遵命。阁主，幼薇不再您身边服侍，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婳泠盯着梳妆镜，一脸震惊，“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肯定是哥哥带我泡的泉水，哥哥真好！
婳泠看着镜中那个仙姝国丽的女子，不可置信。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真的疼！我，我成仙了！彻彻底底成仙了!我终于没有魔纹了，我和她们一样，是个堂堂正正的仙子了。
婳泠这心里一时间竟然不全是高兴，还生出几分莫名委屈。她其实一直想当个平凡的仙子，做个仙娥也好，不修炼时，同她们一起三三两两去采露，制茶，泡茶。自由的出入琅琊，去参加仙子的茶话会，和她们一起，对茶谈诗，晚起画眉。现在她，终于也有资格了。
婳泠突然想起，她从来不敢穿的那些漂亮衣裙，如今也心动了，戒指一转，一箱箱昭溯送给她的衣裙出现在房间里，她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可惜哥哥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不过他行踪不定，她早已习惯了。
她穿着碧绿的绣竹暗纹上衫，下着一条流光四溢的雾绿百褶裙，外面披了件月白的薄烟纱。
婳泠看着镜子里那个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的女子，笑了。这一笑啊，便如那诗中形容的，檀口微开皓齿香，眼波浮动脸生光。真是光彩绝伦，惊动九天。
那就去见见那人吧，女仙的身份。
婳泠一路提着裙摆，踩着鸟鸣，飞快的走在庭院里，婳泠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这裙子在阳光下，从雾绿变换成浮碧，真是好生美丽。她没来的及看路，冷不丁撞到一个人。匆忙道歉后，便拔腿而去。
虽然到他那里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条小道，可她仿佛走了半刻。终于，到了。婳泠敲了敲院门，“进” 活得许可后，她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那身黑衣，坐在一院子的繁花间回眸，只一眼，惊艳得她步伐放缓。
玹烨随着两声咚咚的敲门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背着晨曦的绿衣少女。一时间的恍神，少女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一时间岁月恍惚起来，他仿佛是个少年时…
“世君你看，我修炼成上仙了。”带着轻盈笑意的声音由远渐近传进他耳里。这才打破了玹烨的回忆，一颗心从天上落入冥府，慢慢放下了手里捏的褶皱的书。
“小婳，你做的很好。”
婳泠听见世君夸她，蹲在世君的桌子边，凑近自己的那颗小脑袋，双手扒拉在桌边，脸上带这个比桃花酒还香甜的笑容，“世君，你答应过我，等我成为上仙时，会许我一个愿望的。”
他静静的看着这样的婳泠，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这明媚笑容下沦陷了，罢了，做神仙那么清醒做什么，不如糊涂一点又何妨。
这个小姑娘，很像你。
他眉目温柔地看着婳泠，“小婳，你有什么愿望？”
婳泠眼睛一亮，盯着玹烨的目光热切的不行。
她郑重的从荷包里取出一卷卷好的白纸。那是她从来凡界前便写下的愿望，这一遭，她再不想被拘在神殿那样索然无味的过日子了，她想做完以前没有做过的事。她毕恭毕敬的将卷纸递给玹烨。“世君我的愿望不多的！你看。”
玹烨斯文的打开卷纸，密密麻麻的几十个愿望陈列在上面。
第一，看一次凡间的月神庙会 二，听一次凡间戏文 三骑马 四逛一次凡间的集市
五有人陪我放一次风筝 六雪天堆雪人七坐一次秋千 八听一次凡间的故事……
玹烨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婳泠，“这些事，你竟然从未做过？”他不禁反省起来，自己竟然对婳泠这么严苛？他竟不知道她活得如此无趣。
玹烨垂了垂眼，在抬眼时，脸上已经带上难得的笑容，“本君自然不会食言。”
婳泠一时间高兴的忘我，蹭到玹烨的身边，抱了一把玹烨。“世君您真是九天之下，最英明的神仙了！” 玹烨听到这小姑娘的吹捧，嘴角笑容不自觉的笑了。也不知她从哪学会等能说会道本事。
婳泠跟着玹烨出了城主府，玹烨递给她一个半脸的琉璃面具，“小婳，你若想好好玩不被打扰，就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说完自己也戴上了一个同样的面具。
此时城中的百姓已经恢复如常，如今魔族被击退，他们终于国泰民安了，也就恢复了作息。街道上一时间也是车水马龙。
玹烨带着婳泠走在集市里，人间烟火的气氛原来是这样子的？恰巧今日十五，是世人祭拜月神的日子。诚心祷告月神早日回归的盛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会选择在这一天，专门去月神庙烧香拜神，所以大街上会有比平日还浓的香味。
“清游拟上元，九天独一颜，撒天星子垂暮穹，卿点芳华赠人间，堪许世人半生怜，情缘一定月线牵。几处灯火照旧轩，一轮清辉满人间。月神，垂怜。”
一只乐队，抬着一尊月神像走在马路上，边走边吟唱着歌颂月神的词曲，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拜手，以表敬意。
婳泠的目光在烟雾缭绕的街道里，落在了月神像上。 “她好美”
婳泠连忙扯了扯玹烨的袖子，一脸兴奋，“世君，拜拜呀！这可是姻缘神呀”
玹烨低头，一看，这婳泠已经拜手，祷告起来了。
玹烨摇摇头，她难道不知道神仙的姻缘自有天定，神姻吗？月神只掌管凡人姻缘……
婳泠的确不知道，所以，她悄悄许下了，一个心愿，“月神大人，我希望，这辈子可以呆在世君身边，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
“走了”
“来啦”
两人进入了一座人潮拥挤的月神庙，玹烨站在院中那颗传闻中凡人许愿的姻缘树下，等着去买香的婳泠。风一吹，树上的红绸飘扬起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凡人的祈愿。
树下的黑衣仙君，闭目凝神靠着树身养神。那样一个人立在乌泱泱的凡人间也是出众的。
“世君！”“世君”
玹烨睁开眼，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远远的拖着两支半腰高，手臂粗细的香柱朝着卖力地自己走来。
…
玹烨叹了口气，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一支香柱，瞥了冒着汗的婳泠，“你买两支做什么？”
婳泠这才腾出空，把自己的香抱在怀里，对着他亮眼一笑，露出皓齿，“给你的呀，世君也有愿望吧？”
玹烨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转过头，默不作声走进大殿里。这个高贵的世君在这烟雾缭绕的月庙里，玹烨默目了半刻，却不知是为了谁？
婳泠，恭恭敬敬的跪拜了，又许了三个愿望，
希望身边的人都安好。
希望早日通过玄子试炼，留在世君身边。
希望这战争早日结束。
…
“现在月神庙，也拜过了，现在想干嘛？”
“够了，够了，一个愿望实现就好啦”婳泠看着戴着面具的玹烨垂眼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睛，只觉得心中满足了。哈哈哈。
玹烨看着一脸笑意的婳泠，不觉温和，“那便回去吧”
“好” 热闹地街道里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