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从蝉的角度讲，这是一个悲剧
白稚水其实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当时的感觉了。
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那种包含偏见、怨恨、责怪的情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让她感到麻木。
她只记得，那时已至盛夏，一只蝉正费力的从泥土里钻出来，想要迎接新生。
梅时夏指着那蝉，宽慰白幼妍道。
“佩玥，你看。这只蝉在地底下呆了五年，才终于得到了飞出地面的机会。”
“生命是顽强而自由的，幼妍，你也一样。我希望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够一直这样顽强、灿烂、自由的生活。我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的，不要有任何烦恼。就像这只蝉一样，自由的飞吧！”
再往后，白幼妍说了些什么，白稚水已经不在乎了。
她从拐角后走了出来，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到了那只蝉的面前。
呃，她后来做了些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
她当着那两个人的面，直接伸手，捏死了那只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某日，白稚水如往常一般起了一个大早，然后被她父亲的夺命连环call喊去了龟兆庙宗的入口处。
白稚水刷完牙洗完脸，慢悠悠地晃到指定地点，然后就差点被门口一排的镶金贴玉大箱子闪瞎了眼。
“这是什么？”白稚水问道。
此刻，龟兆的门口堵满了人，龟兆的人和八族的人都到的很齐，大家沉默地望着她，集体装哑巴。
白稚水：“你们倒是说话呀。”
“……”谁先开口的居然是星归河，他硬邦邦吐出两字，“聘礼。”
白稚水：“？”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她仍然强装镇定，一副茫然的模样问道：“聘礼，谁给谁的呀？”
“妖王给你的。”郁颓山古怪道。
白稚水：“……”
哦豁。
这个万俟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给她搞个大的。
“看看这张单子吧。”祢望舒将手里的聘礼单子递给白稚水，“最后面有妖王写给你的话。”
白稚水接下，直接翻到最后面，只有一句话。
——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落款，万俟绥。
白稚水眼睫颤抖，然后将礼单折起来，拿在手中。
“一见倾心是个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见过妖王？”郁颓山问道，“你干什么了，让他一眼就看上你了？”
白稚水瞥他，然后反问：“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郁颓山一噎。
“怎么没有？”玄煦阴沉着脸站了出来，“正道世家的家主与妖族牵扯不清，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我们龟兆千年来的名声，总不能就这么败在你的手里吧！”玄容接口。
“你们急什么？”他们咄咄相逼，白幼妍连忙起身，挡在了白稚水的身前，“刚刚那来传话的小妖不也说过了，他们妖王说了，是他一见钟情，是他一厢情愿， 你们现在一个个的逼问稚水做什么？”
她一站出来，玄煦玄容气势立减。
“不是我们白家的人， 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祢淮时似笑非笑，丝毫不吃白幼妍这一套，“让开，让白稚水自己出来回答。”
白幼妍没有理他，而是继续挡在白稚水的身前。
她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单薄的就好像一张白纸，她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众人，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索性直接往后一倒，当场装晕。
白稚水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起身就往白幼妍的院子里跑，她的药和医生都在那里，家里为了更好的照顾她，特地为她打造了一个小型医院。
“别急。”白幼妍眼皮不睁，嘴唇飞速的动了一下，“我没事，都是装的。”
正在一路狂奔的白稚水：“……”
“你吓死我了。”白稚水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
“不这样，这事哪里有这么容易完？”白幼妍道，“虽然各族族长和长老们没有开口，但那态度分明是要听你说一个解释。”
解释，哪有那么好解释？
白幼妍心思细腻，看向来一句话都不肯让的白稚水闭嘴不说话，立刻就猜到了事情不对。于是只好装晕，让白稚水能躲一时是一时。
等回到白幼妍的房间，白稚水将她放下。
见身后没有人跟上，白幼妍连忙关紧了房门，然后问白稚水：“怎么回事？你跟妖王……”
“嗯。”白稚水点头。
白幼妍眼前发黑，气道：“明明那么多可以选的人，你偏偏选了一个家里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稚水抿了下唇，然后一段话一段话往外蹦：“12岁那年，我过生日，阴气最盛，招致百鬼缠身，然后他出现，救了我。”
白幼妍一怔。
全阴之体，每到过生日那年，都会因为阴气过盛，招致一次百鬼缠身。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错。
白幼妍闭眼，忍不住苦笑。
“你喜欢他吗？”白幼妍叹气，“你要是不喜欢他……”
白稚水打断了她的话，果断道：“喜欢的。”
白幼妍哑然。
原来是两厢情愿。
“那你……”白幼妍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白稚水道：“反正我马上就要开学了，直接回去收拾一下行李，跑路就行。”
“……”白幼妍皱眉思忖，“倒是也只能这么办了，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你那里收拾。”
白稚水摇头：“等不及了，我还是得先跑……你收拾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我的狗子，今天晚上九点，我到这附近的顺心旅馆去取，你派人送到那里就好。”
“好。”白幼妍点头，“那好，你先走吧，我会办好的。”
门口传来一阵骚乱，是那些人跟上来了。
白稚水打开窗，打算直接从那里跳出去。
“稚水。”白幼妍突然叫住她。
白稚水回头。
张了张嘴，望着少女稚嫩精致的面容，白幼妍忍下心中一片酸楚，尽量微笑着嘱咐道：“开学后估计要军训，到时记得多喝水，做好防晒。如今已是八月月底，应该也热不了多久了。夏转秋后天凉，一定要记得加衣，晚上睡觉时，别再踢被子了……”
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恨不得将所有的话一股脑全讲给白稚水听。
“还有，一个人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
白稚水安静地听完，然后点点头：“你也是，放心，我抽空还会回来看你的，再见。”
“好。”白幼妍忍下哽咽，最后轻轻道。
“再见。”